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逾期不候》桃吱YaoYao

3、三

　　我不想在本地了，我要努力考京北的师范，离他更进。

　　——《小梨的高考日记》

　　中午的天台阳光正好，微风拂面。程野不知从哪弄来两块坐垫，还带了便当。

　　"我妈做的，说你太瘦了得多吃点。"他递过饭盒，里面的菜明显比他的丰盛。

　　温梨鼻子一酸。舒阿姨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每次赵喃出差，她去吃饭都会准备她爱吃的菜。

　　"阿姨真好。"她小声说。

　　"快吃，吃完讲题。"程野夹走她饭盒里的一块肉，"这个归我了，当补课费。"

　　"喂！"

　　两人打闹间，程野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微变："我接个电话。"

　　他走到天台另一端，声音压得很低，但温梨还是捕捉到了"华北""提前报到"几个词。

　　她的心猛地一沉，筷子停在半空。程野回来时神色如常，但温梨能感觉到他情绪有微妙的变化。

　　"怎么了？"她试探地问。

　　"没什么，学校的事。"程野转移话题，"这道题你看，应该先求导..."

　　温梨没再追问，但心里像压了块石头。程野迟早要去华北的，而她会留在本地，或者去一个普通的大学。他们之间的距离，终将不只是隔着两排课桌，而是整个青春。

　　下午的体育课，温梨因为生理期请假，坐在操场边看同学们跑步。

　　程野作为体育委员带队，阳光下奔跑的身影矫健如猎豹。有女生给他递水，他没有接过，笑着回绝了别人。

　　温梨别过脸，胸口闷闷的。

　　她知道自己没立场吃醋，程野从来不属于她，尽管他们拥有彼此几乎全部的童年和青春。

　　放学铃响，温梨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程野被李老师叫去办公室，说是有保送相关的事宜。她犹豫要不要等他，最终还是发了条消息：「我先去图书馆了。」

　　顶楼的储物室安静如常。温梨翻开数学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夕阳渐渐西沉，将整个校园染成橘红色。

　　门被推开时，她几乎睡着了。程野带着一身热气进来，手里拎着两杯奶茶。

　　"睡着了？"他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昨晚熬夜了？"

　　温梨揉揉眼睛："有点累。"

　　程野在她身边坐下，递过奶茶："三分糖，加椰果。"

　　他总是记得她的喜好。温梨接过奶茶，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

　　"华北...什么时候开学？"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程野的动作顿了一下："下个月底。但辅导员让我提前两周去报到，参加新生培训。"

　　"这么早..."温梨盯着奶茶杯上的水珠，"那...高考前就走？"

　　"嗯。"程野的声音很轻，"不过高考可以回来帮你加油。"

　　回来。这个词让温梨心头一暖，但随即又意识到，大学后程野会有新的朋友圈，新的生活，而她只会慢慢变成他通讯录里的一个名字。

　　"温梨。"程野突然正色道，"在我走之前，一定把你的数学拉到85分以上。"

　　"为什么这么执着？"她抬头看他。

　　程野的眸子在夕阳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深邃而温柔："因为答应过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就像小时候答应带她去游乐园，答应陪她看流星雨，答应在她害怕时永远当她的后盾。

　　程野的承诺，从未食言。

　　温梨用力点头，暗自发誓一定要考到85分。不仅为了证明自己，更为了...那个赌约中的"任何要求"。

　　她有一个小小的、隐秘的愿望，想在程野离开前说出口。

　　月考前一天晚上，温梨趴在书桌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鬓角。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桌角的草莓牛奶已经喝空，留下杯壁上凝结的水珠。

　　手机震动，程野的消息跳出来：「还没睡？」

　　温梨看了看时钟，已经凌晨一点十五分。她回复：「最后复习一下。」

　　「别熬太晚，明天考试状态更重要。」

　　「知道了，程老师。」她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手机又震了一下：「我在阳台。」

　　温梨抬头，透过窗户看到对面程野的身影。他靠在阳台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程野抬头看过来，冲她挥了挥手。

　　夏夜的风带着微醺的热度，温梨推开窗户，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栀子花香。两家阳台相距不过三米，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的秘密联络方式。

　　"紧张？"程野压低声音问。

　　温梨摇摇头，又想起黑暗中他可能看不清，小声说："有点。"

　　"记住，遇到不会的题先跳过，别钻牛角尖。"程野的声音混着夜风传来。

　　这些技巧他已经叮嘱过无数遍，温梨却听不厌。此刻的程野不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语气认真得让她心尖发颤。

　　"程野。"她突然开口，"如果...我真的考到85分，你会不会觉得是我作弊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

　　"温梨，"程野的声音罕见地温柔，"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打这个赌吗？"

　　"为了捉弄我？"

　　"因为我知道你能做到。"他的话语像一颗糖，融化在她心尖，"从五岁认识你到现在，只要你下定决心的事，没有一件做不成。"

　　温梨眼眶突然发热。

　　初二那年她立志要进年级前十，所有人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只有程野每天陪她学习到深夜，最后她真的做到了。

　　"睡吧，明天加油。"程野轻声说，"考好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秘密。"黑暗中，她仿佛看到程野嘴角上扬的弧度，"晚安，温小梨。"

　　窗户轻轻关上，温梨却站在窗前久久不动。

　　第二天考场上，温梨展开数学试卷时手指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想起程野昨晚的话，慢慢平静下来。题目比想象中简单，程野重点强调的知识点几乎全考到了。

　　交卷时，温梨罕见地感到一丝轻松。

　　她走出考场，看到程野靠在走廊栏杆上等她，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怎么样？"他递来一瓶冰镇矿泉水。

　　温梨接过水，瓶身的冰凉让她打了个激灵："还行，比上次好多了。"

　　"有把握85吗？"

　　"不知道..."她咬着嘴唇，"最后一道大题没做完。"

　　程野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等成绩吧。"

　　等待成绩公布的一周里，温梨比往常更加用功。每天放学后，她和程野雷打不动地去图书馆顶楼补习。奇怪的是，曾经枯燥的数学公式在程野的讲解下变得生动起来，他甚至能把二次函数编成冒险故事，逗得温梨哈哈大笑。

　　周五下午，李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温梨攥紧了笔，指甲陷入掌心却不觉得疼。

　　"这次月考，我们班数学平均分年级第一。"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特别表扬温梨同学，进步显著，从58分提高到82分！"

　　教室里响起掌声，温梨却只听到血液冲击耳膜的声音。82分，离赌约还差3分。

　　她偷偷看向前排的程野，他正回头看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下课铃响，同学们蜂拥而出。温梨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心里盘算着怎么面对程野的调侃。

　　温梨抬头，意外地没在他脸上看到戏谑的表情。程野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真心为她高兴。

　　"垂头丧气的干嘛？"程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82分已经很厉害了。"

　　"但还是没到85..."她小声说。

　　"下次一定行。"程野拍拍她的肩，"走，带你去个地方。"

　　"又去天台？"

　　"比那更好。"

　　程野带她去了市中心的科技馆。温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对文艺更感兴趣的男生，竟然对科技馆的每个展品都了如指掌。

　　"我爸是工程师，"看出她的疑惑，程野解释，"小时候他常带我来这里。"

　　在光影展厅，程野站在一束光线下，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一层银边。温梨不自觉地看呆了，直到程野招手让她过去。

　　"试试这个。"他指着声波展示装置。

　　温梨对着话筒"啊"了一声，面前的彩色颗粒随着声波跳动起来，形成美妙的图案。

　　程野站在她身后，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伸手帮她调整话筒高度。

　　"再试一次。"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温梨的心跳漏了一拍，声音都有些发颤。彩色颗粒再次舞动，这次更加绚丽。

　　她转头想说什么，却发现程野的脸近在咫尺，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萦绕在鼻尖。

　　"饿了吧？"程野突然退后一步，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我知道附近有家超好吃的牛肉面。"

　　温梨点头，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她第一次意识到，程野不再只是那个讨人厌的青梅竹马。

　　晚饭后，程野送她回家。路过公园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草丛中萤火虫点点飞舞。

　　"温梨，"程野突然开口，"华北那边要我下周就去报到。"

　　温梨的脚步顿住了。虽然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这么...急啊？"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