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星河》后天Willow

7、第六章 魇妖之梦（上）

　　“接下来什么打算？”

　　百里星河看了看窗外桃花山的方向。

　　“反正目前家是回不去了，先在外面打发几天吧，反正再过十几天，就要回画山听学了。”

　　“那这几天打算去哪儿。”

　　“没想好呢，怎么，你有建议？”

　　百里星河托着腮，另一只手点了点桌子，示意他过来坐。

　　“我倒确实有个好去处。”

　　“什么地方。”

　　他取出地图，展开在桌子上。

　　“沿着桃花溪入江，再逆着涣江往上游到袅烟河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什么？”

　　“烟河镇长乐街。”

　　“去那儿干什么？”

　　“能干什么，玩儿呗。”

　　百里星河摆摆手。

　　“没钱。”

　　“钱不是问题，我包吃包住。”

　　百里星河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疯什么，我说正经的。”

　　百里星河忽地起身。

　　“那还等什么，再不走就没船了！”

　　“不走水路，往北先去一趟乌梅村。”

　　百里星河重新坐下去。

　　“我就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不是什么好药，去那儿干什么？”

　　“除祟。”

　　百里星河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你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不就找我搭伙除个妖的事，至于这么七弯八拐的吗？”

　　他倒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不搞花哨点，哪儿钓的到您这条大鱼啊。”

　　百里星河又想起来他小时候的样子。

　　“你这人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一样什么？”

　　“欠！”

　　说着，扔了一壶酒给他。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吧，我去再要一间房。”

　　百里星河却拦住他。

　　“不用，你就睡这。”

　　殷少阳的表情有些微妙。

　　“不是……哪怕仙门中人没有凡人那么讲究，可你我怎么说也……”

　　百里星河便知道他是想歪了，解释道。

　　“你想什么呢，我在这，是从来只睡房顶不睡床的，再要一间不是浪费钱么。”

　　殷少阳有些不解。

　　“为什么……睡房顶？”

　　“因为喜欢啊，我最喜欢的就是房顶和树杈。”

　　“哈？居然是这样。”

　　说着，百里星河打开窗户，相当熟练地借着屋檐翻了上去，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了。

　　“要上来坐会儿吗？”

　　隔着一层屋顶，传来她有些模糊的声音。

　　殷少阳并不多想，提着另一壶酒也上去了。

　　“尝尝，我们桃阳的酒。”

　　这样空旷无人的夜晚，两人同在屋顶饮酒赏月，就好像又回到那天在宴天府，只是少了些灯火，多了些晚风。

　　“话说，少阳兄，你们家不是以炼器闻名，被称为神匠世家嘛，我倒想见识见识来着。”

　　“行啊，有机会去我们逍遥仙谷啊，要是碰见称手的灵器，我也许送你几件。”

　　百里星河眼睛一亮，逍遥仙谷的灵器千金难求，连富贵如宴天府都难得一件，倒不是因为买不起，而是无缘，简单来说，不是人挑选灵器，而是灵器挑选主人。

　　“当真这么大方？我基本上，每个月都要用坏一把剑，至今没有一把好用的，我有个……长辈，他说我，是缘分未到。”

　　“说不定，这次就有缘了。”

　　百里星河一只手提着壶，同他的碰了碰，又想起来什么，问道。

　　“那，我有没有机会见识见识，你们家的，紫微。”

　　紫微，问情，是一千年前殷家祖先逍遥仙用一块天外陨石所造，并列天下第一剑，紫微剑是是逍遥仙的佩剑，后来成为殷家家主祖传佩剑。

　　问情，则是白摇光的佩剑，她消失之后，问情剑流落仙界，到过很多人手里，史书上记载，说白摇光手握问情时灵光亮如辰星，但这之后再无灵光流转，与凡铁无异，一直到了几十年前，辗转到了画山，恰逢百里星河的母亲赵般岚降世，尚在襁褓之时碰到剑柄，黯淡了千年的古剑重新焕发光芒，也就顺理成章的到了赵般岚手里。

　　但自从十年前，赵般岚去世，问情剑也不知所踪了。

　　殷少阳放下酒壶，从他的百纳袋里取出一把剑。

　　虽然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但再次看见，百里星河仍然认为这是极美的一把剑，剑身修长，篆刻着古老的符文，剑柄处嵌着一颗靛色灵石，被银线拥着，灿若流星，逍遥仙命名为紫微，是相当贴切的名字。

　　殷少阳手握剑柄。

　　“看好了。”

　　说完，他开始运转法力，剑身也随之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百里星河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灵光映的她眸子亮亮的。

　　“所以，一千年前，它也如同现在一样么，那问情，会和它很像吗？”

　　虽然问情曾经是母亲的佩剑，可是太久了，她已经忘了它的样子。

　　殷少阳笑着摇摇头。

　　“那就，未可知了。”

　　百里星河接过紫微剑，轻轻抚摸着剑身纹路。

　　“倒是没想到，它居然就在你手里。”

　　殷少阳向后一倒，胳膊枕在头下，

　　“嗯，我爹仙逝后，我娘就接任殷家家主，不过，她更喜欢她自己的火锋枪，所以紫微就一直在我手里了。”

　　百里星河也向后躺下去。

　　“我还是觉得，你别有所图。”

　　百里星河侧过头，刚好对上他的眼睛。

　　“嗯，确实。”他好像认命似的，很干脆地承认了。

　　他的眼睛很好看，是一双有些狭长的桃花眼，好像看谁都带情，百里星河一向喜欢好看的人，这么看着，难免的发了一会儿呆，等视线对上了，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难得有些窘迫的红了脸。

　　她侧了身，不再看他，又忍不住问道。

　　“那，到底图什么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

　　“图什么呢，我也说不清。”

　　“反正，不会害你就是了。”

　　两人天不亮便启程，中途没有休息，没有人烟的地方直接御剑飞过去了，至傍晚时分，两人已经到了地方。

　　百里星河忍不住抱怨道。

　　“你要是早点跟我讲，我就不回桃阳直接来这儿了，还能省了我爹的麻烦，这离宴天府这么近，说不定等会还能去找瑜华蹭个饭呢。”

　　乌梅村离宴天府很近，还能看见宴天府的央夜楼，不过百里星河没来过这里，桃阳在宴天府东南方向，而这里偏西南，并不顺路。

　　这个村子不大，但靠着宴天府，条件还算的上不错，有几家富户。

　　两人沿着河，百里星河走在前面，回头望向殷少阳。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啊？”

　　殷少阳咳了一下。

　　“是一只魇妖。”

　　“魇妖？这可不是常见的玩意，且不说别的，如何能判定是魇妖的。”

　　魇妖是一种极难形成的妖，能养出魇妖的地方往往经历过天灾人祸，或是战争，或是灾害，或是疫疾，凡人苦不堪言，怨念四起，噩梦不断，死气不散，魇妖便诞生了，这种妖没有实体，以人的悲伤，怨念，噩梦为食，一旦成长起来，方圆十里都会笼罩在一种消极的情绪之中。

　　天下自一千年前的大乱以来，一直都相对太平，能形成魇妖的可能就很小，更何况，这里距离北方第一大仙门不过数十里路，属于李家的辖区，更不可能养出这种大妖。

　　“所以，是什么让你的人推断这是魇妖的。”

　　殷少阳便回忆起来。

　　“几天天前，我门下修士回家探亲，入夜时遭一妖祟袭击，那名修士修为在我们那儿还算不错，也受伤不轻，他伤势转好一些后，试图找寻，无果，之后，他向仙谷传信，我母亲派人前去支援，也在到达当日遇袭，之后，就再也不见那妖的踪影。”

　　“为什么不找宴天府？”

　　殷少阳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宴天府的方向，不可言说的笑了笑，不知为何的，百里星河甚至觉得他的笑里有些嘲讽。

　　不过一想到前几天在李家后山猎场修阵法，百里星河大概也明白了，殷少阳既然都说是在逍遥仙谷修为不错的修士了，这话能从殷家少主嘴里说出来，那就说明那个修士是真的有两把刷子，而能在殷家都算不错的话，那在整个仙门的水平都是上乘的了。

　　而李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修士的水平，虽然同李家交好，但百里星河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不那么……如意。

　　“人宴天府不是要办喜事嘛，就当是我逍遥仙谷，送个小人情。”

　　百里星河心照不宣，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去评论宴天府水平如何。

　　“然后呢？”

　　“然后，我就亲自来了。”

　　百里星河诧异。

　　“你来过？什么时候？”

　　“去宴天府的前一天。”

　　也就是他们在宴天府重逢的前一天。

　　“也和之前两次一样，入夜时偷袭，不过和之前有些不同。”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那名修士家门口，殷少阳推开门，百里星河跟在后面。

　　然后她就看见了里面几个受伤的修士。

　　其中一个伤势较重，另外两个也有伤，但并无大碍。

　　几个人向殷少阳抱拳。

　　“少主。”

　　殷少阳往旁边让了让，介绍道。

　　“这是桃阳的百里仙君，百里星河。”

　　听见百里星河的名字，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异样，毕竟她百里星河确实恶名在外，但几个人马上恢复了镇定，其中一个人主动开口道。

　　“多谢仙君前来相助，我是乌梅村本地人，叫我阿成就行，这是阿诗和阿牧。”

　　百里星河回礼道。

　　“谢就不用啦，都是仙门中人，职责所在。”

　　殷少阳继续前面的解释道。

　　“前面两次，那妖都缠斗不止，我来的时候，仅仅只出了一剑，它便逃得无影无踪。”

　　区别很明显了，三个逍遥仙谷修士虽然水平都不错，但同殷少阳肯定不能比，同那三人还能缠斗，和殷少阳纠缠的话，怕不是要命丧于此，百里星河很快就明白了。

　　“所以，这所谓的偷袭，其实是试探吧。”

　　旁边阿成开口。

　　“我受伤这几日，日日噩梦不止，我们乌梅村隔几十年就会有人发疯，村外有一口井，听村里老者说，至少曾有十个人自尽于此，被称为索命井，我本来也是孤儿，从前以为只是编来吓唬小孩子的，现在想来，怕是与那妖关系不小。”

　　旁边阿牧接着道。

　　“虽然魇妖不常见，但这些事，确实只有魇妖办得到。”

　　百里星河继续推测道。

　　“能形成魇妖的条件苛刻，这乌梅村，发生灾祸也是一千年前的事了，所以这一只，要么不是本地的，要么年纪很大了。”

　　本地的阿成自从被收养去逍遥仙谷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而其他二人也都没有来过此地，殷少阳亦是如此，因此，这几个人的气息，对那妖来说，都是陌生的。

　　此地靠近宴天府，有修士途径此地的可能很大，它既知道试探，就说明不是第一次碰见修士了，甚至可能在哪个仙君手里吃过大亏，才长了记性，要先试试对方的底。

　　殷家几个修士虽然底子都还不错，但都尚且年轻，对那魇妖造不成什么威胁，直到碰见殷少阳，他还带着紫微剑，紫微天生对邪物有压迫感，那妖自然是不敌，也就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了。

　　这件事也不复杂，百里星河很快就理清了。

　　“难怪，一进村就敛了气息，怕那妖发现你来，不敢出来了。”

　　殷少阳抱臂笑道。

　　“正是如此。”

　　也就是说，要解决这个问题，他得找个没来过这里的人，修为也要够高，可能这人还要爱管点闲事，乐于行侠仗义。

　　可不就是她百里星河么。

　　旁边阿成开口道。

　　“我已经按少主的安排，找了一处空地，布下了罗网，和附近的人家也交代过了，仙君只需守株待兔，将其降服即可。”

　　天色渐暗，因阿成伤重便未让他前来，其他两人也有轻伤，只安排他们在暗处静待时机，殷少阳也不能露出气息，只百里星河一人守着罗网。

　　因她也不能一副太刻意的样子，来的时候她买了两个包子，她正咬着，一边暗暗地泄出一些灵息，突然眼前无端地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模样，她便立马反应过来，催动罗网形成结界，将她和魇妖锁在里面。

　　她一转身，正对上一团迷幻的雾气向她冲来！

　　她向一旁避开，然而里面空间有限，仅仅指尖沾到一些，一股无名的酸涩感便涌上心头，她只恍惚了一下，立马忽略那种情绪，一剑劈过去，震动的剑气在整个结界里回荡着。

　　外面三人此刻也无需再躲，纷纷出来观战，结界里早已打成一片，迷雾与剑光交替闪烁，如同雷霆闪动，可想而知战况激烈。

　　两名修士已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百里仙君这实力，也太惊人了吧，她还没有到出师的年纪，招数竟然如此老练。”

　　阿诗赞叹道，一边又戳了戳阿牧。

　　“仙君是画山亲传弟子，赵氏后人，有这个实力不是很正常么。”

　　阿诗却不同意阿牧的说法。

　　“可仙君的这种打法，哪像画山的风格啊，而且方才，她分明也和我们一样受了魇妖影响，居然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简直就像……身经百战。”

　　“身经百战？怎么可能，她才多大年纪。”

　　阿诗和阿牧争论起来，无果，阿牧便看向殷少阳。

　　“少主，您和百里仙君相比如何？”

　　殷少阳一直一言不发地看着结界里面，突然听见这么一问，略思考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倒是还没和她交过手。”

　　阿诗又问道。

　　“少主的实力，在我们这一代，应该是顶尖了吧？”

　　殷少阳摇摇头。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两人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问，结界角落却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原来，方才一番战斗，魇妖已经受了重创，连身形也缩减不少，百里星河便打算一招结果了它，便全力一击，没想到，居然生生将罗网结界劈开了。

　　魇妖见状，立马从裂缝中钻出去！

　　而百里星河也紧随其后。

　　在外面的三个人也没心思闲聊了，看着魇妖逃走的方向，大呼不好！

　　它此刻已是元气大伤，不能再恋战，最好的选择便是往人多的地方去，这样几个修士要顾着凡人的安全，便没法像之前一样无所顾忌，它才能有寻得活路的机会。

　　百里星河一边追赶，一边凝聚法力，再挥出一击。

　　偏偏这个时候，她手中那把剑，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她汹涌的灵力，随着她的动作崩碎成无数碎片，因还带着灵力，如箭一般向四面八方射了出去，击倒了一大片树木，连后面殷少阳三人也不得不停下来躲避。

　　不过好在仍有不少碎片击中魇妖，使它的速度减慢了不少。

　　百里星河傻了眼，这把剑她才用了半个月不到，从前好歹也就是断了，这次居然裂的如此稀碎，偏偏还是这么关键的时候。

　　虽然她纯灵力攻击也不差，但少了法器，还是要大打折扣了。

　　眼看就要到村子里面，后面殷少阳连忙掷出一个法器，唤出一道屏障挡住它的去路，此时已经进了村，情况紧急，已经是能选的最好的位置了，虽然比不过罗网结实，但以它目前的状态，又是纯灵体没有实体，足以拦住它了。

　　魇妖见状，走投无路了，转头一个猛扎进了村民家的猪圈，附身于猪身上，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