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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魇妖之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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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真的慌不择路路了还是什么,那猪出来之后横冲直撞,拼了命的朝着屏障撞过去。
阿诗怕它发狂伤到屏障这边少数几户人家的村民,大喊着让大家躲进屋里别出来,偏偏此时有个不信邪的大爷,像是看稀奇一样的探了个头。
而魇妖也发现了那个大爷,便朝着他狂奔过去,抱着最后的希望试图吸收凡人的元气回补自己。
阿牧急得直跺脚,偏偏他们离的远了,最近的百里星河手里又没有武器。
千钧一发,殷少阳捞起旁边的鱼叉,以最快的速度简单炼化了一下,虽然称不上是法器,但好歹能承载法力了,之后,他朝着百里星河的方向扔了过去。
“小清!接着!”
百里星河回头,虽然不明白为何他扔了个鱼叉,但还是相信了他。
但她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顺着鱼叉飞过来的方向,一个后空翻,将鱼叉朝着魇妖的方向踢了过去!
这一踢花了足够的灵力,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准确无误的贯穿了猪的身体,将它钉死在墙上!
魇妖此刻再也无法动弹了,众人毫不犹豫,结出法阵,百里星河和殷少阳同时画出焚灵符,阵眼处爆发出灿烂炫目的灵火,将妖灵焚烧殆尽。
四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其余村民见没有威胁,也都出来了,抛开别的不谈,这灵火焚妖,实在还称得上是一出奇景。
百里星河此时放松了警惕,没有注意到,火焰之中,那魇妖拼着最后的力量,朝她发出最后一击,虽然只是一道烟,她反应过来要躲,还是沾染了一些。
殷少阳见状,连忙上前查看,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
身后,阿牧看着火焰,里面还有魇妖先前附身的猪,他疑惑道。
“这猪……是不是……烤熟了?”
百里星河一吸气,好像确实闻见了肉香。
阿诗却道。
“这猪还是别吃的好,鬼知道干不干净”
旁边的村民也连声附和。
“对对对,仙君说的对,还是扔出去的好。”
只有方才那个大爷,颇为惋惜的喊起来。
“我养了好久的年猪啊!”
他“啊”字还没说完,被鱼叉钉坏的墙,忽然从中心如蛛网般裂开,然后,“轰”的一声,塌了。
也是这个大爷的房子。
然后,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百里星河连忙上前查看,好在没有大碍,嘱托了他的邻居照顾。
这大爷也着实是有些可怜,但百里星河腰包里是掏不出二两钱的,最后,还是殷少阳给他留了足足值他房子和猪两倍的钱。
完成这一切,众人准备离开,殷少阳却突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受伤的阿成,便看向了阿诗和阿牧。
“阿成的伤重,暂时也不好离开,你们俩就留下来照顾,顺便善善后。”
阿诗瘪瘪嘴。
“少主,能加薪吗?”
殷少阳倒没有拒绝,很干脆的掏了钱。
“走了!”
便头也不回的拉着百里星河望村外袅烟河方向去了。
阿诗和阿牧面面相觑。
“咱们少主是不是……”
两人行至河畔,天已经全黑了,殷少阳去租船,百里星河留在原地等候,刚坐下,两天没现身的嫣夏突然从锁妖囊里出来了。
她一出来,便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百里星河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两天没出来,我都差点忘记还有个你了。”
嫣夏连忙摆摆手。
“我没事我没事!这是在哪啊?”
这一看就是一副藏了事的样子,但百里星河也估摸着她肯定不愿意讲,也就懒得追问她了。
百里星河指了指旁边的河。
“这是袅烟河,我仙友去租船了,我们往下游去,到了烟河镇附近,我找个借口下船把你送走。”
听见百里星河这么说,嫣夏也放心了,便又回到锁妖囊里。
又过了一会,殷少阳回来了。
“怎么样了?”百里星河抬头问道。
“和人家谈租船,人家一听要去长乐,就问,到时候怎么把船还回来,我一想也是,就干脆买了人家一艘旧船。”
百里星河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殷少主,破费啦!”
船不算大,两个人正好,去长乐街是顺流而下,划船都用不着。
“反正也不急,顺水而下的话,今天是十三,估计十五早上就能到。”
两个人坐在船头,百里星河听见他说十五,一抬头就看见了月亮。
“十五啊,我二十二就要到画山,不过也足够了。”
“画山?”殷少阳有些不解。
“回去上学啊!我还没到出师的年纪呢。”
如今仙门中修士修习的制度都是跟着画山学的,一共十级,每级两年,一共二十年,当然有些人可能会花更久,也不限制入学的年龄,再加上修士本身寿命更长,同一级的修士有时候能差上五十岁。
百里星河和哥哥一起入的门,都是四岁开始,级别是按天干命名,如今两人都是在壬级,也就是第九级。
“我今年二十一岁,还有三年呢。”
提起上学,百里星河便烦。
“三年!三年!还有三年!我还要上三年道法课!”
她哀嚎一声,扭头看向殷少阳。
“少阳兄,你呢?”
“我?我大你四岁,不过逍遥仙谷没有出不出师这一说,我们很随便的。”
百里星河腾的一下坐起来。
“那你们怎么修行的?”
“逍遥仙谷人少,都是自己胡来,学的快的教教学的慢的,再不然就去问长辈,自己觉得可以了就自己出去闯。”
“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个只适用于我们那儿,毕竟就那么点人,这要是放在画山,早乱成一锅粥了。”
百里星河有些郁闷的支起胳膊,手托着脸。
“羡慕啊,嫉妒啊,为什么我就非得上这个道法课呢?”
“道法课?这个不出意外的话,不应该是你二舅教吗?你不喜欢?”
百里星河的二舅,赵诵言,因早年的腿疾无法习武,便一心转入到道法研究中,他为人端正严谨,虽然岁数不算大,但在道法上已经造诣颇深,同时也负责教授画山内门修士的道法课。
哪怕抛开百里星河兄妹二人本身天赋不谈,在亲舅舅这里也自然是要手把手的教,因此猜到这个是毫不意外。
百里星河想起来就觉得可怕,“我最怕我二舅了。”
殷少阳倒有些诧异,连声音都大了不少。
“你都还能有怕的人?”
他笑完,被百里星河拿胳膊肘拐了一下。
“不和你瞎聊了,我困死了,睡觉去了。”
说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进了船舱。
舱内很简陋,只有一些农户编的草垫,仙门中人并不很在乎男女之别,百里星河也就随便找了个角落躺下去,她今天赶了一天路,除妖也花了不少精力,简直闭上眼睛就要睡着了。
然而她眼皮合拢的瞬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好好看看吧!我留给你的……最后的噩梦!”
那声音蛊惑至极,甜美而妖异。
百里星河惊觉不妙,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只得拼尽全力喊了一声殷少阳的名字,便再发不出一点声响。
百里星河此刻才想起,先前魇妖临死之前给了她一击,当时没什么反应,看来古怪在这里。
但她想了想,也没有过分焦虑,毕竟以她所学来看,那最后一击的确对她造不成实际伤害,顶多也就是一场噩梦。
至于这梦的效果,便要看这只魇妖的经历了,毕竟这种东西,也编不出自己没见过的故事。
紧接着,百里星河眼前的画面发生了变化。
她看见了一片灰蒙的天,没有边际,一股无名的悲伤和恐惧的情绪涌了上来。她知道,这情绪不来自于她本人,魇妖的梦会让人身临其境,也会把当时人们的情绪投射在梦中人的身上,她一转身,周围忽地出现了一大群人,悲伤和和恐惧正来自于此。
这些人衣衫褴褛,有的衣不蔽体,枯瘦如柴的老人怀抱着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的婴孩,有人身上溃烂的伤口一边流着脓一边已经可以看见白骨,像是再也受不了伤病的折磨,拿起碎了的陶片划向自己的脖颈。
“来了!来了!它又来了!”
一个尚还能行动的青年如临恶鬼般几乎是一边爬一边跑着向前尖叫着,一只形如人手的生着鳞片的利爪如鬼魅般攀上他的小腿,刺穿他的腿骨,将他猛地拖走,只留下蜿蜒而去的血迹。
一个枯槁的妇人不顾一切冲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的儿呀——”
而百里星河看到那利爪的主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鲛妖!
只在一千年前己巳天灾时短暂出现过的妖祟,它的恶名却多年不散,天灾正是随着它的出现而起。
千年前的仙门先祖耗费巨大精力才将它们全部扑杀殆尽,而桃阳百里氏的祖先,百里渊,正因为解开鲛妖之毒和杀了最后一只鲛妖而闻名。
百里星河万万没想到,这魇妖的噩梦,居然是己巳天灾。
眼看着鲛妖再次将利爪伸向那妇人,百里星河再也无法淡定,冲上前护在她身前,胳膊却从她身体穿了过去。
她才想起,这是梦境。
同时,鲛妖的手也从她背后穿过,从她怀里拖走了那瘦弱的妇人。
她不可置信的僵在了原地,泪水不断从眼眶涌出,愤怒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眼前的人在哀嚎,背后似乎传来了汹涌的水声,混合着怪物的叫声,还有……
铃声?
百里星河回头,在如潮水般涌动着的鲛妖群之后,看见了一顶红幔轿子。
血一般妖异的红色,在这一片灰蒙的天和地之间,显的过于刺眼了。
纱幔之下懒洋洋地躺着一个人,看不清模样。
在对方杀过来之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百里星河猛地从草垫上坐起,眼泪仍然控制不住的涌出来。
殷少阳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似乎还能闻见他腕间的水冷香。
“你还好吧?”
百里星河方才反应过来,梦醒了。
她拿袖子擦了擦脸,在殷少阳面前一满脸泪水的样子多少让她觉得有些难堪了。
“真是大意了。”
见她没有大碍,殷少阳放下心来,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梦见什么了?”
百里星河深呼吸一口气。
“己巳天灾。”
殷少阳听见这个词,怔了一下,不再多问。
“那你还睡吗?”
百里星河揉揉眼睛,她还困着。
“要是还做噩梦怎么办?”
她看着他的脸,开始发呆,她一向有这个毛病,看见长得好看的人就发愣,此刻离得又近,更是巴不得连睫毛都要看的一清二楚。
殷少阳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在百纳袋里翻找起来,拿出一个布包递给她。
“本来打算到了再给你的,这会儿倒派上用场了。”
百里星河解开包裹,里面是一个木雕的傩面具,红色的,是长着犄角和獠牙的恶鬼模样。
她看了很是惊喜,因为“己巳七仙”之一的白摇光便有“鬼影双剑”的名号,而这个“鬼”字,正来源于她的鬼傩面具。
殷少阳补充道。
“辟邪去灾的,我自己做的,应该有用。”
她翻过来一看,果然,刻满了符文。
“谢啦少阳兄,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只管找我帮忙!”
她拿起面具凑近了看,闻见和他手腕上相似的味道,忍不住问道。
“少阳兄,这是什么味道,你手上也没有。”
他似乎也困了,声音很轻很轻。
“灵剑淬火的时候留下的,时间长了,身上的东西都是这个味道。”
远处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两个人都很累了,便各自找了地方睡觉。
待百里星河醒来,已到午时,她走出船舱,便看见一大片竹林。
殷少阳也紧随其后出来了。
她便问道。
“我们到哪儿了?”
殷少阳算了算。
“差不多,快到烟河镇了。”
百里星河听见烟河镇,忽然想起嫣夏,到这里应该差不多就能放她走了。
“要不先靠岸,去弄点吃的,你饿不饿?”
殷少阳点点头,不等他动作,百里星河率先从船上跳起,脚点着河水,两三下便到了竹林里。
殷少阳摸不着头脑,便随着她去了。
百里星河一上岸,嫣夏便钻了出来,看着她大概想说什么感谢的话,百里星河赶紧招呼她走。
“多的话就别说啦,小心我仙友一会儿来了,自己以后小心点。”
听见她这么说,嫣夏也不废话了,点点头,化成狐狸形,一溜烟儿跑了。
百里星河看见她走了,便在竹林里观望起来,选了根粗细适中的,折下来,带着出了竹林,刚好碰见殷少阳。
殷少阳看见她手里拿着竹棍,疑惑道。
“这是做什么?”
百里星河挠挠头,笑道。
“嘿嘿,昨天又用坏一把剑,手里没家伙了,先拿这个顶顶。”
殷少阳捧腹大笑起来。
“我说,大侠,你都跟我出来混了,还担心没剑使,这要是别人知道我朋友没剑使,我们逍遥仙谷的脸往哪搁啊?”
百里星河又挠挠头。
“忘了这茬了,可这竹子,我选了好久的。”
殷少阳伸手,示意她递过来。
“等会我削根笛子吧。”
回到船上的时候,殷少阳取出百纳袋,往船舱里抖了抖,一眨眼的功夫,舱内已经堆满了剑。
连船的吃水都变深了。
百里星河瞪大了眼睛,朝殷少阳竖起了大拇指。
“殷少主,大手笔啊!”
殷少阳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随你挑,想拿多少拿多少。”
百里星河也没有客气,挑着顺眼的试起了手感。
从前百里星河的剑都是她三舅炼的,她换剑换的很快,用过的也多,但少有能与她共鸣的,而这一整船的剑也不例外,勉强有两三把可以用的。
她其实有些小失落,但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殷少阳坏笑起来。
“少阳兄,你的紫微,借我玩玩?”
殷少阳挑了挑眉。
“你打紫微的主意?”
但手上却没有拒绝,居然真的把紫微扔了过去。
百里星河接过紫微,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尝试凝聚灵力,紫微却毫无反应。
“诶?”
船头的殷少阳笑着解释道。
“它有自己的想法的。”
百里星河微微有些失落,又想起了失踪已久的问情剑。
“那问情呢,也会认主吗?”
殷少阳将紫微收起来,继续解释道。
“好的法器大多数都是有灵识的,你们赵家祖传的寒舒剑,我娘的火锋,都是这样,紫微和问情算是双生子,也是如此,那问情更是有名的犟种,在画山呆了一千年,唯独只看中过佑宁前辈。”
百里星河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佑宁是她母亲赵般岚的仙号,每隔十年神墟青白朱玄四祭司会赐予一些修士仙号,不过赵般岚有仙号也是在她过世之后了,“佑宁”两个字也甚少有人提起,以至于她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那这么说,紫微是只认你们殷家人咯?”
殷少阳摇摇头。
“那倒也不全是,它很挑剔的。”
百里星河点点头,“哦”了一声,拿起那堆起来的剑里最称手的一把,其余的殷少阳便收了起来。
她自顾自发起呆,手上还有刚刚拿着紫微的触感,忽地一惊。
要不是紫微不认她,他该不会是真的想把紫微送她吧!
这么一来,她便越想越远了,回顾起这两天和殷少阳在一起,她弄坏人家的房子他是说赔就赔了,船他是说买就买了,她没剑用他是说送就送了,去长乐街玩也是他说请就请了。
难怪她觉得怪怪的,这两天她是一文钱没花!
她回头看了一眼殷少阳,他背对着她坐在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人,未免大方过头了吧,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她有些想不明白,这种付出和回报已经不成正比了,真要说交情的话,也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过几天,和陌生人基本没什么区别,她都快忘记了,又不是像和李家一样从小一直玩到大。
再不然,还能是看上她了不成?她是不信有一见钟情这一说的,再者,他这完全就跟计划好了直冲她来一样,除开自家人,仙门众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她一穷二白的,哪儿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
不过,殷家人虽然有些古怪,人品却是无需质疑的,这几天的相处,百里星河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坏心。
倒是……意外的很合得来。
对任何仙门修士而言,如果能交好,逍遥仙谷都绝对是很好的人脉,百里星河也不例外。
至少她可以肯定,殷少阳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图谋”,但是是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也不再想了,且行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