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神荒》桑寄非槿

20、第 20 章

　　回到家中，小白打开衣柜，将小青那些抹布似的衣服全部扔到箱子里放到了床底下，挑了一件紧束的高领内衬衣，材质是厚实细密的墨青色棉麻，能够勾勒出小青充满力量感的线条，一件束腰收腕的短款交领上衣，一条紧身铁腿的墨青色厚棉裤，外层覆着前后左右四片裙甲，一双及膝的高筒战靴，有鳞片压纹，踩在雪地上会发出沉闷有力的声响，小白搭配完满意的点了点头，小青拿着衣服乖乖的表示，自己一定焊死在身上，小白笑她傻。

　　二人洗完澡后对五福交代了一些保安堂的事宜，并告诉他若是许仙找来，先应付一下，不要打扰她们，五福对于她们的交代感激涕零，终于不是突然消失了。

　　交代完二人便去了后院，重逢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都在告诉她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加紧修炼，提升修为，迫在眉睫。虽然对她们来说，疗伤和恢复修为才是，哎！生活不易，小青叹气。

　　如今的青城山已经是火爆的旅游景点，不再适合她们修炼了，小青在家里建的“青城山”，与真的不遑多让，还有方便她们修炼的洞府，设了阵法与结界，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月华如练，倾泻在二人修炼的水府洞天。洞府中央是一方灵气氤氲的寒玉莲台，小白与小青相对盘坐，掌心相抵，周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流转不息的光晕之中，借助满月精华与洞府中阵法聚集的地底灵脉，恢复修为。

　　小白周身气息清冷空灵，如冰泉流淌，散发着淡淡的银白光华，小青的则炽烈灵动，似碧焰升腾，透出青翠欲滴的生机。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源共生的妖力在她们之间循环往复，形成一个完美的阴阳流转，莲台四周灵气被源源不断地吸纳入体，莲瓣都微微舒展，发出莹莹微光。

　　然而，不一会儿，这精妙的平衡开始动摇。原本被有序吸纳、炼化的灵气，突然变得狂暴而不受控制。洞府内充盈的月华灵气不再温顺地流向她们，反而像被无形之力搅动，形成混乱的漩涡。肉眼可见的银色光点与碧色光丝从她们体表、发丝间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如同破碎的流萤，在洞府内无序飞舞、碰撞，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莲台的光华也忽明忽灭，不再稳定。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种无形的“滞涩”感弥漫开来。仿佛空气中充满了看不见的粘稠胶质，又像是有一座沉重的大山虚悬于顶，沉沉压下。这压力应该来自外界，每一次试图推动妖力流转，都带来针刺般的剧痛和更深的凝滞感。

　　小青的反应最为剧烈，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瞬间又被体表异常升高的温度蒸发成白气。脸颊和脖颈处，细密的青色蛇鳞不受控制地浮现、翕张，边缘闪烁着危险的碧芒。十指指甲暴涨，尖锐如钩，嘴角渗出点点带着青光的血珠，落在寒玉上发出“嗤嗤”轻响。她眼睑紧闭，但眼皮下的眼球却在疯狂转动，瞳孔在竖瞳与人瞳之间剧烈变幻，泄露出的青光带着混乱与狂躁。

　　小白也面色苍白如纸，秀美的眉峰紧蹙，周身清冷的银光变得紊乱，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时而又不受控制地爆发出刺目的寒芒。几缕乌黑的发丝无风自动，发梢竟凝结出细小的冰晶。最明显的变化在她眉心，一点朱砂似的红痕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被灼烧般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隐隐勾勒出蛇鳞的纹路，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印而出。她白皙的手腕上，也开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比小青更为细腻莹白的蛇鳞纹路，带着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

　　两股妖力在她们相连的掌心处激烈冲突、纠缠、排斥、失控的碰撞。小青体内的碧焰妖力狂躁地冲击着小白冰泉般的妖力，试图将其点燃吞噬，而小白的冰寒妖力则本能地反扑、冻结小青的妖力核心。

　　这种内耗让她们体内的妖力更加狂暴，经脉如同被冰火反复淬炼、撕裂，痛苦呈几何级数倍增。

　　小青的意识已开始沉沦于力量失控的漩涡，妖气愈发混乱，隐隐有黑气混杂其中，那是走火入魔、妖性失控的征兆！她身上的鳞片翕张得更快，气息变得危险而充满攻击性，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化为妖蛇，失去理智。

　　一直强忍着痛苦、努力维持心神一丝清明的白素贞，眉心那点灼热的红痕猛地一跳！一股远超小青的、源自千年道行沉淀的灵台警兆如同冰锥刺入识海！

　　她霍然睁开了双眼！那双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惊骇与凝重。瞳孔深处，不再是温润的人瞳，而是完全化作了冰冷、锐利、仿佛能洞穿虚妄的银色竖瞳！竖瞳中银芒暴涨，瞬间驱散了瞳孔边缘的一丝混乱红光。

　　“不好……小青！” 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在她心中炸响，盖过了经脉的剧痛。

　　她瞬间洞悉了危机的根源——这水府灵脉深处，似乎还潜藏着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强大镇压之力的异种气息！正是这股气息，如同投入油锅的冷水，瞬间引爆了她们体内本就处于临界点的妖力冲突，造成了这灵气暴走、妖力反噬的险境！

　　没有丝毫犹豫，小白强行压下喉咙涌上的腥甜，那口差点喷出的妖血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她银牙紧咬，调动起识海中最后也是最精纯的一缕本命元神之力，汇聚于喉间，对着意识已濒临崩溃的小青，发出一声清越而蕴含无上威严的叱喝。

　　“青儿！固守灵台！！！”

　　这叱喝声并不响亮，却如同九天惊雷，又似寒泉灌顶，带着涤荡妖氛、震慑心神的强大力量，直透小青混乱的识海深处！

　　同时，小白强行中断了与小青的妖力循环连接，反掌一推，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冰寒之力瞬间包裹住小青狂躁的身躯，试图暂时隔绝那失控妖力对外的冲击，也为小青争取一丝清醒的时间。

　　洞府内混乱的灵气漩涡为之一滞。小白那双冰冷的银色竖瞳，如同黑夜中的寒星，死死锁定在小青身上，充满了焦急与不容置疑的守护，终于，小青睁开了双眼，暴走的灵气逐渐消散，血腥味儿充斥着整个口腔。

　　“青儿，你怎么样？”小白拿出手帕，拭去小青嘴角残留的血渍。

　　“我没事，姐姐，这里有问题！这洞府我亲自修的，阵法我亲自布的，这寒玉，乃九幽凝冰魄，我亲自寻来的，就连这泉水，都是月魄流浆，无论是哪一处，都不可能有问题。”小青强撑着身体，巨大的变故让她感到不安，如果家都不安全的话，那普天之下，就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了。

　　而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细小的冰刺，有无数根，齐齐刺进小白的心口。

　　幽凝冰魄是深嵌于裂谷最底部、终年不见天日的万丈玄冰层的核心，只有指头大小、泪滴状晶体，其散发的寒气非人间之冷，而是直透神魂的“寂灭之寒”，寻常修士靠近百丈，神魂便有冻结碎裂之危，妖修虽体质强韧，也需以深厚妖力护体，且每靠近一步，妖力消耗呈几何级数增长。

　　开采时需以至阳真火或无上锐金之气小心剥离，稍有不慎，晶体连同周围玄冰瞬间化为齑粉，玄冰层中，栖息着依靠寒气修炼的“噬魂冰螭”，形似冰雕蜈蚣，无声无息，专噬神魂，是寒玉的天然守卫。

　　而月魄流浆是在垂直贯穿万丈岩壁的天然石隙顶端，在七星连珠之夜，引动九天月华与星辉，凝聚成露，再经过石隙中某种蕴含奇特矿物质的岩壁万年渗透、过滤、酝酿，最终在裂谷底部的石洼中滴落汇聚而成，一年之中仅出现数次，每次持续时间极短，且一旦离开那天然玉碗石洼，暴露在寻常空气或容器中，其蕴含的至纯月华星辉便会迅速逸散、分解，化为普通灵水，神效尽失，必须在滴落汇聚后，以蕴含月华之力的特殊容器（在极短时间内收取，且收取过程需极度轻柔，不能搅动。

　　收取它可谓通天险径，需穿越裂谷中无处不在的蚀骨阴风、空间乱流以及各种飞行凶禽的领地。石隙本身也光滑无比，遍布倒刺般的奇异结晶，攀爬异常艰难。

　　获取任何一样都需经历九死一生，非大毅力、大机缘、大神通之妖，绝难企及。

　　每一次尝试，都是在与天争命，在寂灭寒狱、地脉狂涛与星月流光交织的绝境中，寻求那一丝渺茫的登天之路。

　　“这……全部都是，全部都是，因为我，为了我对不对？”小白扶着小青的双手微微发颤，满眼的不可置信，不可置信她护在手心的妹妹，是怎么一个人，一个人做到这些的？

　　“姐姐，你你你，你别哭啊，别哭，怎怎怎么了吗？”小青慌乱了起来，她不明白，现在不应该讨论险些走火入魔的事情吗？怎么……怎么哭了？

　　“小青。”

　　“谢谢。”

　　“对不起。”

　　一向端庄自持的人，如今抱着她，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