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凉茶泡饭

12、第十二章

　　崔挟月魂魄昏沉沉，在识海里沉浮。
　　她经常锻炼，只因道听胡说身体强健的人，等老了容易嘎巴一下直接死了，没有病痛折磨。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起码在学生时代和工作中，久未过生病。她魂魄缩在魂海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你多不健康啊，这才几天，就成这样了。”
　　崔姝半眯眼，神态疲惫，她病的缓慢但强烈，“是个人都吃不消好吧。”
　　崔挟月不得理也不饶人，“想我当年，规培时连轴转两天半都不用睡觉。”
　　“是是是，要不你怎么穿来这了。”崔姝掀开眼皮看了眼她的魂魄，“我看你好的差不多了，还没办法出去吗？”
　　崔挟月装作没听见，扭头不看她，“应该咱俩都好全了，才能出去吧。”
　　她们被困识海已经好久了，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也不能出去。
　　崔挟月其实在暗暗祈祷，一定是两个人好全乎了才能出去啊，要不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崔涣洵。

　　她想起崔涣洵就心虚，说出去的话不由软了三分，“有一事……”
　　崔姝听她口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说吧。”
　　“就是你哥……”她声越说越低，最后好似蚊子哼哼。
　　崔姝听音知意，有意逗弄她，装作听不见，反问：“你说什么？”
　　崔挟月原地转了几圈，嘟囔说：“你哥那……帮我说几句好话。”
　　“为什么呀？”崔姝似是真的不解，一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还能为什么！莫名其妙鸠占鹊巢这事不提，带着崔姝的身子又是上山下海，还一不注意烧成了个小火人。最好找的大夫靠谱些，若是一回魂发现把脑子烧坏了，她该以死谢罪了。
　　崔挟月挠挠头，磕磕绊绊地念叨一句：“这不是我带坏你的吗……”
　　崔姝欣赏半天崔挟月的窘态，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好啊！你敢取笑我！坏丫头！”崔挟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上前捏住她的脸，左右揉搓。
　　崔姝被揉的话都说不明白，含糊道：“我坏也是和你学的。”
　　崔挟月放开她，轻皱眉头，长叹一口气道：“你哥哥估计以为我是黄毛，给你带成这样，一点没有淑女风范。”

　　她蹲下拉住崔姝衣角，抬头看向崔姝，睁大眼睛，可怜巴巴道：“怎么办啊崔姝，你哥哥不会回京立刻找道士烧死我吧……可能！可能道士现在就在床头了！”
　　崔挟月身体猛打了个激灵，像是被吓的不清，埋在崔姝腿间呜呜哭个不停。
　　因着都是魂体原因，双方都是临死前的装扮，崔挟月恢复本来面貌，一双大眼本就夺人注意，现在一哭更是水光潋滟。
　　崔姝浑身一震，顿时手作无措，浑身刺挠似的挠挠头，“诶呀……这、这、兄长不是这种人，醒来我和兄长说，没事的没事的，快起来……”
　　崔挟月还不依不饶地拽着崔姝裙子，崔姝无奈只能坐下，这下更方便她把脸埋在她膝盖上，崔姝复而学着崔挟月安慰侍女的样子，缓慢温柔梳理她的头发。
　　可能是方便打理，崔挟月头发并不长，崔姝手指交织在发丝间，此时她伏在膝上，一身白色披风……白大褂，崔姝嘴中吞咽这陌生名词，白大褂随主人动作蜷缩在她身上，与她婚服相比亮得刺眼。
　　她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干练洒脱，可以自由选择生活、职业，哪怕因为工作意外死亡，这都是她的选择，这是她选择的生活。
　　那这个时代对她是什么？迫不得已、处处受限……连头发都要梳上很久。
　　崔姝：“你想回家吗？”

　　假模假样哭泣的崔挟月还在不停耸动肩膀，不知崔姝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闻言一愣，下意识抬头，又赶紧垂头说：“想啊，侯府我还没偷师完呢，咱俩宅子买在哪？离崔府近些好去看你母亲……”
　　崔挟月又重新提起，“诶呦，好阿姝，我们说定了，到时候能归魂了，你就说我还在休息，等你兄长回去了我再出来。”
　　崔姝长舒一口气，吐出心中郁结道：“行，兄长不会生气的，要是他没有什么反应，你就出来，还说去看枫叶呢。”

　　崔姝担心的事终究没有发生。
　　崔涣洵临时接到紧急从京城中来的消息，崔父与薛涟暗渡陈仓，竟悄悄迷晕崔母，企图对外散播崔涣洵所作所为，景朝自先皇便崇尚孝道，此番添油加醋一说，官是别想当了，所幸崔涣洵手下人办事得力，尚且控制住了。
　　只是崔母，身体日渐消瘦，寻常便吃着补药将养着，遭此横祸，昏迷至今，急需崔涣洵回京主持大局。
　　崔涣洵接到手下消息时，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只恨自己太心慈手软，念着血脉相连，还留他一条性命。
　　他顾不得太多，正巧慢他一步的府兵带着冬装棉褥赶来，他一一吩咐下去，最后着重交代姜寒道：“务必守好小姐，小心外人，必要时刻杀人也无妨，出什么事我担着。”
　　崔府情况不明，但就赵奋手下一帮走狗供词，崔父与赵奋必有一番勾结。若是调虎离山之计那便麻烦大了。
　　府兵近不得身，玲珑只会伺候崔姝，虽姜寒是陆盛的人，事态紧急，也不得不用。
　　也幸好是陆盛人……

　　姜寒应了一声，看在崔姝面子上，勉强赏了个笑脸。
　　崔涣洵看着直呲牙，这小妮子从风沙苦寒之地过来，十分不近人情，这两天守着崔挟月两人接触不少，对话却少，还都是崔涣洵下命令，姜寒执行——北镇物资缺乏，人情世故也匮乏吗？
　　他披风起身，目光如有实质般重重回望眼崔姝单薄身影，随后快步上马，疾驰而去。

　　若是寻常，佃农哪里见过这么手持武器的侍卫，结合赵奋久不出现，人们心头各有猜测，高压之下，田间地头也不敢闲聊，路上眼神一对上流言不知多了几重，一时间整个田庄被阴云笼罩，暗地里又诡异的可怕。

　　崔挟月院中，里三层外三层的崔府府兵枕戈待旦，由崔府出来的家将崔志与黄衍望共同管理。正值交班，崔志身着轻甲来与黄衍望交接，随口问道：“小姐还没醒呢？”
　　黄衍望轻轻一点头，没说什么。
　　崔志这些天也没少接触姜寒，心道：“侯府出来的都是一路人，好像陆盛把他们嘴缝了才能出来干活。嘿，俩锯了嘴的葫芦。”
　　他也不生气，说：“哥们，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啥。”
　　锯了嘴的葫芦之一开口说道：“黄衍望。”
　　崔志亲昵地拍拍黄衍望肩头：“黄兄，等回京城一起喝酒啊。我知道一家酒馆，那酒，嘿！可美……”

　　屋内老头把脉完捏起袖口擦擦冷汗，吃了他的药还不醒，脉象也没问题。
　　窗边持剑少女冷冷盯着他，老头一阵后悔没带徒弟，若是他徒弟在……
　　他打了个哆嗦，心道算了吧，俩魔王对上吃亏的还是他。
　　玲珑给崔挟月掖好被子，见大夫脸色不好，忙问道：“大夫，我们小姐可有问题？怎么还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