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买权》LINSIN

9、第 9 章

　　冯嵚诺端起杯子，小口啜饮着甜丝丝的液体，温润的感觉暂时抚平了喉咙的干痛。颜初乐的目光安静地落在他身上，没有探究，没有评判，只有一种无声的陪伴。

　　“那你好奇是谁吗？乐乐。”

　　“这个味道是桫椤，撞味道的人挺少的，应该是岑喻期。”

　　“猜对了！你居然认识他？”

　　“之前参加过一些宴会认识了一下……”

　　“诶！”冯嵚诺又坐直了身子，有些好奇地询问颜初乐，“你们明星行程不是很忙吗？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我就演了几部戏而已，不算明星，最近没有工作自然就能出来了。”

　　聊着聊着，冯嵚诺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颜初乐看出他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

　　“乐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放荡啊？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冯嵚诺犹豫着在颜初乐面前说出了最近自己在想的事情，因为自己家里面的影响，冯嵚诺或多或少也对这种事情膈应，当时他想的是事已至此，就算了，现在面对颜初乐，就干脆说出来。

　　“我觉得还好，“颜初乐真的认真思考了冯嵚诺的问题，很快回答，“因为性行为说白了只是一个休闲活动，只要不过度都是可以的……吧。”

　　“乐乐你说的真好！我最近都要住在你那边，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

　　接下来的两周，冯嵚诺跟着颜初乐走进了剧组的生活。

　　颜初乐接的这部戏是个小成本文艺片，他在里面饰演一个戏份不多但颇有深度的配角。剧组驻扎在A城郊外一个有些年头的影视基地里，环境算不上好，但胜在清净。

　　冯嵚诺对外宣称是颜初乐的“生活助理”兼“好友探班”。即使天气并不冷，他也裹着厚厚的围巾，喷着浓烈到刺鼻的香水，贴着加厚阻隔贴，把自己裹得像个密不透风的粽子，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窥探。

　　只有和颜初乐独处时，他才会稍微放松警惕。

　　冯嵚诺所谓的“助理工作”基本等于零。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颜初乐的专属休息椅里，裹着毯子刷手机或者发呆。偶尔颜初乐需要递个水杯、拿件外套，他会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动作还带着点大少爷的矜贵和生疏。

　　剧组人员看在颜初乐的面子上，对这个漂亮得过分又有点“娇气”的“助理”倒也宽容。

　　冯嵚诺会远远地看着颜初乐拍戏。

　　片场的颜初乐像是换了一个人，平时木讷安静的气质褪去，眼神变得专注甚至锐利，能将角色的灵魂精准地灌注到肢体和台词中。

　　这种反差让冯嵚诺感到新奇，也让他暂时忘却了自己的烦心事。只是看着看着，有时会走神，岑喻期那张恶劣的脸或者秦晔苍白无助的样子会突然闯入脑海，让他心绪不宁。

　　因为冯嵚诺“颇有姿色”，所以总会被拉去当个路人甲。

　　比如，剧组临时缺一个穿着考究的宴会宾客群演。副导演急得团团转，目光扫过休息区，精准地锁定了气质出众、穿着也不差的冯嵚诺。

　　“那位…颜老师的朋友！帮个忙行不行？就一个背影，很快！” 副导演堆着笑。

　　冯嵚诺第一反应是皱眉拒绝：“我？” 开什么玩笑，我堂堂冯家小少爷去当背景板？

　　颜初乐正好下场休息，看了看副导演的焦急，又看了看冯嵚诺，慢悠悠地说：“去吧。衣服…合适。”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冯嵚诺：“……” 在颜初乐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他莫名地败下阵来，被半推半就地拉去换了件群演的西装外套他还嫌弃地掸了掸灰。

　　拍摄过程倒很简单，只是背对镜头站着，假装与人交谈。但冯嵚诺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僵硬的肢体让导演都忍不住喊了两次“放松点！自然点！”。好不容易熬完，他立刻冲回颜初乐身边，像只受惊的兔子，嘟囔着：“再也不干了！丢死人了！”

　　颜初乐只是默默递给他一瓶水，镜片后的眼睛似乎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收工后，两人住在影视基地附近一家还算干净的酒店里。冯嵚诺有时会忍不住跟颜初乐抱怨岑喻期的恶劣，痛斥傅任寒的虚伪，或者表达对秦晔处境的担忧。

　　颜初乐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发出一两个单音节的回应，或者在他情绪特别激动时，递上一张纸巾或一杯温水。

　　他从不追问细节，也不轻易发表评论，但冯嵚诺知道，他都在听，都记着。

　　这两周像一场短暂而恍惚的梦。没有岑喻期的骚扰，没有家族的盘问，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信息素纠缠。

　　只有剧组的嘈杂、盒饭的味道、颜初乐安静的陪伴，以及他自己内心无法平息的波澜。

　　身体上的不适渐渐消退，两周以后，他们以一张剧照结束了这段时光。

　　冯嵚诺身上的那些痕迹都消得差不多，不属于他的味道已经散去。

　　他换了一身略显乖巧的高领长袖，希望能让整个人板正一些。

　　下午，冯家司机的车准时来到冯嵚诺指定的地点。

　　今天天气多云，太阳消失的快，大概接近七点的时候，整个天空都是黑的，看不见星星，冯嵚诺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已经在闪烁，不禁惆怅。

　　他读了这么久的书，读了医学，读了金融，读到了硕士，真的不想再读下去了。

　　他读这些书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够像爷爷和爸爸那样管理好冯氏集团，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他想进入冯氏的医院工作。

　　【早就应该进去了。】

　　冯嵚诺在毕业回去后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跟爷爷说了这个想法。

　　在自己的孙子这么争气并有想法的情况下，冯泊承应该同意。

　　——可是没有。

　　对冯嵚诺一向放纵的冯泊承突然变得严肃，而冯嵚诺的爸爸冯澜铭也沉默没有说话。

　　冯嵚诺知道，冯家是很传统的，不允许Omega成为继承人，不然也不会为了不让他接触到业内的人士把他从贵族学校转到公立学校去。

　　只是冯嵚诺不理解，既然这么不愿意Omega来担任这个位置，那要让谁去？宁愿后继无人也不愿意让Omega上任吗？

　　“王叔。”

　　王叔看着前面的路，嘴上回应着：“嗯？怎么了小诺？”

　　“爷爷和爸爸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去工作呢？”

　　王叔顿了一下，“小诺啊，不是叔说，你得知道，你一个Omega在那里面做事是很危险的，我当了你们家司机这么久，你叔我敢打包票，你爸爸和爷爷也是为了你好。”

　　“怎么连都你这么说，可是我看医院里也不是没有Omega入职啊，为什么我就不行……”

　　王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叹了一口气，忽地又想到什么：“储物格那边有糖，还是老板新放进去的，他说你爱吃，要不要试试。”

　　冯嵚诺这才注意到储物格里不起眼的糖果包装，是Mili新上市的糖果，巧克力味的极易融化，但是车内的温度让它凝固着。

　　冯嵚诺从小就喜欢吃，冯澜铭也就在车上以及各种地方藏着，只是冯嵚诺忘记了。

　　“好久没坐我们家的车，都忘记车上会有糖了。”

　　冯嵚诺不再讲话，含着巧克力糖，甜味化开，却没能驱散心头的苦涩。

　　王叔的安慰言犹在耳，却更添无力感。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为他好”就是把他隔绝在家族核心之外？他读的那些书，熬的那些夜，难道只是为了成为一个更精致的摆设？

　　车子平稳地驶入冯家老宅厚重的大门。这座融合了中西风格、带着岁月沉淀的宅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肃穆。

　　冯嵚诺刚下车，管家已恭敬地等在门口：“小少爷，您回来了。老爷和先生在书房等您。”

　　来了。

　　冯嵚诺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波。“知道了，则叔。”

　　书房里，灯光是暖调的。冯泊承——冯氏集团的掌舵人，正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戴着老花镜翻阅文件。冯嵚诺的父亲冯澜铭，站在窗边。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

　　“爷爷，爸爸，我回来了。”冯嵚诺走到书桌前，听起来不是很开心。

　　冯泊承放下文件，摘下眼镜。

　　“回来了就好。”冯泊承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在外面玩得怎么样？初乐那孩子还好吧？”

　　“挺好的，初乐在拍戏，我就是去散散心。”冯嵚诺简短地回答，避重就轻。

　　“嗯。”冯泊承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明晚的慈善晚宴，是为‘新生Omega罕见病基金会’筹款，也是冯氏回馈社会的重要场合。你准备好了吗？”

　　不是商量，是通知。冯嵚诺心下一沉，果然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了。”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抗拒。

　　冯澜铭这时才转过身，走到冯嵚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诺，礼服已经让设计师送到你房间了，去试试看合不合身。明天……打起精神来。” 他的目光扫过冯嵚诺略显苍白的脸和眼下淡淡的青影，“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没…没事的爸爸，我想睡觉。”冯嵚诺低声应道，转身离开了书房。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