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狗？我是专业的》凉茶泡饭

89、第 89 章

　　两人短短一个时辰吵了四轮，幸好有贺栖按着，最后也没动手。
　　一顿饭吃得宾不欢主不欢，还要在外人面前维持基本礼仪，陆盛憋了一肚子火，回府就上书请命前往南越国。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周全这个小三当得理直气壮，若真让两人见面，还不知道要如何勾引崔挟月呢。

　　然而时局未定，陆盛南下时间不得不一再拖延，破天荒在京城中久留四个多月。他许久未上朝，寻常军务夏泽麟也是散朝后单独留下陆盛，因此陆盛与贺栖只好手拉着手看白胡子老头们在早朝上争吵不休。

　　景朝尚无以考试选官的传统，夏泽麟知道此事动摇士族根基，便欲缓缓图之。
　　他准备从改革吏治下手，景朝官员考核标准涵盖政绩、德行等数个方面。

　　大朝会上，夏泽麟宣布将考试纳入每年的政绩考核，由每部门顶头上司出卷评判，部分职位若欲升迁，则需考试成绩作保，占官员考核标准权重及高。
　　若连合格都无法，轻则贬官，重则罢黜。

　　此言一出牵一发动全身，朝中顿时沸如水入油锅。请皇帝三思者众多，吵做一团。
　　此项多针对底层官员及多靠祖荫入官者，对于大司农和靖安侯之类，并无什么约束。
　　甚至对于杜明蔚而言，除了年末要多做些工作外，出卷评判的权力掌握在他手里，标准几何还不是靠他一根笔。他借机提拔自己钟意之人，亦可将自己看不上的贬得远远的。
　　与他类似的官员，心中自有一份心思，因此只作壁上观，并未出言。

　　如此一来，那朝中吵得虽火热，却依旧由新增添的吏部统领，无法更改。
　　夏泽麟以此为契机，推出可书写的纸张，下令收集天下图书，由王氏家主修书成册。
　　王家藏书甚多，由他牵头，各家不得不将家中私藏书籍“借”给与王家家主任其编纂。

　　陆盛在旁看得啧啧称奇，怪不得夏泽麟非留他至今。改革吏治可将混吃等死的一干蛀虫撸下，偏生士族又无可指摘——毕竟考试都画了范围，这还不合格，还当什么官。
　　而修书则将士族底蕴掏空。因战乱缘故，竹简厚重不易搬移，民间传书不多，识字之人更是甚少。
　　士族出仕者多，无外乎上有长辈提携，下有世代累计的藏书可读。
　　夏泽麟收尽世家图书，名义上是借，实则拿到手就不会轻易还回去，必得物尽其用。
　　直至夏至，朝中议论声逐渐平歇，陆盛方才启程。

　　南越王夏厉未受中央朝廷风波波及，还在一心搞着谋反大业。
　　今年夏天暑溽深重，入夏以来，没下过几场雨，甚至某一支流河道干涸，农民不得不去老远的地方挑水浇地。
　　夏厉无心顾及，毕竟没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毕竟只是一小块范围，造不成太大影响，只象征性得分下些钱银，层层盘剥下，甚至都没到农民手中。

　　漂洋过海的重船停靠在港口。船舱狭小，油灯被砌在墙上微微摇动，空气里弥漫着咸湿的海风与陈年木料的腐朽味争先恐后地往人鼻腔里钻。
　　崔挟月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对面的西洋人，他身材高大，身躯几乎填满了那张硬木椅。
　　面前瓷盏中龙井的嫩芽缓缓沉浮，香气袅袅。

　　崔挟月联合商会谷会长，手中囤积着成批的绸缎，也有他们所喜爱的瓷器，两批人磨了许久，一个真心卖一个诚心买，唯有价钱上谈不拢，此次崔挟月亲自前来，就为一探西洋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西洋人从怀中掏出只黑木打造的小盒，推给崔挟月，笨拙用中原官话道：“我家大人偶得一件珍品，格外与小姐相配。”

　　姜寒与陆盛亲卫一左一右持剑站在崔挟月身边，姜寒闻言打开木盒呈给崔挟月。
　　盒中并非预料到的西洋物件，几乎打开一瞬间，便吸走了舱内本就昏暗的光线。
　　这是一颗珍珠，硕大如龙眼，泛着淡淡仿佛晨曦初照海雾的粉金色光晕，珍珠表面流转着一层如梦似幻的清晖。

　　崔挟月呼吸一滞，并非被珍珠品质所震惊，而是——这分明与当年她被那田庄制私盐管事贿赂的珍珠是一批！
　　此种品质珍珠多为贡品，皇帝赏赐也是赏赐达官显贵，御赐之物轻易不会流传至民间，更妄论流转至西洋人之手。

　　崔挟月换成西洋语——幸好当年学的东西没还给老师：“此物珍贵，先生从何而来？”
　　西洋大胡子从善如流地也跟着换成西洋语，“我家大人听闻崔小姐盛名，特吩咐我将珍珠赠予您。”

　　崔挟月只与大胡子口中的大人见过一面，两人一个下船一个上船，擦肩而过。
　　崔挟月记得他身着华贵，一身厚重的猩红色天鹅绒外套，胸前十字架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钻石，脸还没见到，就被钻石华彩照瞎了眼。
　　一看就是个大人物。

　　崔挟月登船只为做生意，也无心打探一艘商船怎么会有西洋皇室。
　　但……
　　崔挟月还没自恋到一面之缘的人就拜倒在她裙下，究竟是什么引起那人的注意，只为这批货物吗？

　　崔挟月回过神来，对大胡子笑道：“既是如此我便收下了。”
　　大胡子局促地搓搓手，像是在等崔挟月接来下的话。
　　崔挟月试探道：“作为回报，这批货便宜一些？只是非我一人能做主……”
　　“不不不，”大胡子急忙摆手打断她的话，“珍珠只是我家大人的一片心意，并非为了压价，您出的价钱我们接受。”

　　“那是为了什么？”这西洋人中原官话说的不行，西洋语又急躁又带着俚语，崔挟月连蒙带猜才猜出七八分。
　　降价的话一说出口崔挟月就后悔了，恨不得咋说的咋吃回去。
　　但是他们不为压价，她与谷会长派出的那么多人，那么多轮谈判是为了什么？
　　耍人玩？

　　大胡子：“我家大人只有一个要求，想与崔小姐单独见一面。”

　　崔挟月：“……”
　　哦，真是耍我玩。

　　崔挟月坐正了些，心中猜测成真。
　　西洋人多次展示交易意图，却不好说话，吹毛求疵，仿佛是想要崔挟月白送给他们。
　　现在看来，这多轮的谈判，只为逼崔挟月出现。

　　崔挟月掌心扣住盒子，推还给大胡子，“你家大人眼里我到底眼皮子多浅，为了一颗珍珠，为了一批货，答应他单独见面？无礼野蛮。”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道：“若阁下就这些诚意，我看我们也不必再议——姜寒，我们走。”

　　大胡子跳了起来，拦住崔挟月，叫道：“崔小姐，您留步！”
　　亲卫手中寒光一闪，下一瞬，剑刃已经架在了大胡子脖子上。
　　他被吓了一跳，顿时就把自己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崔小姐……”

　　崔挟月置若罔闻，抬腿往外走。
　　这时，舱内一处暗门突然打开，缓缓走出一名男子。船舱太过逼仄，他不得不低头弯腰。
　　崔挟月定睛一看，正是当时擦肩而过之人。
　　大胡子不顾脖颈旁边的利剑，单膝跪下行礼，“殿下圣安。”

　　崔挟月：“殿下？”
　　果真是皇室中人，来头不小。

　　那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侧影轮毂锋利，刻板的仿佛是做雕像，一份人情味也无。
　　“崔小姐，是我考虑不周。”那人笑道，那一瞬间他脸上被包裹住的层层束缚都消失不见，柔和似水。

　　崔挟月：“阁下远道而来，想来也知道景朝规矩，我连阁下姓甚名谁都不知，实在不敢与你交易。”

　　他身边侍卫怒道：“这是我们大殿下，休要无礼！”
　　崔挟月见他不由吃了一愣，这侍卫竟是个景朝人，不知因何投靠西洋人。西洋人铠甲宽大，他穿上空空荡荡，活生生压矮了一个头。

　　那人脸上并无愠色，挥手让侍卫退下，他中原官话说得极好，“名讳身份，皆是虚妄。”

　　“大殿下，”崔挟月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人，“大费周章的要见我一面到底所为何事？”
　　西洋殿下将木盒郑重放在亲卫手中，“崔姑娘芳烈，我不过慕名求见，一睹尊荣，并无其他想法。”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崔挟月示意亲卫收下，冲西洋殿下一点头，“见也见了，那我就走了。”

　　船外西洋卫兵将船层层围住，其他来往商户似有所感，皆绕道而行，少有停下观看。
　　西洋殿下面色步改：“放崔姑娘离开。葛特，亲自送崔姑娘下船。”

　　“不必了。”崔挟月快步下船，脚下踩在实实在在的石砖上时，她回头冲还在甲板目送她离开的西洋殿下点头致意。
　　西洋殿下无所防备，看样子十分意外崔挟月还会回头，面无表情的脸上条件反射般冲崔挟月莞尔一笑。

　　崔叙和谷会长不放心崔挟月单独与西洋人见面，因此两边都带足了侍卫。方才崔挟月久不出现，西洋卫兵又诡异集结，侍卫长见势不对，一边派人通传，一边手中利刃已然出鞘。
　　见崔挟月安稳下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崔挟月头也不回吩咐道：“让传话的人回来，别叫长辈们担心。”

　　侍卫长正要传达，就见崔挟月回手抽出身旁侍卫的长弓，随手挽弓射箭，一气合成。

　　崔挟月对准甲板上众星捧月的殿下，蓦地松手！
　　弓弦嗡鸣，黑沉沉的箭簇破开空气势如贯日，尖锐的嗡鸣不绝于耳。

　　那殿下瞳孔骤然收缩，躲闪已然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直冲自己而来——
　　“殿下——！”
　　“快来人！保护殿下！”

　　库珀胸前倏然一痛，却不是利刃割开皮肉的刺痛，而是沉闷的、缓缓扩散胸腔的疼痛。
　　他缓缓睁开眼睛，低头一看。
　　崔挟月射出的一箭被钻石挡住了！

　　箭头卡在钻石裂缝中，箭尾势头不减，震颤不已。

　　崔挟月故意的！

　　库珀后知后觉般双腿一软，踉跄着跪倒在地，周围卫兵匆忙上前搀扶起他。

　　崔挟月声音从岸上传来，清冽如玉碎，一下将库珀灵魂定回身体之中。
　　“送阁下个忠告，窃听非君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