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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心眼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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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敏霞转身继续收拾桌子上的酒瓶子,什么也没和卢月梨说,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电瓶车哥从房间出来了,瞧见她时脚步顿了一下。只有一秒,下一秒他神色就恢复了正常。
卢月梨没在意他的异样,估计是脸抽筋了吧,她和卢敏霞打了声招呼,就先回房间了。
她还是有点怕,万一姑父没睡着,看见她站在外面,动手的几率是百分之两百,卢月梨的体重大概只有他的二分之一,和他打平手的几率是个板上钉钉的负数。
况且卢月梨了解自己,她是个没出息的,只会可怜地躲在房间里,贯彻阿Q精神,想点毫无道理的垃圾话安慰自己,连哭都要权衡一下。
真的没有哭的权利,她现在住的也是姑父的房子。
惹不起卢月梨躲不起么。
她不喜欢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感觉,夹杂着羞耻,痛苦,难堪…总之她不喜欢,也不敢细细分辨。
身体上的痛感勉强能忍,过几天就消失了,心里的记忆却一直在那里。
卢月梨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矫情又脆弱,这么点破事翻来覆去地想,实在是有毛病。有空脆弱不如躺下睡觉,睡着了脸皮就厚了。
但转念一想,这些情绪都只是在她的脑子里发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确定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不应该再去讨伐自己了。
所以她允许自己偶尔脆弱。
但脆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只能一秒钟,只要让它知道,卢月梨知道它的存在就行。
其他的大多数时刻,卢月梨都会刻意地把这种感觉压缩再压缩,塞进个小箱子里,一层一层地封起来,然后再丢到某个角落里藏起来。
这样万一她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想起来这些,在打开箱子这一步,卢月梨就能察觉到,然后及时阻止。
如果阻止不了,那就脆弱一秒钟。
卢月梨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的箱子,害怕有一天,这个不那么稳固的小箱子会被撑爆。
……
卢月梨的被子没能晒,今天下雨了。
卢月梨一直到今天早上姑父出门了,电瓶车哥还没起床的时候,才和卢敏霞说了兼职这件事。
卢月梨撒了个小谎,没说是自己找的活干,说是暑假那个兼职缺人,找她回去干。
大人都是要面子的,暑假兼职和上学兼职的概念就不一样了,上学还主动出去兼职,难免会被大人觉得,难道我少你吃穿、亏待你了?
昨晚姑父在家,卢月梨留了个心眼没说,虽然她知道这没什么用,姑父总会知道的。她还在想,如果卢敏霞问她工资多少,她要不要如实回答。
一撒谎她就有点心虚,但卢月梨又不太想说真话。现在她就挺心虚的,姑姑要是问的话,她会更心虚。
然而她多虑了,卢敏霞听了压根没问她工资多少,只是随意点点头,问她中午是不是不回来吃饭了。
卢月梨脸有点热,立刻就有点后悔,她心眼儿真是坏透了,姑姑压根没这意思。
八点半,卢月梨撑着把伞走路去电影院,到了时,徐夏青已经坐在电脑前了,正在吃早饭。
见卢月梨来了,她随口问一句:“你吃早饭了没?”
“吃过了。”
“行。”
徐夏青点头,豪迈地吃下最后一口,顺手把垃圾收拾好丢进垃圾桶。
她坐下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卢月梨以为她忘了,提醒她:“我要做什么呢?”
徐夏青抬头:“你…”
“这样吧,你就负责买票,”徐夏青走到出票口给卢月梨演示操作:“这样,登录,然后选售票,绿色是可购买,红色是已售,最后按出票,等机器打印好就可以了。”
随着她的操作,一旁的打印机“嘎吱嘎吱”地吐出一张空白纸。卢月梨看得认真:“好的。”
“等人进场的时候,你还要回收票根。”
卢月梨点头:“好的。”
说什么是什么,果然还是学生。徐夏青停顿一下,又说:“那等散场的时候,你还要打扫卫生。”
卢月梨点头:“好的。”
“爆米花也要你去做。”
“好的。”
徐夏青抬眼看了一眼她的认真样,眼中带了点笑意,眼珠一转,一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这姑娘除了说“好的”,还会不会说别的话了?
于是她问:“活都给你干了,你知道我干什么的吗?”
卢月梨摇头。
徐夏青勾唇:“我就负责管你干活的,干不好我就把你炒掉。”
“嗯,好的。”说完卢月梨又补了一句,“我会好好干的。”
二百块一天的活,她干一天就赚一天,除非电影院倒闭,不然卢月梨愿意干到毕业。不过,工资开这么高,她还真有点担心徐夏青会亏钱。
徐夏青终于忍不住了,笑道:“你怎么这么呆呢,我就付你一份钱,你干这么多活,打黑工呢?”
卢月梨没觉得哪里不对,一天二百块,除了演电影,这里的活她能全包。
“你就买票就行,一份钱只要干一份活,知不知道?打扫卫生有保洁,人家工资比你还高。”
卢月梨眼睛微微睁大,二百块钱就干这么点活?而且保洁工资还要更高?说得她都有点想竞争上岗了。
徐夏青手撑着脸,亮晶晶的指甲轻轻在脸边敲了敲,问:“怎么了?你觉得工资少了?”
卢月梨实话实说:“不是,是太多了,我就干这么点活。”
徐夏青起身让卢月梨坐这,回了柜台:“没事,你赚的是我爸的钱,他的钱反正谁都能挣,那我要多花点钱败败他的家。”
卢月梨没明白她的意思,估计是家庭纠纷,也没再说,拉开椅子坐下。
“那边的可乐爆米花看见没?”徐夏青在柜台探出头,“想吃就自己拿。”
卢月梨还没回答,徐夏青又说:“不许说好的。”
不说好的还能说什么?卢月梨想了半天,憋出来一个:“…我知道了。”
…
“哒、哒哒、哒…”
卢月梨有点无聊,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她已经在买票的位置坐了两个小时,除了她和徐夏青,压根没见到什么其他人。
别说人了,她连个蚊子都没见到。
期间徐夏青坐累了,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可乐,扭头问卢月梨:“你的要加冰吗?”
她不开个头,卢月梨估计不好意思自己拿。
卢月梨说:“常温的就行。”
徐夏青把可乐递给她,还拿了一小桶爆米花,随口问:“你不是学生吗?怎么不带作业过来?”
“谢谢,”卢月梨接过,爆米花散发出香甜的味道,“作业我昨天写完了。”
徐夏青往嘴里塞了两颗爆米花,故作惊讶:“这么用功?昨天加班写的吧?”
卢月梨小声说:“我以为上班不能写作业。”
毕竟是拿钱办事,她也没想到这个班这么轻松,还能有空写作业。
徐夏青又被她逗笑:“在这能写,不然你就这么干坐着啊?”
“下回记着了,把作业攒着到这来写。”
徐夏青端着自己的可乐回去了,带起一阵风,金色的头发丝微微扬起,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像花香。
吃过午饭,徐夏青继续在柜台找了个动画片看,里面不爱吃青椒的土豆脸小孩晃着脑袋说,真是让人伤脑筋哎。
想起来那边还有个干坐在那的小木头人。于是她分了卢月梨两颗泡泡糖,又翻了两本杂志给卢月梨解闷。
杂志翻完了,卢月梨坐的屁股疼,起身站了一会。一边摆着电影海报,卢月梨走过去看,依次是功夫熊猫,变形金刚,哈利波特什么的。
都不是最近的片子了,因为她面前的电脑上显示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电影名,什么埃及木乃伊大战清朝老僵尸之类的。
四点半,那个工资更高的保洁来了,徐夏青叫她林姨,林姨收拾的很快,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忙活着,干完活就又走了。
她走了没一会,徐夏青接了个电话,就让卢月梨也跟着下班了。
卢月梨没反应过来:“啊?”
她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这样张着嘴好像有点傻,但她只是坐了一天,除了坐着,吃饭,喝可乐,还有嚼泡泡糖看杂志,其他什么也没干。
就是,她现在有种天上掉钱的感觉。
“今天不会有人了,这地方有什么好呆的,我还有点事,没法跟你一块吃晚饭了。”
徐夏青把钱塞她手里:“走吧,你的工作结束了。”
卢月梨还给她一张,虽然她挺想不劳而获的,但不是这样的,她顶多能接受中彩票这种不劳而获。
见徐夏青有点疑惑,卢月梨解释道:“我今天什么都没干。”
徐夏青懒洋洋地挑眉:“什么都没干你就不要钱了?时间就是金钱听过没?”
“听过,所以我拿了一百块。”
“都拿着,工资是咱们提前说好的,”徐夏青把钱又塞给她,“你付出了时间,我付给你工资是天经地义的,不然我不成周扒皮了。”
“你给的也太多了,”卢月梨小声说,“这样真的不会亏钱吗?”
“你这小孩怎么傻乎乎的,有钱都不赚,还替我着想了?”
徐夏青正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卢月梨看到她耳朵上有好几个亮晶晶的耳钉。
“亏钱就对了,我爸钱多,你给我干活,我给你发工资,咱俩算是为打倒资本家做贡献了。林姨贡献比你还大,她干一天三百块呢。”
徐夏青本来不打算和她说这么多的,爱收不收呗。但想想小姑娘还在上学就出来打工,估计是真的缺钱,她算是劫富济贫了。
卢月梨看着就没什么心眼,也确实带着学生气,估计她还觉得自己可有心眼儿了。
没心眼就容易挨欺负,所以她顺手帮她一点吧,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徐夏青相信,如果是夏红豆碰到她,也会这么做的。
一旁的卢月梨像是终于过了自己心里的坎,接受了这笔来之很容易的工资,转而问她:“那我下周还能来吗?”
这活看起来完全没有招人的必要。
“来呀,你应该放国庆假吧?你要连来七天了。”
卢月梨手指捏着兜里的钱,她确实是很需要这笔钱。等放假吧,放假肯定能有点生意,国庆假来她要好好干活,才能让这钱收着不亏心。
卢月梨拿着伞从电影院走出来,抬头发现雨开始停了。
她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不小心踩到个小水坑,于是一朵水花在她脚下盛开。
肩膀冷不丁被拍了一下,卢月梨正要回头,眼睛被一双手捂住,身后人故意声音压低:“哼哼,猜猜我是谁呀。”
卢月梨听出来了,但还是配合她表演:“让我想想啊,是小红还是小绿啊?”
那人瓮声瓮气地答:“猜错了,不是小红也不是小绿哦。”
卢月梨很苦恼的样子:“那是谁呢?好难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