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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顾姑娘之死 ...

  •   顾允和为了赚钱接了一趟镖,主要负责保护两名贵女去长安城,可现在,其中一个贵女上吊自尽了。

      这本是一个报酬丰厚的任务,两位贵女皆出身名门,自带护卫家仆,本不需要镖师,但其中一个贵女的兄长极力推荐了顾允和,说她有闯荡江湖的经验,带上她可以省不少麻烦。

      事实证明,这个提议是正确的。贵女的家仆都是世袭制,当爹的死了做儿子的就顶班,丝毫不用考虑生计问题,一个个又蠢又傲气。

      顾允和一路上顶着家仆们的白眼当牛做马,心底火气不知翻涌了多少回,可一想到那丰厚的报酬,终究还是硬生生压下了戾气。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把这群祖宗毫发无损地送到了长安。

      按理说,都到了长安,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那贵女自个儿吊死跟她半点关系没有。

      可坏就坏在,她的酬金还捏在那个最吝啬最傲气的老嬷嬷手里。

      这位老嬷嬷曾把破烂的旧袜子撕成布条,用来悬吊剩菜以防腐坏,结果整个队伍都因吃了变质的菜闹肚子,耽搁了三天行程。

      她还因一个婢女多燃了一截蜡烛,就动了气要打杀人家。后来为了节省灯油,竟让一只猫衔着蜡烛照明,最后引燃了一家客栈才肯罢休。

      从这么一个吝啬的人手里讨回报酬,几乎是没什么希望的。

      不出所料,面对这种油盐不进的老油条,无论顾允和表情多么沉痛、感情多么真挚,那老嬷嬷都置之不理,还把手中的银票攥得更紧。

      “老嬷嬷,无论昧不昧这钱,你月俸都是不变的,何故不能给我个活路?”

      老嬷嬷下巴一扬,皱巴巴的颈纹都舒展了一片儿,“我家世代在沈氏为奴,沈家的钱就是我家的钱,为何不能帮着操心些?”

      顾允和只觉得这老嬷嬷实在无理,恨不得将她杀了泄愤,可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不由得看向那位还活着的贵女。

      这位贵女面如白玉,眉似远山,眼如秋水横波,是典型的江南仕女长相,性子也温婉灵秀,身份较之上吊的贵女更高些,家仆护卫都是她带来的,可她远比自家家仆谦逊的多。

      眼下这位贵女正站在榻前,望着被解下来放在榻上的断气良久的女子,脸色惨白,手指死死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青。

      显然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沈姑娘,”顾允和喊道,将她从呆愣的状态中扯出来,“我有八十岁老父嗷嗷待哺,可不能空手回去呀!”

      老嬷嬷这才注意到沈玉的状态不对,连忙拉过她的手安抚,还不忘斜着眼睛看顾允和。

      “人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没的,怎么算你护送成功?老奴我想通融通融你都没有办法,毕竟做人要看事实的。”

      顾允和头一次见这般刁蛮无理的人,浑身本领无处使,一拳打在棉花上,直接气笑了,“我的任务在踏进长安的时候就完成了,你们拖着酬金不结算,今天人死了,便把我喊来告诉我任务失败了?”

      真是把人当傻子!

      那老嬷嬷闻言白眼一翻,都不正眼看她,“我管你?有本事你去府衙告我啊!”

      顾允和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栽过去。

      如今这种皇室衰微,世家把持朝政的局面下,府衙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就是毫无用处摆设。

      老嬷嬷料定这一点,铁了心得要昧下工钱。

      顾允和努力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上前拉过沈玉的另一只手,恳切道,“沈姑娘,这些天我的兢兢业业你都看在眼里,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啊!”

      沈玉被两方拉扯着,这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

      她下意识看向老嬷嬷,身子都在发颤,“怎么办?她死了,家里交代的事情完不成了,完了,全完了……”

      老嬷嬷嫌弃地把顾允和拍开,把沈玉拉倒一边,悄声道,“姑娘,老奴有一计,你看那女镖师,瘦的也像是经历了饥荒似的,若让她代替这顾三姑娘敲登闻鼓……”

      沈玉一怔,还未开口,顾允和便道,“我听得见。”

      她自幼习武,耳力自非寻常。

      “听见又如何?”老嬷嬷将沈玉护在身后,如临大敌,“你这个镖师不谨慎,害死了人,难道连善后都不愿意了?”

      好个倒打一耙,现在她倒成杀人真凶了。

      沈玉闻言,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猛然惊醒,跑上前去拉起顾允和的手,美眸含泪,“你能不能顶替顾三姑娘去敲登闻鼓?”

      顾允和看了眼沈玉。

      同行的半年里,她早把沈玉的底细摸清楚了,不过是一个初次出远门的贵女,对钱没有一点概念。

      倒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她立刻转变了态度。

      “这种欺瞒他人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顾允和坚决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我只想要回我的报酬!”

      “只需要明天一天,”沈玉不顾老嬷嬷阻止,把酬金抢过来塞到顾允和手里,“我出身余不乡沈氏,明日的一切我都打点妥当了,你只需要陈述顾三的冤情就可以。”

      余不乡沈氏,雍朝五大氏族之一。

      顾允和早前便猜测沈玉来头大,却也没想到她竟出身这般显赫的门第。

      这也让她的眼神更坚决了,“虽然我那老父卧病在床,急需大笔的钱,但我绝对不会为了黄白之物就作出亏欠良心的事的!”

      “我给你钱,一百两……不,不,三百两够不够?”沈玉见顾允和不答应,更着急了,“这顾姑娘身上有不小的冤案啊!”

      三百两?

      “可我那老父一直教导我说,做人要正直,若被他发现我为了救他扯谎……怕是要气出更大的病来,”顾允和态度依旧坚决,可听到冤情还是松了口,好奇问道,“顾姑娘身上是什么冤情?”

      老嬷嬷咂摸出不对味儿来,急了,“姑娘,她就是想讹你钱!别听她的鬼话!”

      “那我给你五百两!”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沈玉哪能听进去老嬷嬷的话,“顾姑娘族人全都殉国而死,仅余一个兄长,可前不久,与她相依为命的兄长却因误会被人逼死在自家门前!”

      五百两!

      “确实是顶了天的大冤案!”顾允和彻底松了口,“我跟顾姑娘同为顾姓,算是同宗,想来老父知道了也不会多怪罪,我就帮了你这个忙吧。”

      “不过,”她正义凛然地补充道,“我可不是为了五百两,我是为了顾姑娘九泉之下能瞑目。”

      沈玉几乎要喜极而泣,“姑娘大义!”

      二人话赶着话,很快就敲定了这件事:沈玉出五百两,让顾允和假扮成吊死的贵女去敲登闻鼓,向圣上陈述冤情。

      一旁的嬷嬷没拦住,气得直拍大腿,“姑娘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五百两都够买几百个丫鬟了!随意挑一个机灵点的去敲鼓不就行了?”

      一听这话,方才还满脸感激的沈玉立刻扭头怒道,“你会当家管账,怎么让你管账,管出一堆衙门官司来?到现在还得我给你处理烂摊子!”

      嬷嬷突然哑住了,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顾允和好奇地看着突然反目成仇的二人。

      眼看气氛凝住,顾允和好心打破僵局,“沈姑娘大气,我也不亏待你,我帮你把她埋了吧。”

      顾允和指了指已经断气良久的顾姑娘。

      “好生葬了。”沈玉揉揉额角,“明日事成之后,我再把五百两给你。”

      顾允和严肃地点点头。

      沈玉好似从刚才哀痛的状态里走出来了,觉得老嬷嬷丢她的人,赶忙扯着她的袖子离开了。

      老嬷嬷不愿意走,频频拿怨毒的神情看顾允和。

      顾允和手拿工钱,又有了沈玉承诺的五百两,心里舒坦极了,还朝老嬷嬷做了个鬼脸挑衅。

      老嬷嬷气得大叫,“你等着吧,你看我明天怎么找人弄死……”

      话没说完,就被沈玉拉走了。

      等沈玉一行人离开,顾允和心情颇好地朝死去的顾姑娘吹了声口哨,“大福星,我晚上再埋你,现在呢,我要去长安最好的酒楼喝点小酒!”

      干了件五百两的好事,可不得奖励一下自己?

      沈玉暂居之地在崇仁坊,往南过两条街,便是平康坊。

      顾允和平日里最爱去的藏月楼,便在平康坊内。她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暗巷,在挂着两扇红灯笼的朱漆小门前停下。

      见四处无人,她推门钻了进去。

      藏月楼藏月楼,妙就妙在这个“藏”字上,这里入口隐蔽,每个客人要是给一点租金,还能有自己的小房间,用于存放面具和更换衣物。

      顾允和甚至怀疑,这里每个客人的入口都不一样,不然为何每次这个小门外头都清冷的很,戴上面具入了楼,就开始熙熙攘攘起来。

      是了,藏月楼最大的规矩就是,凡入内者必须带面具,谨慎者甚至还会换件衣服。

      顾允和找到自己的房间,熟练地开了锁,房间不算很大,仅放着一小桌,上面有一块遍体通白的面具,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跟她去送镖之前一样。

      她眉头一挑,伸出手指抹了一下桌面。

      有灰。

      她今日来此本是想放松放松的,可若是有灰的话……定能讹不少钱。

      顾允和勾唇一笑,换好提前备的男装,戴上面具进去了。

      出了小屋,又七拐八拐绕走了不少。

      穿过一扇屏风后,楼内的喧嚣顿时扑面而来。

      此时虽是白昼,但厚重的帷幔却将天光隔绝在外,数十盏油灯在廊间摇曳,投下昏黄的光影。

      赌客们的吆喝声、歌妓的琵琶声、酒客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竟比夜晚还要喧闹三分。

      顾允和在西南角寻了张矮几落座,这是她常坐的位置——背靠梁柱,能将大厅尽收眼底。她招来管事,给自己拿了两壶上好的梨花白,酒香混着梨花的清甜在空气中弥漫。

      她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冲淡了连日奔波的疲惫。

      她出身行伍,如今又常接镖师的活计,两者皆是刀口舔血、死里逃生的营生,久而久之,竟对安稳日子生出几分恍惚。唯有独坐饮酒时,烈酒入喉,灼烧肺腑,方能攥住几分活着的实感。

      她心情颇佳,嘴里哼个小歌,手也不闲,在跟着节奏打拍子。

      “可算逮到你小子了!”

      安生不到一会儿,顾允和后领突然被人揪住,她立刻反手扣住对方手腕,转身之际,手已悄然探向腰间软剑。

      待看清来人是个戴银狐面具的瘦高个,她冷笑一声:“你认错人了。”

      “放屁!”戴银狐面具的人眼神乱扫一阵,突然在顾允和桌上的两壶酒上定住,好似找到出气口般,一把将其扫落在地!

      “就是你!戴白面具的!上次摔了老子的酒还不赔钱!”

      酒壶碎裂,酒香四溢,周围人听到动静静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玩乐。

      在这里,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好生看看你爷爷我是谁!”顾允和被砸了酒,自然不甘示弱,不等对方反应,她一拳砸在那张银狐面具上。

      “咔嚓”一声脆响,面具裂开一条缝,露出底下通红的鼻子来。

      “赵管事!”狐面人捂着渗血的鼻子坐在地上哀嚎,“杀人了放火了!你快来主持公道啊!”

      一个瘦瘦高高的管事听见有人喊,这才踱步过来,听完事情原委后道:“若是客人您上次摔了他的酒,理应赔钱才对。”

      这赵管事眼皮子半抬着,声音粗哑,还黏黏糊糊拖得老长,活像宫里的太监说话。

      看得出来,他不大想管这事。

      “这小子诓人的。”顾允和只觉得她最近犯小人,“你说说我什么时候摔你的酒了?”

      “前日!”

      “放屁!”顾允和呸了一口,怒道,“小爷我刚去送了一趟镖回来,长安城都没待热乎呢,前日如何摔你的酒?”

      “不过……”她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看向了赵管事,怀疑道,“不会是你们的人进了我的屋子,偷戴我的面具惹是生非吧?”

      赵管事眼珠一转,脸上堆起假笑,声音却透着几分强硬,“这位客官说笑了,藏月楼的规矩向来严明,房间钥匙只有客人与掌管库房的账房各执一把,账房那把除非客人遗失钥匙或不再租用,否则绝不动用。您说有人进了您的屋子,可有证据?”

      顾允和早料到他会抵赖,伸手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我许久不来藏月楼,房间积了灰,可桌上的白面具却干净得过分,莫不是您常常进屋擦拭?”

      狐面人也跟着帮腔,“没错!前日我被戴白面具的小子撞翻了酒坛,他不仅不赔,还放话说‘谁敢在藏月楼动我?’,当时我就觉得那小子气度不凡,不像是寻常客人,现在想来,定是你们楼里的人!”

      “就是啊!”顾允和拔高音量,让周围每一个人都能听清她说话,“赶紧把你们东家叫出来,哪里有偷偷进客人房间,戴客人面具挑事的道理?”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起了骚动。藏月楼的客人非富即贵,来这间需要带面具的酒楼,最看重的便是隐私,听闻有人私闯房间盗用面具,个个面露警惕。

      “赵管事,这事可得说清楚!”

      “要是连客人的东西都保不住,这藏月楼以后谁还敢来?”

      赵管事额角渗出细汗,他心里门儿清:少东家来视察藏月楼时,随便找了个面具戴着,用完又规规矩矩放了回去,断然没有故意惹事的道理。

      这俩人肯定是发现面具不对,合起伙来讹钱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顾姑娘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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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已开启段评,欢迎各位小宝宝们评论呀~ 卷一马上就要结束啦,作者会小小的修一下文章节奏问题~ 推推预收《她自有妙计》女扮男装疯批美人VS白切黑少城主—古代版史密斯夫妇+女扮男装+女主武力值max+先婚后爱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