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令》夜不黑

24、第 24 章

　　回到云来客栈，江疏月与叶芸芸一商议，决定趁着夜色出京。
　　白日里，她们算是把平阳郡主得罪透了。平阳郡主是什么人？
　　那可是京城女霸王，被长公主宠得无法
　　无天，骄横跋扈得很。
　　听京城的人说，这位平阳郡主可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稍有不合她意，就对下人又打又骂。打伤打死皆有其母亲长公主替她收拾残局，所以这些年来，就没有谁敢明着得罪她。
　　入夜，盛京，云来客栈，三更鼓响。
　　丁香与阿水各背着一个包袱，首先翻过客栈后院的矮墙，站在墙下接应。
　　接着，江疏月扶着叶芸芸，也翻过了墙去。
　　江疏月双脚一落地，阿水马上上前扶住她。
　　叶芸芸的身子骨较弱，落地不稳，差点跌一跤。丁香眼疾手快，稳稳当当地把她架了起来。
　　江疏月抬头看一下天空。
　　此时，半空的那残缺的月牙，也不知道隐没到哪里去了。一片黑漆漆，正是出逃的好时机。
　　江疏月正要感慨，忽地听到客栈前院火光冲天，人声鼎沸，火把照得半个天空亮如白昼。
　　“快走！”江疏月拉着叶芸芸就跑。
　　“大家速度快些，我已联系了京城的漕帮，码头上刘老大的船，能送咱们去平州。”
　　夜风挟裹着凉意拂过树梢，江疏月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云来客栈。
　　前院的吵杂声传来，似是长公主府的府兵已经冲进正门，而且，她还听到了掌柜的怒骂声。
　　府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映在河面上，像一条蜿蜒的火蛇。
　　江疏月拉着叶芸芸，丁香阿水紧跟其后，四人一起钻进芦苇丛。
　　泥水没过脚踝，冰冷的触感让江疏月打了个寒颤。
　　“在那里，快追！”
　　芦苇丛的擅动惊动了府兵，他们发现了她们，朝这边追了过来。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穿过叶芸芸耳畔的芦苇杆，叶芸芸当场吓得石化，江疏月扑倒她，恰在这时，第二支羽箭飞过来，在她们头顶穿梭而过。
　　阿水怒了，他抽/出腰间软剑，挥剑砍掉几支羽箭，又伸手抓下几支，反手掷了回去。
　　那头传来几声府兵的闷/哼声，想必是被他徒手甩箭打中了。
　　江疏月有些愕然地望着阿水。
　　阿水立于芦苇丛中，身形俊朗，月光照下，他轮廊分明的脸如刀削斧刻般冷峻，右手持剑，目光专注，神容冷肃，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勇威武。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起一个念头，瞧这气势，指不定未失忆前的阿水，真的是一名将军。
　　她们的回击，令得那头的府兵不敢再轻举妄动。
　　“江姑娘，郡主请您到府上品茶。”为首的府兵头头扯着嗓子喊了过来。
　　江疏月没动，阿水已举起手中的剑。剑刃映着追兵的炎光，寒芒凛冽。
　　双方僵持两刻钟。
　　府兵头头忍不住了，挥手让他的人上：“都给我上！他们不过四个人，我们人多，郡主说了，要抓活的，谁抓到赏银五十两！”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为首头头明码标价标出赏银，他底下那群人马上活跃起来，手持腰刀，朝江疏月等人逼将过来。
　　就在这时，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夜禁时分，何人纵马喧哗？”
　　声如雷霆，震得芦苇荡里的夜鹭扑棱飞起。
　　火把的光圈外，一队黑甲骑兵如鬼魅般出现，为首的将领须发皆白，肩披玄色大氅，马鞍旁悬着一柄九环大刀。
　　正是刚夜训归来的镇国侯府老侯爷沈铭。
　　府兵头头的脸色瞬间惨白：“沈老，老将军。”
　　老将军马鞍一指，亲兵立刻呈扇形包围。
　　“本将奉枢密院令，巡防盛京夜禁。”沈铭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尔等何人，敢持械追捕良民？”
　　府兵头头滚下马来，额头咚咚磕头：“回老将军，是昭阳长公主府的府兵，捉拿逃奴......”
　　“放屁！”江疏月冲出芦苇全，手中高举烫金茶魁券书：“民女此次上京参加斗茶大会，有幸夺得头筹。是平阳郡主恨我夺了她风头，要对我赶尽杀绝！”
　　她语气坚定，不输于男儿，吐字清晰：“敢问老将军，这大萧律法，可有主家随意虐杀良民之条？”
　　沈铭的刀环在夜风中叮当作响。
　　“昭阳长公主府的人？”老将军冷笑，“可有顺天府缉拿文书？”
　　府兵头头冷汗涔/涔：“这，这是郡主口谕......”
　　“口谕？”老将军早就听闻长公主府行/事不正，当场暴喝，“老夫戍边三十余载，砍的西夏蛮子头能堆成京观！今日倒要看看，哪个腌臜沷才，敢在京城假传律令！”
　　九环大刀“锵”地出鞘，月光在刀刃上滑过一道冷弧。
　　长公主府的府齐刷刷后退，有个别胆小的脚下发软，跌进了河里。
　　为首的府兵头头冷汗如瀑。
　　别人或许不认识面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可他是认得的。
　　这是当今太后的唯一胞弟，立下无数战功的镇北大将军，官封镇国侯。
　　别看他说得谦逊，说什么奉了枢密院令巡防京师，其实就是守卫京师的安全。
　　能把整个京师的安全，交到这位老将军的手里，可想而知，新帝对这位老将军，是多么的信任。
　　江疏月走上前来，给老将军行礼致谢。
　　“你是今年斗茶大会的茶魁？”
　　老将军疑惑地打量着她。
　　江疏月点头。
　　老将军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我虽未亲自前往斗茶大会，但也听闻今年斗茶大会与往年有所不同。出了一位点茶高手，不仅茶艺高绝，而且还有颗侠义心肠。此时得见，不曾想姑娘竟如此年轻。”
　　江疏月颇有些不好意思：“老将军谬赞了。”
　　老将军毕竟是过来的，他还是觉得需提点面前这位出生牛犊的江姑娘两句。
　　“江姑娘，虽说你艺高人胆大，心肠也好。但是京城毕竟是是非之地，长公主府财大势大，姑娘还是小心为妙，少来京城。”
　　江疏月抱拳：“多谢老将军提醒。”
　　这一次，是为了阿水而来的京城，以后，只怕都不会再来了。
　　老侯爷的目光投入芦苇丛里。
　　那里，就在方才，他依稀看到了个披羊裘的身影。
　　那道身影，似火般灼痛他的眼睛。
　　竟与他苦寻不着的儿子有那么几分相似。
　　就在这时，一骑兵飞驰而来，附在老将军耳边说了几句，江疏月隐约听到“兵部有军情奏报”几个字。
　　老将军神色凝重，再不多作停留，带领黑甲卫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