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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姜雁到医院的时候,小小的病房里挤满了人,姜民生躺在病床上脸色大好,眼看着推门进来的姜雁,邻居们齐齐扯了笑:“哟,我们小状元回来勒。”

      姜雁从小成绩好,又听话,镇上的人谁家都羡慕姜家鞋匠生了个好女儿,邻居之间谁家小孩有不会的题都来问问姜雁,好吃的也不拘着往姜家送,来来往往这些年感情胜似亲人。

      香蕉牛奶堆了病床一堆,姜民生乐呵,总腼腆着说没什么问题,旁的人附和:小手术小手术,看病人看到后面居然围了一圈打起牌,病房好不热闹。

      等四点左右,一群人又嚷嚷着要去赶末班车回镇上。

      “饭还没吃呢……”姜民生急了,憋红了脸:“雁娃,去下面点几个菜大家吃了饭再走。”他躺在床上固定了位置,动弹不得还没来得及多说,好好荡荡一群人就冲出病房。

      姜雁一路从病房追到公交站台,梁大正红着脸用借来的手机一顿朝对面急切道:“喊你回家,有什么事情回家讲清楚。”

      “还钱?你一个女娃娃怎么还钱?”

      姜雁在离梁大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隐在一颗树的阴影里,几辆重型卡车从面前驶过,掩盖了梁大的话,只看见他嘴唇上下翕动。

      “你少提那件事……跟我没关系,跟姜民生也没关系,那个是意外!你们清楚。”

      “姜?”

      卡车过去,梁大的声音断断续续漏出几句,带着明显的恐慌,梁大的声音含混,她听不清,下意识迈近了两步,梁大像是被电话那头击垮,忽的哽住,背对着身后同行人哀求:“别,别!那都是烂账,钱的事我想办法,我会想办法的……”

      又是一辆车轰着油门开过去,电话挂了,梁大涨红了脸,痛苦却又强忍,等他转身慢慢平复心情。

      梁大在镇子上一直都存在感不高,一群人也没观察到他异样,等姜雁上前,梁大还在原地低着头对姜雁的出现浑然不知。

      她分了些包子给邻居们在路上吃,递到梁大面前时,他晃得一震,看清姜雁之后脸色变得难看:“雁娃……”

      跟她有关,跟姜家有关。
      她当下做了决策,不再打草惊蛇,只是笑的乖巧:“梁叔,回去的路远,先吃点包子垫垫。”

      姜家、意外、钱、梁安琪、那件事……
      姜雁窥见了另一层新的意外。

      回病房时,姜民生已经睡着了,点滴里加了镇定的药剂,才睡得熟。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边摆放整齐的牛奶香蕉,准备提到一旁,刚提起,箱子里摇晃得沉甸甸。

      牛奶箱子封得不密,拎起刚走两步,箱子开口——一叠叠十块五块从箱子滚落出来。

      姜雁愣住。
      她又提了提其他牛奶箱。

      拆开之后依旧是一叠叠捆好的零钱整整齐齐垫在牛奶下面,十块、五块、二十老旧褶皱,她把钱抽出来,蹲在原地数了好久,最后是八千六百一十二块三毛三。

      石缘又来了一趟,晚上八点,他给了姜雁一个好消息,梁安琪的住所找到了。

      “这是地址,在个郊区的自建房,好像是故意避开谁找了个偏僻的住处,就连租房子签的合同也是找别人代签,不知道躲谁。”

      石缘递了纸条,打开是歪歪扭扭的文字,那天两人从台球室分别,她就麻烦他暗中跟着梁安琪打听住所,石缘有些担忧,偏陈喣给了足够报酬,也只说一句:她要做,就随她。

      这两人关系奇奇怪怪,一个比一个固执,一个比一个看不透。

      姜雁道谢,要给钱。
      石缘还是没要,却有话要说。

      “小雁娃。”他喊了一声,姜雁回头,石缘摇头:“梁安琪恨你是因为她妈,你知道的吧。”

      这件事许多年了,连石缘这种外出打工多年的人都知道,就很明显这事当年在镇子上闹得多大。

      姜雁点头,安静的脸上写满了知晓。
      “所以我要去见她一面。”
      只有他们两人。

      “我查到梁安琪欠了一大笔钱,你如果去找她,她一定会让你给出她想要的报酬。”眼下之意很明显,你的钱连治疗姜父都不够。

      “如果你有什么想找她谈的,不如交给哥,哥帮你去办。”除了陈喣给的钱,石缘是真感叹姜雁这小姑娘活得不容易,诚心要帮忙。

      姜雁还是摇头。
      稀松平常般从口袋剥了个香蕉递给石缘:“哥,你帮不了我一辈子。”

      石缘愣了愣。
      那香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塞到他手里。

      “哥,钱我已经借到了,十万块,真是不轻松啊~”这时候少女还能自嘲,没等他回答,只低头给自己剥了个香蕉,低头一口口咬了下去。

      石缘捏着香蕉,心里乱七八糟想着,十万,一个普通高中生怎么解决。

      “钱……怎么借的?”他压低了声问。

      姜雁没正面回答,咬下最后一口香蕉,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偏过头,一副好学生样子:“赚的。”

      “二十三号床,有人找。”
      护士站那支了个脖子喊人,姜雁回头应声:“来了。”

      打了招呼走,石缘顺着视线看看过去,年轻小伙提着了整袋运动包,吧嗒递给姜雁。

      石缘神经一崩。
      摸出手机拨通电话:“你还在楼下吗?”

      “十万,他手里提的肯定是十万,那小子凭什么提了十万给小雁娃……”石缘一急,拉着陈喣就要朝楼上冲!

      却拉不动这小子。
      他回头,脸色一摆:“陈喣,你什么意思?眼看着的因为那十万让小雁娃误入歧途!?”

      陈喣将手抽出,抬头看了看市医院招牌:“上楼才更让她难堪。”他声音淡淡,倚着栏杆把玩手中开合金属打火机。

      “脸面能当饭吃?”毕竟是年长这些孩子,石缘觉得不可理喻,十万块的交易能是什么好事?

      陈喣站在那,情绪无太多波动。
      他知道,她厌恶同情,厌恶难堪,厌恶跟赵绮丽关联的一切金钱。

      “小兄弟,我看你的家境应该能拿出十万,能不能先借点给那孩子周转?她成绩从小就拔尖,家里这次真是……”石缘急道,话里带着恳求。

      陈喣手里的金属打火机“咔嚓”合上。
      他抬眸去看石缘,他后面的话就噎喉咙里。

      “我没这个义务。”陈喣淡淡的。
      “她不会要。”陈喣重复一遍之前的判断,语气笃定:“这是她的选择。”

      陈喣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指尖握着的金属,摩擦出了星火,他有些疑惑,他为什么此刻将她看得这样清晰。

      他沙哑着声音:“她选择用自己能掌握的方法去解决问题……”陈喣有些诧异,他怎么会这样想。

      顿了顿,又继续道:“哪怕方法在我们看来并不理智。”

      也不需要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毁掉她好不容易维持的“所有权”和“尊严”。

      陈喣突然滞在原地。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是谁引导他这样想?

      他为什么要站在姜雁的角度去思考,这对他而言可笑至极。

      游戏结束了。
      他陌生和恐惧去接受对姜雁“有利”的想法。这念头像一条蛇,猝不及防窜入陈喣的大脑,不是共情、是理解,甚至是……认同。

      陈喣认同了姜雁。
      认同了穷人那近乎偏执的骄傲。

      这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正如他想杀了姜雁这件事。

      十岁之前,陈国强扮演成功一个合格丈夫的角色,整个家庭是傅文殊期望的、表面平静的氛围。

      陈国强给了傅文殊一个“爱”的假象,给了陈喣一个“虚假”面具,傅文殊给予陈喣的“爱”会根据陈国强改变数值。

      爱,是虚假。
      陈喣从小就知道这个答案。

      他模仿陈国强站在高处、冷静得俯瞰,精准观察父母的“爱”而回馈情绪,这是个“面具”观察游戏。

      可现在,他竟然下意识代入了“被观察”对象的立场,陈喣代入了姜雁的立场。

      这不是他该有的思维。
      这脱离了他一贯的掌控。
      这……让他失控,甚至恐惧,而这份恐惧第一次产生是傅文殊、陈国强感情彻底毁灭的那个夜晚。

      撕开的面具下,只剩争吵。
      他们讨论着一个终极话题——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陈喣在想。
      这个字太泛。

      十岁的时候,他看着傅时锦、陈国强用最恶毒的语言撕咬彼此,追问那个丑陋的问题。那一刻,陈喣想,如果他够强大就好,他想杀了陈国强。

      因为傅时锦说:你说你不可能不爱我,你说你不爱就会死……

      当面具被撕裂。
      陈喣有些作呕。

      那就去死吧。

      这个念头冰冷,却清晰植入他大脑,是不属于孩童的理智,“不爱就会死”是陈国强维持虚假面具的誓言,那么当面具卸掉,最合理的结局:就该让说谎者践行他的诺言。

      那么,姜雁呢?

      陈喣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光滑的金属表面,他确定他是恨姜雁的,这种恨是悄无声息的,一开始源于赵绮丽,后来源于欺骗,源于她抓着他说“不希望他死”却又让他一次次失控,被动的、主动的失去“权利”。

      陈喣是厌恶欺骗的。
      他十岁的时候就坚信,说谎的人需要践行诺言。

      可在此刻,他想“杀”姜雁。
      是在愤怒姜雁的“诺言”没有践行吗?

      看着姜雁为了姜民生所做的一切——那些疲惫的奔走,那些冷静下的煎熬,甚至那笔用前途换来的、带着耻辱的十万块钱

      陈喣感到困惑,更感到不可控的被冒犯,姜雁的存在,无时无刻在挑战他从傅时锦、陈国强那里学到对“爱”的定论。

      这不是他认知的。
      没有虚假的甜蜜,没有牺牲的撕裂,甚至没有怨恨和无奈,没有表演深情,只是缓慢得侵入感知。

      “陈喣。”
      石缘见他久久不动,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陈喣回过神,眼底的混乱被强行压下。
      "走吧"他没再看住院部大楼,脚步甚至有些仓促,他恐惧这里,恐惧这个空间,他要远离姜雁带来的变动。

      他坐在车里,狭小空间无限放大那些思绪,陈喣隐隐感到他动摇了,不只是对姜雁的动摇,而是对陈国强的动摇……

      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方向盘上。
      许久,久到呼吸变得平静。

      陈喣抽出了手机,按了几个数字。
      片刻后那边接通,他缓缓松了口气,接着开口:“顾叔叔,是我。”

      “可以麻烦您下周到黔省安城做一场飞刀手术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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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日更:凌晨不定时,建议第二天早上看】欢迎收藏 作者专栏预收《她强制标记A》《神明还俗后竟是真千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