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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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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挟月感叹:“你哥还真是……”
崔姝泪痕未干,呆呆立在原地,慢半拍反问道:“……什么?”
“认死理。”崔挟月魂魄半倚在书橱旁,这是最近误打误撞修出的技能,能在身体五六尺内随意活动。
崔挟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你想想该怎么证明你是你吧。”
这个亘古难题只让崔姝愁了半日。
直到吃午饭时,崔涣洵整理好情绪,衣冠楚楚地现在餐厅,她蓦地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看话本?”
崔涣洵动作一顿,险些被门槛绊住,“这些记忆你也有吗?”
崔姝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弄毛,细数起崔涣洵从小到大的糗事,最后得意洋洋地问道:“我是谁?”
崔涣洵:“……崔姝。”
他真的相信了,这些没有人能记得比他小妹还清楚。
崔姝满意点头,与崔挟月一人一嘴,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听得崔涣洵瞠目结舌。
崔涣洵百感交集,惊叹道:“世上竟有此等奇事!”
崔姝说得口感舌燥,端起汤碗一口一饮而尽。
“你们生活可有不适?”崔涣洵问道,“回京城后找人看看吧。”
崔姝点头,端碗接住崔涣洵夹来的菜,“我们也准备呢。过了秋社就去……好了好了,吃不了了。”
崔涣洵不赞同道:“这才多少,你瘦得快和竹竿一样了,小心哪天被人当晾衣杆晒上衣裳。”
崔姝:“兄长!”
崔涣洵假意擦泪:“好好,小妹长大了,不听哥哥话了。”
崔姝被气得躲进识海,崔挟月被迫顶上,弱弱叫声:“哥……真的吃不下了。”
崔涣洵一愣,被两魂魄切换弄懵,他摸摸鼻子说:“你俩魂魄转换倒快,不如之后崔姝叫我兄长,你叫我哥好了。”
崔挟月嗯嗯两声,提起制盐一事:“赵管事前后态度太大,恐怕有内情,下午哥一同和我去地牢审讯吧,上午本想说来着……”
话未尽,崔姝和崔涣洵同时想起上午尴尬场面。
崔涣洵拼命向崔挟月碗中加菜:“吃、吃菜。”
地牢阴冷无比,崔挟月一进来冷的打了个哆嗦,玲珑忙不迭取来披风给她披上。
关押赵管事的牢房在最低层,侍卫点燃火把照路,崔挟月小心翼翼地下台阶,边走边说道:“那赵管事私自建了这地牢,几年来处理了不知多少人。”
崔涣洵环视一周,地牢台阶成螺旋下降,牢房一眼望不过头,斥责道:“藐视王法,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他又板起脸对崔挟月说:“你就不应该参和进来,解决不了找人回京城通风报信,若是没有姜寒和黄衍望,你现在都身首异处了!”
崔挟月辩解道:“下次不会了,这次是意外,我当时出去就是为了通风报信……”
崔涣洵:“不准狡辩。后日崔家侍卫到了,你挑几个随行,下次不许如此莽撞。”
崔挟月臊眉搭眼地认错:“好的,哥哥。”
说话间也到了关押赵管事牢房,旁边几间关押着其他人,他们见有人来,纷纷扒着门拼命往外探高声辩解着。
唯有赵管事,见崔挟月来,只冷冷撇了一眼,扭过头去,一声不发地抱膝蹲在角落。
侍卫上前按崔涣洵命令,将其拎到审讯室。
冷凝水不断滴落,滴答声在空旷的审讯室回响,扰人心智。
崔挟月打量着赵管事,几日折磨,全然不复之前的精神气,一股灰白绕上他布满沟壑的脸。
崔涣洵拦住崔挟月想靠近的动作,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制私盐方法的?”
“你就是崔家大郎?”赵管事眯起眼,费力地瞅了一眼崔涣洵,“你俩长得倒像,难为那老妇能在薛涟手中保下你们!”
啪——
崔挟月猛一甩鞭抽在赵管事身上,喝道:“母亲岂容你议论,嘴巴若是无用,不如缝上!”
崔涣洵神色一凛,又没抢到鞭子,便冲赵管事身上拨了桶盐水:“老实招来!”
赵管事痛得抽气,强撑哼笑几声:“无知小儿,便是抽死我,你们也休想知道一个字!”
他从制出第一袋私盐,就料到如今境地了。他虽穷途末路,也断不会求饶。
崔挟月叉着腰狠狠呸一声,“你脑子呢?你犯下的桩桩件件你的手下都参与其中,问你不过是相互佐证,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们不敢杀你吗?”
赵管事怒骂道:“你!你们!”
尚未说完,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崔涣洵眼神询问地看向崔挟月,“当真?”
“他们手下能审出不少,但有些关键还需……”她抬头看向赵管事,“没想到他火气这么大,还想当面念供词,激一激呢。”
崔涣洵颇为关心道:“你年少时没有被欺负吧?”
正常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小孩啊!
崔挟月一愣:“正常啊。”
她反应过来道:“只是学堂夫子的小手段。”
谁没有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一条条数落罪过啊,她至今都记得脚趾因尴尬扣出来的三室一厅。
崔涣洵扼腕叹道:“这夫子愧为师表!”
“总归都过去了。”崔挟月笑道:“我们去隔壁看看吧。”
崔涣洵厌恶瞥了一眼椅子上的“死尸”,“行,赵管事就留在这好好醒醒神吧。”
隔壁牢房,佃农被分开审问,一个识字的侍卫从旁快笔疾书地记录,见崔挟月等人过来,将笔稿呈上。
崔挟月大体翻看,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这帮佃农已经吐出不少东西了。
她突然手下一顿,凝眉转交给崔涣洵,扭头问那名侍卫,“那去京城的人在哪?带上来。”
很快那佃农被拽上来。
崔挟月打量着他的样貌,依稀记得当时半路被赵管事拦下时,这人就在他旁边。她开口道:“赵管事为什么要让你去京城?”
佃农讷讷开口:“他、他让我去京城找、找崔家……”
他往返京城田庄多次,早便听闻崔家有两位公子。他抬头看了一眼崔涣洵,相貌与崔挟月虽相差无几,可内心不敢赌究竟是谁。若是薛涟生的那位二公子,说实情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闭嘴不言,不敢多说下去。
崔涣洵皱眉:“继续。”
佃农俯首整个人颤巍巍地贴在地上,唯恐崔涣洵为了掩盖秘密杀了他,依旧三缄其口。
崔挟月看出他的顾虑,试探道:“如今我兄长崔涣洵当家,家风严肃,岂容宵小在此攀扯!”
崔涣洵与崔挟月对视一眼,明白过来,“不错,崔家上下如同铁通一般。这起子小人,在此离间你我同胞兄妹关系,其心可诛!”
佃农见两人转身欲走,连忙扑上去拦住二人。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与崔姝一母同胞的崔家大郎。
侍卫用刀鞘抵住他的动作,他依旧不依不饶的抓着崔涣洵衣角,高声道:“是薛涟!她和赵奋狼狈为奸!我去京城就是去找她!”
崔涣洵冷哼一声:“一派胡言!父亲病重,母亲与薛姨娘日夜陪伴在侧,怎会见你!”
佃农见崔涣洵与崔挟月回头,知道有转圜余地,连忙道:“是、是,小人并未见到薛夫人,但!但在崔府门口遇见一掌柜,他自说姓许,语气间与薛夫人很是熟稔,都是他与我说的啊!”
“蠢货,”崔涣洵嗤笑一声,“崔家就没有姓许的掌柜。”
佃农大惊失色,忙将那人身形样貌描述出来。
他转头对崔挟月问道:“你可知是谁?”
崔挟月抱胸而立,态度冷淡:“知道,也就那一个蠢钝如猪。”
除汪著再无他人。
事情前因后果已明了,她无心继续听,与崔涣洵耳语几句,转身离开。
玲珑从旁听了半耳朵,脸涨的通红,愤懑道:“厚颜无耻,竟然假借他人姓名,还如此……如此说您!当时就该押送官府!”
崔挟月冷静道:“不急。看来许且行干的不错,不然他也不会狗急跳墙从崔府蹲守。”
崔姝问道:“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崔挟月掩鼻:“我实在受不了牢里阴冷气了,让崔哥审吧,我去看看那些侍女。”
崔姝:“什么侍女?”
“黄衍望救下的赵管事侍女,一直关在院子里。”崔挟月拢拢身上披风,出京城时没想到一个田庄能出这么多幺蛾子,秋季衣服没带多少,她心情受环境影响愈发阴沉,也不愿多说,冷着脸走出地牢。
外面天色已然暗淡,她随口问玲珑:“我们进去多长时间了?”
玲珑估算:“快有了两个时辰了。”
崔挟月诧然道:“也没有很久,天怎么暗了……”
她犹然住嘴,她一直不适应二十四小时和时辰的换算,心思没在话上,诈一听还以为是二小时。
她长叹一声,似有忧愁,疲惫地说,“去侍女那。”
时间还来得及,等回来也该吃晚饭了。
崔姝魂魄出现,看着崔挟月脸色差的不成样子,担心道:“我来吧,你休息一阵子。”
私盐一事都是崔挟月在忙,虽说躲懒等崔涣洵来处理,可安抚寻常佃农、田庄护卫整顿等事具迫在眉睫,桩桩件件接踵而来,压的崔挟月三四天都没睡好觉了。
崔挟月勉强笑道:“没事,总关着侍女她们也不好。”
她强打精神,用帕子沾凉水在脸上囫囵摸了一把,说道:“等过几天,这边枫叶更好看了,也不算白来一趟。”
她读书时就在北京,可惜功课繁忙,一直没机会亲眼看到北京深秋枫叶。
说话间已经到了侍女院外。
院中寂静无声,侯府家将手持兵器守在门外,见崔挟月过来,纷纷行礼问安。
崔挟月双手一托,脸上不见阴郁,心中感叹道:“当时他们被灌药迷晕,现在竟已恢复如初,是活动量大加快代谢了吗?”
院门被姜寒打开,见崔挟月一脸意外,她抬下巴望院中一点,“进屋说。”
崔挟月一扫之前阴霾,热络地揽过姜寒的胳膊,“你怎么在这,那天之后我一直都没找到你。”
姜寒不习惯地动了动胳膊,没抽出来,说道:“有危险时我会出现,陆盛让我当暗卫。”
崔挟月摇摇她的胳膊,撒娇道:“以后跟在我身边嘛,不要听靖安侯的,我才是你主人!”
姜寒迟疑一瞬,“好。”
行至院中,崔挟月拿不准侍女们态度,附耳对姜去寒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呀,她们好说话吗?”
姜寒沉默点头,耳侧烧得通红一片。
崔挟月恢复正常姿势,不忍揉了揉唇瓣。
好烫。
屋内灯火通明,五名侍女或坐或站,仿着中间一幅异域刺绣图案,手下动作飞快。
见姜寒领一陌生女子前来,神情瞬间戒备,纷纷聚集在一起。
为首女子向两人福了一福身,见崔挟月装束,心下了然,从容不迫道:“夫人来此是有什么事问我们吗?”
崔挟月同样打量着她,一身素色打扮,眼角带了几丝皱纹,却不显老态,果然岁月不败美人。
“一些小事,不急不急,”崔挟月面带微笑,俏皮地虚行了个男子礼,“夫人若是勉强不问也罢。”
“哪里称得上夫人,您叫我苏婉便好。”女子掩唇一笑,迎上前来,“正厅杂乱,还请移步到偏房,夫人莫怪。”
崔挟月笑道:“姐姐,也别叫我夫人了,听着多生分,叫我小妹吧。”
苏婉轻笑,应了下来:“崔小妹。”
此间说是偏房,其实与正厅无异。
正对门一对圈椅,侧旁茶案上已摆上茶水点心。
苏婉道:“崔夫人请上座。”
崔挟月坐上左侧圈椅,敛去面上笑容,神态严肃。
称呼的转变,让稀松平常的气氛凝固下来。
姜去寒立在姜挟月左侧,手按在剑鞘上,以防突发状况。
崔挟月让其他人退下,屋内仅留五名侍女。
她双臂搭在扶手上,整人向后一靠,动作说不出来的潇洒,“赵奋已经被看押,不日问斩。你们是留是走,或者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苏婉等人听闻不由喜极而泣,她们被救时,便已听闻赵奋那老王八蛋被抓住了,虽被关在院中,也一刻不停地向外打听消息,生怕京城来人与其蛇鼠一窝。
如今终于听到确切结果,怎能不为自己遭受的苦难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