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挽歌》火炽野鸽

8、你不知道

　　离开了海中的明珠亚特兰蒂斯，周遭的一切都迅速黑暗下来。

　　荧光水母不再萦绕在身旁，灯笼鱼也消失不见。

　　如果说先前在亚特兰蒂斯宫殿前伊夏有一丝的恐惧，那么现在完全陷入黑暗，让他感到更加的不安。

　　他甚至看不清游在他前方的西维斯的背影。

　　他仿佛掉入了漆黑的深渊，无数厉鬼在他身后的黑暗中纠缠，扭曲。

　　惟一的安慰大概是那只一直握着他的手。

　　西维斯修长有力的手。

　　他仿佛深渊中的红色精灵，牵引他逃离黑暗，奔向光明。

　　伊夏就是他赤诚的信徒，紧拽不放那唯一的热源，期盼对方的安抚。

　　伊夏抿了抿唇，奋力摆尾尽全力和西维斯并排。

　　游动中，一只海豚从他们上方忽然急速通过，伊夏怕撞上，立刻下意识地松了手。

　　他唯一的方向标忽地消失了。

　　伊夏猛地想抓住前方那只手，结果抓了个空。

　　一瞬，他的心像失重了似的猛地下坠。

　　西维斯呢。

　　伊夏咬牙，向刚才的方向游去，一颗心悬在半空。

　　没有了西维斯，这里简直就像黑色的虚无。

　　伊夏的夜视能力并不是发育的很完全，他完全看不清方圆五米内的环境状况。

　　他感到很冷，暴躁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在他的心中发酵。

　　他被抛弃了。

　　伊夏冷着脸，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不，是他自己松手的。

　　可是西维斯不可能一下子消失！！

　　“伊夏。”

　　熟悉的声音在水中有些失真，不过伊夏一下子就锁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迅速朝自己的右后方看去，西维斯正在那跟着他，见他看见自己，露出了笑容。

　　离得近了，伊夏才得以看清红色精灵的侧脸。

　　真的是西维斯。

　　西维斯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变化，随后对上那双情绪复杂，暗含依赖和安心的绿眼睛。

　　水波涌动，两人离水面越来越近。

　　伊夏重新抓住了西维斯的手。

　　自水面射入的阳光四散如海中，那双绿眸中仿若撒进了细碎的金粉，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西维斯晃神。

　　修长的手指缓慢插进伊夏的指缝中，他感受到了伊夏轻微的战栗。

　　“怎么了？”

　　西维斯低低地笑了。他没忍住把手抚在伊夏的脸颊上，一手禁锢着伊夏的腰，他们在水里缓缓上升。

　　伊夏完全没料到西维斯的举动。

　　他被西维斯有力的双手禁锢着，动弹不得。

　　也有可能是对方金棕的眼中情绪浓稠，看得伊夏心跳加快，感到一丝恐惧。

　　像被猛兽盯上了。

　　伊夏不受控制地看着西维斯的脸，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腔。

　　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西维斯的脸缓缓凑了过来，他们的鼻尖几乎快要相碰。

　　等等，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伊夏像被水泥糊住的脑子迟缓地想尖叫，想让这具身体挣扎。

　　但是他一动不动，任由西维斯靠近。

　　他像被蛊惑了一般无法控制自己，渴望西维斯的触碰和靠近。

　　伊夏就快要不自觉地闭上眼睛了。

　　他紧张地垂着眼睫，感受属于西维斯的气息的侵犯。

　　它们钻入他的鼻腔，穿过他的肺腑，几乎要让伊夏晕厥。

　　太近了。

　　伊夏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属于西维斯的气息暂停了入侵。

　　随即，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触碰在伊夏的眼皮上。

　　他猛地睁眼，西维斯正收回碰了碰他眼睛的手指。

　　对方脸上挂着玩味，似乎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把控周全。

　　伊夏看着他的神情，羞耻和恼怒一股脑涌上心头，被玩弄的愤怒几乎一瞬间烧毁了他的理智。

　　他刚才就像是一只任人捏扁搓圆的狗，献祭似的把全身心交给了西维斯。

　　现在对方居然敢用这样轻佻的眼神看他？

　　伊夏脸色通红。

　　人鱼都有蛊惑的能力，莫非西维斯刚才对他用了蛊惑，让他无法拒绝对方的靠近，甚至交出自己身体的主动权。

　　伊夏深吸几口气，握紧拳头猛地攻击西维斯的腰腹。

　　“抱歉。”

　　西维斯没动，任由他的拳头落在了自己身上。

　　嘴上惭愧，伊夏却见这人整张脸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笑的。

　　“调戏我很好玩吗。”绷着脸，伊夏甩开西维斯的手，不管不顾地往上游。

　　早知道不蛊惑他了。

　　西维斯懊恼地想。

　　他紧追着伊夏：“我过分了，看你太可爱了真的没忍住逗你。”

　　伊夏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西维斯：“我真的没想过你会乖乖闭眼。”

　　伊夏从脖子烫到耳尖。

　　他忽然扭头，眼睛却并没有看西维斯：“你没有想过，那为什么你要做出这样让我误会的举动。如果你只是想随便找个什么
　　人都可以调戏的话，我不想被你们任何人玩弄！我拒绝！”

　　西维斯愣住：“我没有这么想......”

　　他确实没有料到这样的局面。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出于恶劣的心思，西维斯完全就是看伊夏依赖的眼神忍不住欺负一下他。他根本没想到这样的行为会让伊夏不高兴甚至愤
　　怒。

　　平时冷冰冰出言不逊的人，就这样乖乖地牵着自己，眼睛里都是依赖和信任，西维斯只看一眼就完全没办法不去在意。

　　还是太随心所欲了。

　　西维斯苦笑。

　　海水是凉的，还有点冰。

　　但是伊夏却浑身发烧一般灼热。

　　他承认自己真的对西维斯有些不太一样，西维斯也真的让他有一瞬间的放松和依赖。

　　但是他绝对不想被西维斯抓住这一点，玩弄在手中。

　　他渴望的是真心，而不是虚无缥缈的随意暧昧。

　　他绝对不要被他人掌控。

　　绝对。

　　伊夏闭眼。

　　噗！

　　他跃出了水面。

　　随后西维斯也上来了。

　　他们全程没有再说一句话，西维斯带着他又穿越了一块海域，远远地伊夏就看到了那栋属于西维斯的，矗立在水里的房子。

　　上岸，进门，穿衣服。

　　西维斯默默地给他准备了衬衫和裤子。

　　伊夏看见西维斯欲言又止地半张着嘴，他刻意假装没有注意到。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和西维斯说话。

　　伊夏成功拥有了一件房间。

　　随后的几日，伊夏时常负责在宽敞的厨房煮饭，他总要发挥一点自己的价值。

　　他和西维斯的交际就局限在了小小的餐厅。

　　其余时间，西维斯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而伊夏努力练习潜水和对付暗流。

　　现在西维斯和伊夏变得古怪，伊夏很难找一个词来形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房子里遇到了，他们互相打招呼。

　　吃饭的时候两人相对无言。特别是伊夏完全是按着自己的口味做的饭，让他长期吃生鱼片他可受不了。

　　他才不会考虑西维斯吃不吃。

　　不过西维斯每次都是默默地吃完他的那一份。

　　其实西维斯有和伊夏搭话，只不过伊夏总是很冷漠地回应，两人的关系好像一下拉得很远。

　　不过幸运的是，在这里并非只有西维斯一条人鱼。

　　经常有其他人鱼过来找西维斯，他们通常都会见到在水里往下扎的伊夏。

　　今天，同样来了一位拜访西维斯的客人。

　　伊夏在岸边就已经远远见到了这位闪烁着粉色光芒的人鱼。

　　真没想到人鱼还有这种颜色的。

　　伊夏新奇地看了好几眼，一不小心和对方的视线交汇。

　　粉色人鱼挑起眉毛，随后热情地向他招手。

　　“嗨伙计！”

　　粉色的家伙大喊道，他的尾巴甩出的水花全数落在了伊夏的身上。

　　“你可以叫我罗克！你就是西维斯的命定伴侣？幸会幸会！”罗克伸手热情地和伊夏握了握。

　　怎么整片海的人鱼都知道佩纳的预言。

　　伊夏干笑：“你好，我是伊夏。其实——”

　　罗克不由分说揽住伊夏的胳膊，指了指自己的头：“看看我的头发，和我的尾巴简直是绝配！我前几天新染的，还没掉色
　　呢。”

　　伊夏有些难以适应自来熟，不过还是配合地仔细端详对方的头发。

　　湿漉漉的头发长到肩，颜色是粉色的，确实和他的尾巴一模一样。

　　“像我们这样特殊色的人鱼可太惨了，原来一头黑色的头发简直要我的命！谁能忍受黑发粉尾巴的人鱼！”罗克嚷嚷。

　　“啊哈，确实——”伊夏急忙接话。

　　“话说回来，西维斯在哪？我要找他报备一下。”

　　“这个，西维斯其实今早出去了。”伊夏好不容易说到重点。

　　今早西维斯出门前刻意敲了他的房间门告知。

　　“今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呆着，别乱跑。”

　　西维斯声音温和，把伊夏从梦中唤醒。

　　听了这消息，罗克没有失落，反而一反常态地激动了起来：“那可太好了！谢谢你啊伊夏”

　　伊夏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被感谢的。

　　“你知道吗，今天在人类最大的金色人鱼拍卖场，我的好哥们是压轴出场！”

　　伊夏：“？”

　　“压轴出场？拍卖会有人鱼表演吗？”伊夏有点不懂了。而且他之前被抓去拍卖场，都是等着被卖出去的，怎么可能会在那
　　种地方有人鱼表演。

　　罗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眯起了眼睛：“什么啊，是拍卖啦！是拍卖！”

　　伊夏更不能理解了，甚至有些替他的好哥们担忧。

　　“被拍卖很值得开心吗？他是被抓起来了吗？你要去救他？”

　　伊夏的理解一直都是人鱼被人类抓捕，人类买下人鱼作为宠物。

　　罗克看向他的表情更奇怪了。

　　这可是所有人鱼都知道的事啊!

　　“什么呀，我们人鱼明明才是‘饲养’人类的那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