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折》无梏山云

3、完结篇

　　我奉命取回一颗魂魄。那本来在十三个月前就该收回天地，却被一人以血肉禁锢在梦境里，现下才放出来。

　　我引雷劈开棺木，惊异其中竟还有生气。
　　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跟我大眼对小眼。他怀里抱着一具女子骨架，其上……还有齿痕。
　　想来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阁下还是放手吧。”我客客气气道，“您抱着的这个人，若是再不魂归天地，怕是要不得安息了。”

　　他像个疯子似的。不动不言，激起我的厌恶。

　　“再怎么深情的怨侣，到了生死界限，也是要避让的。”我居高临下，缓缓道。

　　冥顽不灵。我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客气，他居然这般不识好歹。
　　我刚准备祭出法宝，给他点颜色看，却见他嘴唇翕动。

　　“什么？”
　　他眼神无光。
　　“她是我此生唯一所爱。”他的喉咙仿佛有虫子在涌动，“无她，此世即空荡。”

　　我嫌弃地朝后退了两步：“那你还是吃了她的肉啊。常人还有挣扎的欲望，你倒果决，死人的肉也吃得下去。”

　　男人僵住了许久后，才低声道，“她爱我吗。”

　　我长舒一口气：“那是必然的。可惜她的极限与你的极限，不是同地位的。你的梦捆住了她的魂魄，所以你梦里的一切，其实就是真实的。”

　　男人眸光黯然。
　　我无所谓地靠近，取走了那具骸骨。

　　这个小女儿相貌真是好。她悄咪咪地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吹气，被我带走时还冲他做了个鬼脸。

　　我带着她飘然远去，她凑近我的胳膊：“姐姐，你好香啊。”
　　我觉得好笑：“尸香吗。”
　　她撇撇嘴，绕着我转了个圈。

　　她回头看那个男人。男人明明还活着，却已经如同死去多时的枯骨。
　　她不看了，又转过来问我。
　　“我的极限？是什么。”

　　“你生前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就是什么。”

　　她“哈”了一声：“我感觉活着就是痛苦。无论在哪里，都充满了话本里的悲情。”

　　“那就对了。”我伸出一指，点向她额头处集起来的阴云，将其驱散，“你活着就是极限。”

　　她打了个激灵，似懂非懂。

　　“人女大多如此。”我平淡中叹息，“能如你一般勇敢寻道者，居然已经算得上幸运。”

　　她有点愤愤不满。我禁不住笑了：“果然。超脱躯壳，你是个这般生动人。”
　　“那宇正呢？”她问，“他也有极限？”

　　“他嘛。”我摇摇头，“英俊少年郎也。自以为是一罪。”

　　月上中天，锦绣圆满。我带着她跳过槛，点了蜡烛，又送了她一整片菠菜园。她跃跃欲试要给我煮汤喝，我还是选了炒蛋。苦思无益，我本秀木，何惧摧折；
　　管他恨海情天，我偏要心向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