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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幽都府(十四) ...

  •   待耳边传来了重重的呼吸声,阿奴才拿出瓷瓶,往江稚鱼鼻尖撒去。

      少女鼻息不畅,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唇瓣微张喘息。灯火将她的睡颜镀上一层暖光,宛如晨露中的海棠。

      红色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娇艳。

      确认她已陷入深眠,阿奴悄声下榻。推开房门时,檐下倒着三名被迷晕的暗卫,取而代之的是个身着赤衣、面覆黑铁面具的身影。

      阿奴背脊倏然挺直,指尖轻挠着蜷在脚边的黑猫。垂落的发丝掩去疤痕,声线淬着寒意:"让皇城的人查清她的底细。"

      铁面人单膝跪地,铠甲未发出丝毫声响:"遵命。"

      “送去西川,”阿奴拿出一个木盒,“把药给他,告诉他,最后两个月,冀州要是再缩着,就把他打包送出去。”

      地上的男人仿佛机器一般,只回答一声“是”。

      “太守府里如何了。”

      “皇城传出消息,杀无赦,赌场我们已提前去灭口。”

      “东西呢?”

      “都拿到了,密室遇到太子的人,我们灭了口,石渊楼现与太子对上。”

      阿奴抚过猫脊的手骤然一顿,黑猫喉咙“咕噜咕噜”地发出不满的低吼。

      他脸色淡下去,快速掐住了猫儿的后颈。猫儿向后龇着牙,俩双浓黑的眼睛相对,淡漠,包含着狠辣的威胁。猫儿被吓的炸毛,拼了命地要挣脱他的手掌。

      男人淡漠地看着手上挣扎着的活物。

      良久,手轻轻一松,黑猫快速地窜了出去。

      “养不熟的畜生。”

      他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我记得,他还有个藏在湛州的孩子。”

      “他们父子也许久未见了,剁了手,给太子送去看看。”

      泼墨般的天色淡去,化作一片鸦青,雨住,云未散,东方隐隐透出鱼肚白。

      空气里满是湿土与碎叶的冷香,阿奴看着远方的天际,轻叹一声。

      天地间最后一丝朦胧,正被微曦悄然化开。

      长夜将尽。

      他转身回屋子:“南疆来的人,告诉她,去镜花都杀了宫迟,就送她去宫里。”

      铁面人躬身领命,退至古井边时如雾气般消散。

      ……

      青石瓦上的积水顺着檐角低落,敲在阶前的石砖上,溅起薄雾般的水花。

      大雨洗去了空气中的尘土,取而代之的是泥土的芬芳和墙角打湿的青苔味儿,格外清冽。

      江稚鱼站在屋檐下面,伸了个懒腰,感受着空气中还遗留着的水汽,只觉神清气爽。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早晨起来还堵塞着的鼻腔都通畅不少。

      就是这个雨后天晴爽!

      【穿衣服。】系统的声音幽幽传来。

      许是阿奴一早出去前把窗子关严实了,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上了许多,江稚鱼嫌房间太闷鼻子不通气,一洗漱完就往外面跑。

      系统:【衣服!!!】

      江稚鱼:【马上马上。】外面好凉快!

      系统:【穿……】

      江稚鱼:【马上马上!】

      系统:……

      【你玩吧,我不管你,后面你再生病了就让你一顿喝十碗中药,我绝对不给你屯药了,你玩吧,好好玩儿一会!】

      江稚鱼:……

      是了,她这个世界的身体不好还不说,对药物的吸收比别人迟钝哥七八倍,生病就要喝普通剂量的七八倍。

      眼看系统继续要滔滔不绝地讲下去,江稚鱼连忙举手投降了:

      【好好好,我进去我进去!马上进去把自己煨起来了!】

      院子里没人,阿奴一大早不知道跑哪去了。昨天里衣被撕得不成样子,昨日水汽大,外衫洗净了还没干,江稚鱼只能去柜子里寻一件三七以前的衣服套上。

      便从柜中取出三七的旧衣。宽大袖口垂至指尖,她正琢磨如何改制,门外响起叩击声。

      "奴备了衣物。"熟悉的温润嗓音传来。

      少女眼睛倏亮:"放在门口就好。"

      阿奴:“好,奴先退下了。”

      待脚步声远去,她推开条门缝。檀木托盘中整齐叠着鹅黄襦裙,衣料虽寻常,剪裁却意外精巧。

      不知什么时候,阿奴已经在廊下弓着腰站着了。

      江稚鱼推门出去就看见了他,他弓立在还在滴水的檐下,双手自由垂下,头微低,一动不动,如一座雕塑一般,在这里站守了许多年。

      "先生!"她提着裙摆奔去。

      男子闻声抬头,撞见满园春色。鹅黄裙裾拂过沾露的青石,银铃在裙摆摇曳生响。少女未绾发髻,墨发间点缀的茉莉随步伐颤动,恰似枝头初绽的玉兰。

      少女立在廊下,兴奋地朝他招着手。

      明艳的鹅黄色格外地惹眼,裙腰高束胸前,用根同色的锦带系着,裙面并无花纹锦绣,似乎是觉得群面太过单调,女孩在裙腰处点缀了几个银色铃铛,又在侧面配了一个绣着纯茉莉的浅青色的小包。

      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浅色丝带绑成了麻花状,上面随意地缀着几朵小花。少女未施粉黛,脸颊透着略不健康的白,弯弯的眉眼又极大地冲击掉了这种虚弱感。

      如同春日雨后的骄阳,明媚清新,沁人心脾。

      阿奴指尾又一次无意识轻颤一下。

      阳光打在侧脸上,江稚鱼觉得现在的自己超有氛围感,不禁在心里跟系统皮起来了。

      【宝哥,天生丽质就是不一样吧?简简单单也能很美!】

      系统:【臭美!】

      江稚鱼:【嘻嘻!】

      下一秒,不知想起什么,系统“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女儿的美貌一般是随了爹的,你要感谢我的优良基因啊!】

      江稚鱼:【别来沾边,现在我跟你不是一个物种,况且,你也生不出来我这么美的女儿!】

      系统:【长大了就不认老父亲了是吧?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的?寒心!】

      江稚鱼:【寒心?韩信!】

      江稚鱼嘤嘤嘤:【大宝哥我王者瘾犯了!我想回去timi!我想回去血战华容!】

      系统:【……】还得多待几年,把网瘾戒戒。

      "这衣裳是您选的吗?"她在他面前站定,裙角旋出涟漪。

      对方有些无措,双手捏着衣尾:“小姐不喜欢吗?”

      他的头低得更下:“是奴的错。”

      "很喜欢!"她急忙打断,"正愁没衣裳换呢。"

      “我还要感谢您呢!”

      江稚鱼问道:“先生伤还未好全,怎么起的这样早。”

      刚刚她折腾这么久,现在也才辰时,那阿奴最少得卯时就起了。

      指尖反复摩挲衣角,他声音愈发低沉:"昨夜同处一室...恐损小姐清誉。"

      "这儿又没外人。"她随手拨弄铃铛,"再说您伤还没好,该多歇息。"

      “我昨夜不是说过吗,这里无人识我,我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江稚鱼正欲开口岔开话题,阿奴却已躬身道:"灶上煨了清粥,小姐可愿尝尝?"

      她咽下原本的说辞,轻轻点头。

      先吃点东西再说。

      厨房里蒸腾着湿润的米香。木桌上摆着三碟小菜:翠绿的菘菜丝泛着油光,金黄的蛋丁堆成小山,还有碟酱色的菌菇。阿奴正将竹筷摆在碗边,动作细致得像在布置茶席。

      “小姐,您尝尝,奴第一次做菜。”

      江稚鱼惊讶道:“那你很有天赋啊!这一桌看起来非常不错!”

      江稚鱼另取一副碗筷,舀了两碗粥:"先生与我同用吧。"

      "奴身份低贱,这不合规矩。"他后退半步,衣摆扫过地面积灰。

      江稚鱼:……

      又来了又来了。

      江稚鱼无奈:“先生,我并非高贵之人,您也并非低贱不堪之人,你我二人并二别。”

      “您几次救我,于我而言是恩人。”

      “我以为我们早已是朋友,我叫您先生,您叫我名字,或者瑶瑶,可好?”

      两只盛满肉粥的碗已经整齐地摆放在桌上,灰褐色的碗上方还冒着白白的热气,增上了不少生活的气息。

      男人弓着腰,看不清神情,江稚鱼走近了一些,再次问道:“先生?可以吗?”

      女孩子的声音又脆又甜,走近时带着不知名的花香,阿奴每每闻到,右手手指都会不自觉地蜷缩一下。

      他研究过这种香气,无毒无蛊,并非调制而出,她的骨血就是香,又或许是香料。

      独一无二的香料。

      “好,奴记下了。”

      江稚鱼:……

      “还有,不可以称奴!”女孩的声音稍提了一些,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阿奴:“好。”

      在江稚鱼引导下,两人终于上了一张桌子吃饭。

      阿奴有些拘谨,手似乎都不知道如何摆放,直到江稚鱼出声:

      “先生,快吃吧,一会粥凉了不好。”

      阿奴:“好,谢谢……瑶瑶。”

      说完,他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粥。

      出乎意料地,阿奴吃得很斯文,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了,他坐得端正,下半边脸并未被毁,咀嚼时下颚线绷得极为好看,慢而细致,让人看了舒心。

      江稚鱼莫名觉得这粥味道不错,她吹吹碗间流转的热气,也舀起一勺热粥,却在入口瞬间僵住——米粒夹生带着焦糊味,咸涩与腥气在舌面炸开。

      江稚鱼瞬间就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她抬头朝对面看去,还在慢慢进食的男人却无异样。

      他是不是……没有味觉?

      "不合胃口?"他停下动作。

      "很香。"她强咽下那口粥,指尖掐住袖口,"米粒熬得正到火候。"

      江稚鱼:【宝哥,继你之后,又一个厨房杀手诞生了。】

      系统:……

      阿奴:“小……瑶瑶喜欢就好。”

      江稚鱼搅着碗里的粥,吃一口就在意识里跟系统呕一下,像是在上刑一般,慢慢悠悠地把一整晚粥给吃完了,还顺便给了厨师五星好评。

      待最后一口粥艰难咽下,她露出痛苦面具,几乎是逃回卧房。

      【他该不会有异食癖?】她趴在铜盆边漱口,【正常人怎么可能面不改色吃下那种东西?】

      火急火燎地漱完口,她从系统的大草原里搞了点薄荷草在嘴里含了一会才感觉嘴里恢复清爽。

      想起刚刚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宝哥,刚刚他真的就面不改色地把那一碗黑暗料理给吃了!我的妈,他不会是经常受伤把味觉给伤了吧?】

      系统:【怪人怪事哪里都有,万一他就好这一口呢?】

      江稚鱼:【你是说……他有异食癖?】

      系统:【这也正常,还有人喜欢吃板蓝根泡面甚至是shit呢!他这算好的了。】

      江稚鱼:……

      【好了别说了。】

      又嚼了两片薄荷草,江稚鱼才压下那股熟悉的不适感。

      她想起了刚刚在系统那里看见的一盒水果糖,望着埋头拔草的系统,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

      江稚鱼:【宝哥哥~】

      系统背后一凉:【想干嘛?】

      江稚鱼:【人家想要糖糖!】

      系统抱紧了糖果盒:【这是我最后的口粮了!】

      江稚鱼:【给我一块嘛~】

      系统更加警觉:【半块都不行!】

      江稚鱼:【真不给?】

      系统:【不给!】

      不给算了。

      她上手抢!

      十分钟后,系统抱着糖果盒子在空间大草原的池边哭得撕心裂肺,旁边是蹭了一身草的江稚鱼,手心里躺着两颗红绿的糖果。

      给是一颗,抢是两颗。

      嘻嘻。

      “你一颗不就够了,给一颗我吧!”系统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江稚鱼:“还有一颗要给阿奴啊。”

      顿时,大草原上响起了系统更加尖锐的哭喊:

      “好哇好哇!孩子长大了就不认爹了,太寒心了!太寒心了啊!一共就剩两颗,全给拿走了,好狠心的心啊!还给别的男人吃!我就说那臭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就是这样!”

      “你给他吃,他吃的明白吗?!”

      系统在地上撒泼打滚,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江稚鱼:……

      “你上次牙痛,商城里给你叫的兽医,是谁痛的要死要活说再也不吃?”

      “再者,我们经济出了点问题,没有积分给你看牙。”

      系统:“啊啊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我要闹了!”

      江稚鱼:……

      “好了好了,我用积分给你买薯片总行了吧?”

      系统:“你哪来的积分?”

      江稚鱼:“上次任务,功德值兑换我偷偷留的。”

      功德值是做任务所得,是一方世界与天道沟通的货币,据系统所说,他们公司更像是一个大型的中介公司,一个能够和天道沟通的桥梁。没一次任务她会得到相应的功德,兑换功德值时也会产生相应的钱积分,可以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

      系统:“好哇你,留私房钱吃独食!”

      江稚鱼:“我不留点东西,你现在哪有零食吃!”

      待系统抱着新换的薯片缩回角落,江稚鱼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两颗糖果,眼里露出了一丝笑意。

      没有味觉还是异食癖,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她揣着糖球走向厨房。阿奴正在清洗陶釜,水流声里混着碗碟轻碰的脆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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