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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幻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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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仁爱医院的私人病房内,医生宣布:“陆先生,你已经痊愈,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太不可思议了!”
陆夕郗惊喜,随后转头祝贺病床上的哥哥:“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不可思议——他从一座城市漂到了另一座城市。
医生合上病历,深感意外:“陆先生送来时每处伤口都很深,预计也要恢复一个月,没想到短短三天就都好了,这个自愈能力……实在罕见。”
其实不算完全好,划开的血肉已愈合,还留下浅浅的疤痕。
“我就说我哥哥身体好……”
陆夕郗随母亲的性格十分健谈,一个话题就能和陌生人聊上许久。
陆堇郗没有加入聊天,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哥,怎么了?要出院了还不开心?”
他回过神,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的"奇遇"。
海里看到的金发女郎,这些天眼前浮现的奇怪画面,是濒死之际看到的幻觉,抑或是大难不死的后遗症?
“陆先生,你怎么了?”医生也发觉他神色异常。
他迟疑着开口:“医生,我想问这三天的治疗里,有没有会让人产生幻听或幻觉的药?”
“你这几天有出现幻听或幻觉?”
“有,不过不频繁,偶尔眼前会闪过几个画面,会听到奇怪的声音……”
医生立刻追问:“是什么声音和画面?”
他陷入回忆:“海滩,公路,闹市……一两秒的时间,不长。”
陆夕郗瞪大的眼睛里充满担心:“医生,我哥哥是不是还没有好啊?要不再让他住院观察几天?”
医生又翻开病历:“按理说我给你开具的药并不会出现这些副作用,导致这个情况的环节有可能是手术时注射的麻醉药,我得去和麻醉医生确认一下。”
有人敲响病房的门。
一个时髦的身影带着果篮挤进来,墨镜别在脑袋上,五官深邃,乍一看像混血儿,头发浓密但五颜六色,薄薄的夏装穿得像颗圣诞树。
夏天里的圣诞树朝他们走来:“Hi,Bro!恭喜你今天出院!”
陆夕郗嘟囔:“不正经。”
来者是陆堇郗的好友,沈星野。
她一直不明白,哥哥这样高冷沉稳的人是怎么和他这种轻浮不正经的人成为挚友。
医生识趣地离开,将时间交给三个年轻人。
陆堇郗说:“我马上就出院了,送什么水果。”
沈星野嬉皮笑脸,看向一旁俏丽的人儿:“总不好空手来,果篮是庆祝你出院的,不过水果是给夕汐吃的,你现在应该也吃不了水果吧?”
陆家兄妹一看,果篮里全是陆夕郗爱吃的提子、车厘子、草莓、榴莲、山竹等不在一个季节的水果。
陆堇郗失笑:“也是难为你了,能把它们凑齐。”
“我有心呗!”
沈星野对着那个让他上心的人儿抛了个媚眼。
陆夕郗小鹿乱撞,却不接他的果篮,转头对陆堇郗说:“哥,我看你再留院观察几天吧,这个后遗症治不好,我不放心。”
“什么后遗症?”
陆堇郗给沈星野补上刚刚错过的课。
沈星野十分感兴趣:“你仔细说说到底看到了什么画面?”
陆堇郗打算细说,刚开口说:“一个金发的女子——”
沈星野立马吐槽:“伤成这样了还思春。”
陆夕郗一记重拳挥过去:“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哥哥!”又加一句重创他,“你以为我哥是你啊!”
“夕汐——”
陆堇郗使了个眼色,嘴角却微不可见的翘起。
受伤的只有捂着伤口,泪眼汪汪的沈星野:“你们兄妹俩欺负人。”
陆夕郗和他斗嘴,二人每次见面都少不了唇(打)枪(情)舌(骂)战(俏)。
陆堇郗在一旁悠哉观战,眼前突然闪现一个奇怪的画面——镜子里的少女通体雪白,穿一身白色连衣裙,长至腰间的浓密黑发随风摆动,视线渐渐上移,即将看到脸……
耳旁传来女人尖叫声:“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画面倏地消失!
陆堇郗猛地捂着头,知道自己又出现幻觉,再抬头,眼前还是在病房内,没有异样。
“你怎么了?”沈星野发觉他的异常。
陆夕郗与血亲心灵相通,一语中的:“又看到什么幻觉了?”
陆堇郗回想起那个曼妙的身影,坚决否认:“没什么,就是头有点疼,可能睡多了。”
要是再说幻觉里看到了不同的女人,连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思春了。
出院前,医生告知手术使用的麻醉药量及操作完全符合规范,让他回去继续观察,如果仍然出现幻觉和幻听再去当地医院复查。
沈星野兴冲冲地带他们坐自己新买的越野车回家,一路飞驰。
陆堇郗一直在等待父亲的身影。
可是只等到一通电话。
“水族馆这边有点紧急情况要处理,我就没和夕汐一起过去,你三天就能出院了,伤势应该也不严重吧?”
父亲说话时,偶有女人若有似无的喘气声。
陆堇郗隔着衣服抚摸伤疤,一刀刀划刺在皮肉上的痛刻骨铭心,就如此刻听到父亲为了那个女人撒谎。
“不碍事,马上出院在回家路上。”他言简意赅通知,“我已经报警了,最好那两个凶手能自首,否则——”
父亲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对一旁的人说:“怎么了?”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欲盖弥彰,“呃……我在开视讯会议。”
他戳破谎言:“兰姨在旁边吗?”
父亲支支吾吾,亡妻刚下葬,总不好过快暴露私情。
“代我向她‘问好'。’”他冷淡想结束通话。
“阿郗!”父亲叫住他,真心实意地说,“你好好养身体,水族馆我还是想交给你,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通话戛然而止。
想也知道,旁边的女人野蛮抢过电话挂了。
那个女人叫邒兰,是母亲做美容认识的好友,本来也嫁了个上流家庭,养尊处优,结果丈夫生意失败,房屋资产一朝尽失。
他受不了打击自戕,她惨到流落街头。
母亲可怜她,将她接到家中给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结果她趁机勾搭父亲,气得母亲旧疾复发,缠绵病榻。
父亲死不承认,表面与她划清界限,实则在外金屋藏娇,夫妻俩渐行渐远。
如今母亲走了,她又手段毒辣派人暗杀他。他知道,她想抢父亲,再让她的儿子抢水族馆,野心不容小觑。
可惜,她的算盘打错了。
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夺权篡位,故意透露报警就是给她的警告。
陆夕郗将一切听在心里,气得眼眶发红:“爸爸和她在一起,都不来接你出院了?狐狸精!白眼狼!”
他摸摸她的头:“有你们也足够了。”
“现在只有我们兄妹是一家人,爸爸不是我们的爸爸了。”她忍耐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像珍珠一般坠落在裙摆上。
裙摆上的水珠晕出一朵朵花,莺歌苦恼着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干。
这是她随意走进一个院子里拿走的,穿上后在镜子前第一次看见自己长出双腿的模样,还没来得及看脸,就被主人家发现。
她用魅术迷惑他们,但仅有一半鲛元珠的魅术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她匆匆留下一颗珍珠作为交换,长裙摆被路边的积水溅湿。
这几天,莺歌靠着与鲛元珠的连接从海滩走到马路,再到热闹的集市,捡过别人的衣服,见过人间的繁华,就是见不到心心念念找的人。
偶尔她的眼前会浮现奇怪的画面,有白色的房间,会响的奇怪机器,大眼睛樱桃嘴的漂亮女孩……这是那人见到的事物。
现在他们共享鲛元珠,也共享着生活中的细碎片段,只是连接微弱,获取到的信息有限。
眼看着来到了一家医院,他们越来越近了,一辆越野车飞速驶过,将她的白色裙摆和黑色长发掀飞,随之与他的连接越来越弱。
他们的距离逐渐遥远,从这座城市到了另一座城市。
她没有身份证,无法乘坐交通工具,索性游过去,那座叫滨海市的城市。
省了不少钱。
动物世界弱肉强食,人类世界以物易物,她在陆地吃住都要钱,一切用带来的珍珠换取,结果四处碰壁。
大家都想要现金,要么怀疑珍珠的真实性不敢收。
后来在好心人的指导下,她去当铺换了些现金。
滨海市更加繁华时髦,空气中都飘着不同的香气,她爱上了人类的食物,香辣的,甜腻的,酸咸的,各种菜系风味无穷……她的钱袋日渐萎缩。
她需要钱。
晚上,她回到海里找珍珠;白天,她用珍珠去换钱,继续循着感应找那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珠子在人体待久了,她感觉连接越来越弱,时有时无,经常快要找到时,线索又忽然中断。
得抓紧取回来。
可是她不想杀他,还是用嘴吸回来吧!
今天,是节气小暑,整个滨海市被热气笼罩,吹来的海风也是粘腻闷热,蝉鸣声声持续不断,就如这漫长的夏天一样,热不到尽头。
莺歌在商场里吹空调。
虽然人鱼可以自动调节体温适应气候,但毕竟损耗能量,所以她躲进商场吃冰淇淋。
一个冰淇淋都有很多不同的口味,每种都好吃得让她感叹:
人类世界真的有点美好!
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带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噢,不行,他们视人类为洪水猛兽,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上岸了。
她心虚起来,也不知姐姐帮她瞒过去没有?
正出神,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浅绿色碎花短裙的娇小女子,这抹绿色在灯光亮得惨白刺眼的室内仿佛春天掠过,所经之处唤发盎然生机,粉红的樱桃小嘴对着电话说:
“我今天就要去那家水族馆看看,到底比我们好在哪里?”
莺歌一瞧,这不正是这段时间时不时浮现眼前的那张漂亮脸蛋?
是那人的妹妹!
那……他也在附近吗?
“夕汐,你走那么快干嘛?”身后传来个男人的叫声。
莺歌循声看过去,攥着的冰淇淋从手中滑落,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