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替夙昔【娱乐圈】》阡弥之

53、行程

　　“来来来，大伙儿凑一块儿拍张照——”不知是谁的声音从喧闹里钻出来，带着宴席尾声特有的慵懒。

　　满桌菜肴还剩大半，油光裹着热气慢慢散了，几位中年男宾却已醉得眼神发直，手指捏着酒杯晃悠；

　　几个年轻女孩也被劝了几杯，脸颊浮着层薄红，像浸了水的桃花瓣。

　　听到招呼，众人立刻趿着椅子往中间凑，脚步虚浮的、笑着推搡的，最后总算挤成松散的一团，几乎人人都下意识比出了剪刀手，指尖还带着点酒气的暖。

　　幸司也站在其中，鬓边碎发被热气熏得软塌塌贴在耳后。

　　她只抿了两口低度果酒，耳廓却红得发烫，连后颈都漫着层薄热。

　　正想往边上挪挪，胳膊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力道不重，却让她踉跄着往旁歪了歪，嘴里溢出一声轻细的“哎呦”。

　　抬头的瞬间，视线没来得及移开，直直撞进了虞颜的眼睛里。

　　虞颜的眼神里竟掺了点惶恐——这种模样在她身上实在少见。

　　她指尖攥着衣角，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有人、挤我……”

　　幸司眨了眨眼，眼底悄悄漫开笑意，却又强忍着压了下去，只轻轻点头，声音放得柔：“没事啊。”

　　嘴上说着没事，两人的胳膊却已经贴在了一起。

　　布料隔着体温，热意仍顺着皮肤渗过来，幸司甚至能闻到虞颜身上飘来的信息素。

　　不是那种浓烈的信息素，是淡淡的玫瑰香，混着点雪松的清冽，像春日清晨带露的花丛。

　　她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那自己的薄荷味呢？虞颜该不会闻见了吧？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指尖悄悄蜷了蜷。

　　没等她想明白，制片人已经举着套了延长杆的手机凑过来，镜头对着人群：“准备好了啊！”

　　“杀青快乐！”最前排的导演先开了口，声音清亮。

　　紧接着，所有人的声音叠在一起，裹着酒意和笑意：“《万仇定付》大爆——”

　　快门声接连响了好几下，喧闹的瞬间被定格在屏幕里。

　　唐薇放下手机，指尖飞快地把照片往剧组群里发，转头冲不远处的宾导扬了扬手机：“宾导你看，后面这群小年轻，多有朝气！”

　　跟她相熟的主演辛曦立刻凑过去，手指点着屏幕，声音没遮没拦：“可不是嘛！特别是司姐和虞姐这对，站一块儿也太养眼了，跟青春校园小说里似的，把合照拍出婚纱照的感觉了！”

　　幸司刚端起水杯想抿口水，听到这话猛地一顿，抬头时嘴唇还微张着，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说“不是”？好像太刻意；顺着说？又觉得不太合适。

　　她指尖捏着杯壁，水温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却压不住耳尖的热。

　　另一边，虞颜正弯腰收拾随身的包，拉链拉到一半，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直起身时脸上挂着点干笑，声音平平的：“不至于，大家磕剧里的角色就好。”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喧闹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静了不少。

　　好几个原本在说笑的人都顿住了，悄悄扭过脸往她们这边看，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幸司也懵了，脑子里嗡嗡的，下意识跟着附和：“啊……是的。”

　　她抿紧了嘴唇，指尖把杯壁捏得泛白。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虞颜这是在当面否认她们的关系吗？

　　可转念一想，她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啊，眼下不过是剧组里相处得好的同事而已。

　　那为什么会难受呢？

　　她垂着眼，盯着杯底晃荡的水面，心里慢慢浮出答案。

　　拍完这部戏，大家各奔东西，下次再这么和虞颜亲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是因为又要分开了。

　　-

　　晚上九点半，最后一口饭菜的温度刚从舌尖褪去，包厢里的喧闹便像被按了开关般淡下去。

　　剧组订的酒店早已退了房，结束工作的人拎着行李各自散去，笑声和道别声混着晚风，很快消失在街头。

　　幸司坐进何丽婷的车，窗外的路灯在玻璃上拉出长长的光带，晃得她有些发困。

　　直到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她才勉强打起精神，跟着何姐上楼。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咔嗒”一声，门推开的瞬间，她愣了愣。

　　玄关口堆着两个熟悉的行李箱，拉杆还沾着点旅途的灰，正是她进组时带的那两件。

　　空气里飘着公寓久未住人的清冷，幸司站在门口，指尖无意识蹭了蹭门框，忽然觉得一切都回到了和虞颜重逢前的样子，安静得有些空旷。

　　“这些行李是我让助理阿黄和公司的人帮忙送过来的。”何丽婷弯腰把最外面的行李箱往旁边挪了挪，腾出能落脚的地方。

　　她指尖掸了掸箱面上的浮尘，“阿黄帮你收的东西，你等会儿清点下，要是少了什么，现在回剧组拿还来得及。”

　　幸司“嗯”了一声，弯腰换下脚上的高跟鞋——鞋跟磕在玄关柜上，发出轻响，这双穿了整个杀青宴的鞋，终于让她的脚踝松了口气。

　　她从鞋柜里翻出那双熟悉的绿色拖鞋，鞋面上绣的小雏菊有些褪色，却是她在家最常穿的一双，踩进去时，脚底传来柔软的暖意。“好的，辛苦你了何姐。”

　　何丽婷正低头看着手机，闻言从屏幕上抬眼，摆了摆手：“不辛苦……”

　　说着，她从包里摸出双一次性拖鞋换上，起身时顺手带上门，“咔嗒”一声，把门外的夜色彻底关在了外面。

　　两人走到客厅，幸司在沙发上坐下，后背陷进柔软的靠垫里，紧绷了几个月的肩膀终于垮下来。

　　何丽婷将亮着屏幕的手机放在透明玻璃茶几上，屏幕光映在茶几表面，映出她清晰的指尖。

　　“现在这部剧拍完了，要是能火，找你的主角戏肯定会多起来；就算没火……”她顿了顿，又笃定地摇摇头，“不对，以虞颜的抗剧能力，肯定没问题的。”

　　她说着点开手机里的文档，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惊蛰就复工，我给你留了几天假放松。之后有部女三的戏，还记得吗？在《万仇定付》剧组时签的，叫《青衫行》，大男主武侠剧。拍起来大概要两个月，但导演要求提前练几个月武打动作，到时候得早起……”

　　幸司从茶几上拿起玻璃杯，指尖贴着冰凉的杯壁，安静地听着。直到何姐的话音稍顿，她才轻声问：“《万仇定付》需要我后期配音吗？”

　　何丽婷摇头，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不需要，这次谈琉欣穿了那么多人，每个角色音色差异大，剧组定了专业配音老师来配。”

　　“好的，我了解了，您继续说。”幸司把杯子放回茶几。

　　何丽婷点点头，又往下翻文档：“《青衫行》拍摄中途有两个广告要拍，有一场时装周，可能还得抽时间拍几组组写真……说起来，公司这几个月给你的资源是比起以前不错，我都有点意外。”

　　“等这部拍完，差不多就到夏天了，《争艳》正好开播。你是女二，到时候得跑剧宣、上直播，要是热度能起来，说不定还能拿到剧组单独的综艺资源。”

　　幸司伸手抱过沙发上的抱枕，脸颊贴在柔软的布料上，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要是《争艳》能爆，《万仇定付》也能爆……

　　那自己算不算“一夜成名”？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又觉得不太现实——运气，应该不会这么好吧？

　　“幸司，你有没有在听？”何丽婷的声音带着点无奈，还挥了挥手，眉头微微皱着。

　　幸司猛地回神，连忙坐直身子，指尖松开抱枕：“听着呢听着呢。”

　　何丽婷叹了口气，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把屏幕转向她：“近几个月的行程表我发你微信了，有空好好看看。我得先走了，还有个商务要谈，别迟到了。”

　　幸司连忙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确认收到，抬头时还不忘挥了挥手：“何姐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回应她的是一阵轻响——门被轻轻带上，公寓里瞬间又恢复了安静。空气里的清冷似乎更浓了些，幸司看着茶几上亮着的手机屏幕，忽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幸司扫了眼手机里密密麻麻的行程表，只觉得太阳穴微微发紧，随手将手机扣在茶几上，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客厅里的安静又漫了上来。

　　她踢掉拖鞋，光着脚往冰箱走，冰凉的地砖贴着脚心，倒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冰箱门“咔嗒”弹开，冷气裹着新鲜水果的气息涌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中层那袋苹果——是阿黄前几天刚买的，表皮还泛着水润的红。

　　她拿了一个，在厨房水龙头下冲了冲，水珠顺着指缝滴在台面上，咬下第一口时，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酸甜的汁水漫开，才压下了心底那点空落落的感觉。

　　回到客厅，她窝进懒人沙发里，柔软的布料将人裹住，像陷进了一团云。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开，点开某博，登录大号时，还能看到工作人员留下的登录痕迹——首页第一条赫然是转发的《青衫行》官宣阵容微博，评论区已经有了不少粉丝的留言。

　　她漫无目的地往下刷，刚看到几条有趣帖子，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何姐的微信消息，语气带着点催促：你有没有剧组的合照或自拍？发一条杀青微博，配篇几百字小作文，快。

　　幸司盯着那条消息，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最后只麻木地回了两个字：收到。

　　她退出微信，点开相册，指尖在屏幕上慢慢滑动。

　　最新的照片停留在杀青宴的后台——一张是她和虞颜的合照，两人脸颊上都沾着奶油，虞颜嘴角还翘着，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光；

　　下一张是虞颜往她脸上抹奶油时的自拍，镜头里她皱着眉躲，虞颜的手还停在半空。

　　再往下翻，是切蛋糕时的大合照，所有人围着蛋糕，蜡烛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

　　还有今天拍杀青戏时她随手拍的自拍，背景里能看到剧组的布景板。

　　更早一些的，大多是她和虞颜的同框照——候场时靠在一起看剧本的、休息时一起喝奶茶的，还有几张和王七七的搞怪合影，以及她随手拍的剧组清晨的朝霞、傍晚的落日。

　　她指尖顿了顿，选了几张构图好看、氛围也足的，先存进了草稿箱。

　　接着，她切到备忘录写小作文。

　　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她语文本就不错，那些关于剧组的回忆、对角色的不舍，顺着笔尖慢慢流淌出来，字句间都带着细腻的温度。

　　等写完几百字的感想，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为了显得更有诚意，她又找了张干净的信纸，拿起笔，照着手机里的文字慢慢抄了一遍。

　　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沙沙的声响，偶尔写错一个字，便用修正液轻轻涂掉，再小心翼翼地重写。

　　就这么修修改改、缝缝补补，等终于搁下笔，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正好跳到十一点五十九分。

　　她连忙将手写稿拍照，和之前选好的照片一起放进微博草稿，配好文字，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等时间跳到零点整，才轻轻按了下去。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幸司松了口气，退出编辑页面。

　　某博自动刷新了首页，第一条推送赫然是虞颜的微博——同样是杀青感想，发布时间和她一模一样。

　　她点进去看了眼，不过短短几十秒，点赞数已经突破了十万，评论区里粉丝的留言还在不断刷新。

　　幸司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