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帝京洛阳 ...
-
洛邑千年地,山河势自雄。
邙山埋帝骨,伊阙接禅风。
白马驮经至,神都气象隆。
抚今思旧事,浩叹意难穷。
穿华阴,过函谷,时值仲春,卫家一行人终于望见了洛阳城郭。远眺之下,这座千年帝都宛如巨兽蛰伏在邙山南麓,城墙蜿蜒如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卫老爹勒住缰绳,望着这座承载了太多兴衰荣辱的城池,喉头微微发紧。
“阿昭快看!”卫二哥指着远处惊呼。只见朝阳刺破晨雾,金光洒在城阙之上,广阳门的琉璃瓦顿时流光溢彩,恍若天宫门户。阿昭扒着车窗,兴奋的小脸通红,连声催促牛车快些前行。
近观城墙,更觉震撼。新夯的土墙高达五丈,夯层坚实如叠书,表面还留着工匠们拍打的痕迹。城堞上旌旗猎猎,持戟卫士的身影在垛口间时隐时现。城门洞深达十余丈,虽是新砌的青石,却刻意沿用旧基,地面两道深沟仿着前朝车辙的走向凿成——仿佛这座浴火重生的城池,连一砖一石都在复刻往昔的繁华。
“让路!让路!”一阵急促的铜铃声从后方传来。卫家连忙将牛车靠边,只见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疾驰而过,当先者高举令旗,正是朝廷六百里加急的信使。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火星,转眼便消失在城门深处。
穿过幽深的门洞,喧嚣声如潮水般涌来。阿昭瞪大眼睛,只见街道两侧商铺鳞次栉比:绸缎庄前五彩斑斓的蜀锦在春风中轻舞;香料铺里安息香、郁金香的气息氤氲缭绕;酒肆门口挂着青布酒旗,伙计正用长柄木勺从酒瓮中舀出琥珀色的琼浆。更妙的是沿街叫卖的货郎,头顶藤筐,里面装着会唱歌的竹雀、会翻跟头的泥偶,惹得阿昭挪不开步子。
“先安顿下来。”卫老爹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指着远处一面“平安邸”的布幡。这间邸店虽不奢华,却胜在干净整洁。院中一株老梅正值花期,暗香浮动。店家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客人带着女眷,特意安排了最里间的厢房,窗外正对着一方小池,几尾锦鲤在睡莲间游弋。
梳洗罢,卫老爹带着全家往洛水行去。沿途经过几处坊墙,隐约可见里面飞檐斗拱的宅邸。“那是崇业里,”卫老爹指点道,“住的多是太学博士与朝中清要。”话音未落,坊门内转出一队华盖马车,朱轮青幰,前后皆有佩刀侍卫。路旁行人纷纷避让,有老者低声道:“是光禄大夫家的车驾。”
待车驾远去,街市又恢复喧嚣。一个梳着双鬟的小丫头从点心铺钻出来,怀里抱着油纸包,险些撞上卫昭。两人相视一笑,那小丫头突然红了脸,匆匆钻入人群。卫昭正疑惑,却见二哥抿嘴偷笑——原来是她看得入神,嘴角还沾着方才试吃的胡麻糖屑。
洛水两岸垂柳含烟,画舫如织。有士子临流赋诗,歌伎拨弦相和;也有老渔夫蹲在石阶上修补渔网,身旁竹篓里银鳞闪烁。卫老爹租了条小船,船娘是个爽利的妇人,一边摇橹一边指点两岸胜迹:“郎君看那处朱楼,是前朝安乐公主的别业,如今改作了酒肆……那边青瓦白墙的,是新建的太学……”
暮色渐浓时,金市正是最热闹的时辰。胡商开设的波斯邸前,琉璃器皿在灯笼映照下流光溢彩;来自江南的茶商正在表演分茶绝技,雪沫乳花在青瓷盏中浮沉如画。阿昭被一个卖“糖傀儡”的摊子吸引,那老匠人手巧得很,顷刻间就将糖浆吹成奔马状,看得她连连拍手。
……
回邸店时,长街上已点起灯笼。卫老爹在柜上沽了一壶兰生酒,独坐梅树下浅酌。月光透过花枝,在他衣襟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二十年了,当年离开时,洛阳城一片焦土,如今再见这满城灯火,恍如隔世。
“爹,您以前在洛阳时,这里是什么样子?”卫昭趴在石桌上,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的。
卫老爹放下酒杯,目光穿过梅枝,仿佛望向更远的过去。“那时候的洛阳啊……”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追忆,“城墙没现在这么齐整,但朱雀大街比现在还要宽,能容十二辆马车并行。”
卫二哥凑过来:“听说前朝末年,叛军烧了南宫?”
“何止南宫。”卫老爹苦笑,“永和里、步广里,那些王侯宅邸,一夜之间全成了焦土。我离京那日,北邙山上都能看见城里的火光。”
卫大哥轻声问:“父亲当年在太学求学时,洛阳可还太平?”
“算是最后的太平年月了。”卫老爹以指划案,声音低沉,“彼时太学尚在开阳门外,每逢朔望之日,诸生冠带齐集,讲论经义。城南马市中,西域贾客驱驼马而至,驼铃声昼夜不绝……”
阿昭插嘴:“那洛水呢?也有这么多画舫吗?”
“画舫?”卫老爹摇头,“那时洛水两岸多是官署。记得鸿都门学附近有座浮桥,桥头常年守着卖‘髓饼’的老翁,饼里夹着羊肉臊子,咬一口满嘴油香……”他说着忽然停住——那老翁怕是早已死在乱军刀下。
卫二哥敏锐地察觉到父亲的沉默,转而问道:“听说前朝末帝曾在西园卖官?”
“就在平乐观旁边。”卫老爹神色复杂,“明码标价,二千石官职挂价千万钱。那些买官的,上任后自然要加倍盘剥……”他灌了口酒,“后来乱军蜂起,那些花钱买来的太守,第一个开城投降。”
夜风吹落几瓣梅花,沾在卫老爹的衣袖上。阿昭小声问:“爹,您恨那些毁掉洛阳的人吗?”
“恨?”卫老爹轻轻拂去花瓣,“乱世之中,谁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就像今日你们看见的金市,二十年前,那里堆满饿殍。有人为口吃的杀人,有人为活命卖儿卖女……”他忽然把阿昭搂进怀里,“所以啊,要珍惜眼前太平。”
卫大哥指向北方:“那边漆黑一片的是什么地方?”
“那是南宫废墟。”卫老爹眯起眼睛,“前朝扩建的九庙就在那里。后来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话音戛然而止,他拍拍膝盖起身,“不早了,都去歇着。明日带你们去看太学——新太学就建在旧址上,一砖一瓦都是重新垒的。”
三个孩子却不动。卫二哥突然问:“爹,您说……这太平能长久吗?”
月光下,卫老爹的身影凝滞了一瞬。“只要你们这代人比我们强,”他最终轻声说,“这太平就能一代代传下去……”
将孩子们赶回房间,卫老爹独自坐在院中良久,抚今追息,感慨万千,自斟自饮,喝了个伶仃大醉。孩子们在屋中都能听见他击节而歌:“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钩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歌声惊起檐下宿鸟,扑棱棱飞向那轮皎洁的明月。
阿昭躺在榻上,听着院中父亲断断续续的歌声,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盯着那些光影,思绪却飘得很远。
她知道父亲唱的是什么——那是后世陈与义的《临江仙》。在这个时空里,本该是无人知晓的词句,却被父亲借着酒意吟了出来。阿昭把脸埋进被褥,心头涌起一阵酸楚。这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这个亲眼见证过洛阳兴衰的士子,此刻在月光下独酌的身影,让她想起了杜甫笔下“白发搔更短”的悲凉。
“爹心里该有多苦啊……”阿昭翻了个身,听见隔壁哥哥们也在辗转反侧。她忽然意识到,父亲今日带他们看的每一处景致,说的每一句往事,都像在完成某种仪式——一个前朝遗民,带着子女重游故地的仪式。
窗外的歌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咳嗽声。阿昭一骨碌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月光下,父亲的身影佝偻在梅树旁,手中的酒杯已经倾斜,酒液滴落在青石板上,映着月光像一汪小小的泪潭。
“爹……”她小声唤道,光着脚跑到父亲身边。
卫老爹醉眼朦胧地看着小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阿昭怎么还不睡?明日还要去太学……”
阿昭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拾起滚落在地上的酒壶。壶身冰凉,残留的酒液散发着淡淡的兰草香。她知道,父亲喝的不是酒,是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灰烬,是那些死在乱世里的同窗故旧,是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岁月。
“爹,我给您煮醒酒汤吧?”她故意用稚嫩的童声说道,小手却稳稳地扶住了父亲的手臂。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真的是个六岁孩童,可以天真地相信太平盛世会永远延续。可她偏偏记得史书上那些循环往复的治乱兴衰,记得这座洛阳城在未来还会遭遇多少劫难。
卫老爹摇了摇头,突然轻声道:“阿昭……爹是个没用的人……”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阿昭心里。她猛地抬头,看见父亲眼角闪着水光。“爹是天下最好的爹!您教我们读书明理,带我们走过千山万水……”
卫老爹笑了,笑容里带着阿昭读不懂的复杂:“可爹没能保住从前的洛阳……”
夜风拂过庭院,梅瓣纷飞如雪。阿昭扑进父亲怀里,把脸埋在那带着酒气的衣襟上。她多想告诉父亲,这不是他的错,时代的洪流面前个人何其渺小;她多想说即便盛唐长安也难逃战火,再辉煌的文明也有暗淡之时。可她最终只是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像攥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
“爹,”她抬起头,月光照在她稚嫩的脸上,“阿昭和大哥二哥会帮您一起守护现在的洛阳,好不好?”
卫老爹怔住了。他望着女儿清澈的眼睛,那里面的光芒不像孩童的天真,倒像历经沧桑后的通透。良久,他轻轻点头,将阿昭的小手包在掌心:“好,好孩子……”
梅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见证这个跨越时空的约定。阿昭知道,父亲永远不会明白她话里的全部含义,但此刻的温暖是真实的。扶着父亲摇摇晃晃的身子,能闻到他衣襟上浓重的酒气。卫老爹的眼神已经涣散,却还在喃喃自语:“兰君……兰君……”
这陌生的名字让阿昭心头一跳。父亲的手里纂着一块玉佩,那玉佩上雕着几茎幽兰,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爹,兰君是谁呀?”阿昭轻声问,轻轻拍着父亲的后背。
卫老爹的眼神变得温柔:“兰君啊……”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是太学周博士的掌上明珠,写得一手好字……”他抬手在空中虚划,仿佛在临摹某个字迹,“她的字,连祭酒大人都称赞……”
夜风拂过庭院,梅瓣飘落在他们脚边。阿昭看见父亲嘴角噙着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那年我刚入太学,在周博士门下受业……”卫老爹的声音带着醉意,却格外清晰,“每次去交课业,都能看见她在书房抄写经文。窗边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连耳边的碎发都像是在发光……”
阿昭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从未想过小老头似的父亲,也曾有过这样青涩的倾慕。
“后来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卫老爹的手顿了一下:“后来……”他的声音开始发抖,“黄巾乱起,周博士在朝会上直言进谏,被……被下狱问罪……”他的手无力的垂下,“我去看他时,兰君塞给我这块玉佩……”
阿昭看见玉佩背面刻着“守正”二字,笔锋刚劲,想必就是那位兰君的手笔。
“她说……要我等她……”卫老爹的声音哽咽了,“可三日后,就听说周家女眷都被没入掖庭……”卫老爹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我四处托人打听,最后只从一个老黄门那里听说,她被分派去了永巷……”
阿昭感觉父亲的手变得冰凉。永巷——这个在史书中频频出现的名词,此刻从父亲口中说出,带着说不尽的凄凉。那是宫中幽闭罪臣家眷的地方,多少红颜在那里熬白了头发。
“后来呢?”阿昭轻声问,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父亲的衣袖。
卫老爹的眼神飘向远方:“后来……我变卖家当,托人往宫里递钱。可……宫禁森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直到中平六年,诛宦之乱,宫门大破,我连夜赶去永巷……”
月光被云层遮住,庭院突然暗了下来。阿昭看见父亲的手在发抖。
“永巷里……已经没有人了。”卫老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守门的老宦官说,里面的宫人都被……”
一阵夜风吹过,梅树沙沙作响,盖住了父亲最后几个字。但阿昭已经明白了——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一个没入掖庭的女子,会有怎样的结局。
卫夫人从父女二人身后走来,手里捧着一件厚实的披风:“夜深了,回屋说吧。”她为丈夫披上外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阿昭看见母亲的眼角有泪光闪动,却依然保持着温柔的笑容。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举案齐眉”的真正含义——不是没有痛苦,而是在痛苦中依然选择相濡以沫。
“阿昭啊……”卫老爹突然捧起她的小脸,他的眼神清明了一瞬,“你们都要好好的……”
话没说完,他的身子就歪向一边。阿昭连忙撑住父亲,听见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月光下,那块玉佩从父亲松开的手心里滑落,被她轻轻接住。
玉佩触手生凉,却仿佛还带着墨香。阿昭把它紧紧握在手里,在心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孩说:我会替你守着他的。
月光下,阿昭看见母亲的手温柔的拂过父亲紧皱的眉头,叹着气:“多少年了,一提到这事就要醉这一场。”
“娘……”阿昭想安慰母亲,却不知从何说起,“兰君……您别难过……”她想说一切都过去了,让母亲不要介意,不要伤心……父亲也是可怜人。
卫夫人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为丈夫整理衣襟:“兰君是你爹年少时的心上人。”她的声音平静,“周博士家的才女,写得一手好隶书,尤其擅长临摹蔡邕的《熹平石经》。”
阿昭惊讶地望着母亲。卫夫人却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轻轻擦拭丈夫额角的汗珠:“当年我嫁给你爹时,他就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我了。”她接过那块玉佩,“这玉佩上的‘守正’二字,就是她亲笔所书。”
夜风拂过,梅香氤氲。卫夫人将醒酒汤一勺勺喂给半梦半醒的丈夫,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遍。“你爹啊,”她轻声对阿昭说,“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护住周家姑娘。”
“那……娘不介意吗?”阿昭怯生生地问。
卫夫人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傻丫头,为什么要介意?正因为你爹是这般重情义的人,娘才嫁给他啊。”她轻轻握住丈夫的手,“这世道,能像他这样笃守‘孝悌忠信’的人太少了。”
“去睡吧。”卫夫人柔声道,“娘在这儿守着你爹。”她替阿昭拢了拢衣领,“明日还要去太学呢,你爹若是知道耽误了你休息,该自责了。”
阿昭点点头,临走时又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母亲轻轻哼着《鹿鸣》的小调,父亲枕在她的膝上,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那块刻着“守正”二字的玉佩,此刻正被母亲握在手中,温润如玉。
望着月光中相依的父母,阿昭觉得胸口一阵酸涩。她转身快步回房,靠在门上泪如雨下。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将脸深深埋进被褥中,浸湿的帕子上兰草纹样渐渐晕开——为父亲二十年来深藏的痛楚,为母亲日复一日的温柔坚守,为那个永远留在永巷的周家姑娘,更为这座浴火重生的洛阳城。千年前的月光照着今人的眼泪,历史的尘埃落在每个人肩头都重若千钧。
窗外传来母亲轻柔的哼唱声,是《鹿鸣》的调子。阿昭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被翻得发黄的《诗经》,想起母亲总在父亲读书时默默添上的那盏清茶。她突然明白了,这二十年来,母亲是如何用温柔包裹着父亲的伤痛,而父亲又是如何用责任回报母亲的包容。
“我真是个傻子……”阿昭抹着眼泪想。她以为自己是穿越者,看透了这个时代。可直到今夜,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乱世——不是史书上轻描淡写的“民不聊生”四个字,而是活生生的人被碾碎的爱情、梦想与尊严。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阿昭擦干眼泪,轻轻推开窗户。院中梅树下,母亲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父亲的头枕在她的膝上,睡得像个孩子。那块玉佩被母亲系在了父亲腰间,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阿昭突然想起那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原来真正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温柔地包容对方所有的伤痛与遗憾。
她轻轻关上窗,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转头一看,卫大哥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茶。
“哭成这样,明日眼睛该肿了。”卫大哥轻声说着,将茶碗放在案几上。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显然也没睡。
阿昭接过茶碗,热气氤氲中看见大哥欲言又止的表情。
“大哥也听见了?”她小声问。
卫大哥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爹每年上巳节都会独自出去,现在想来,应该就是……”
兄妹俩沉默地坐着,听着窗外隐约的《鹿鸣》声。良久,卫大哥轻声道:“阿昭,别怕,明天就没事了……大哥在……”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阿昭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用力点头,将脸埋进大哥的衣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