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第三次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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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保持冷静，留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你生起与翼狮同归于尽的危险冲动，好在理智回笼，你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翼狮、恶魔的力量不能用常理揣测，杀死祂就像杀死空气和水，注定失败的死胡同不值得你浪费精力，时间有限，你得尽快找到别的出路——谢天谢地，符合条件的突破口就在眼前。
你视线下移，看向倒在地上的几名精灵。在这里碰见金丝雀是难得的机会，他们了解恶魔，说不定可以帮助你找回记忆。你清楚自己遗忘了重要的东西，要击溃恶魔，就必须想起真相。
你试图调动魔力，不知为何，原本得心应手的魔法使用起来却觉得晦涩，你勉强编织出化身，有些脱力地靠倒在墙上。先前为了阻拦金丝雀的追捕，翼狮诱哄玛露希尔召唤出蜘蛛种魔物，现在它们的尸体和精灵们混乱地堆在一起，体内粘液飞溅得到处都是，沾湿了你的发丝和法袍。
就在这时，长廊隔壁传来错杂的脚步声。你回过头，正瞧见几个形容狼狈的人试探着走出拐角，不出预料，莱欧斯一行也在其中。这群人打头的是一名你没见过的长身人青年，深黑皮肤，中等个头，相貌俊美。此时，对方也发现了你。
“你是谁？”青年皱着眉质问，态度很警惕，但等看清你的脸色后，他明显愣了愣，再开口时语气便缓和下来，“你是和莱欧斯一起的吗？”
你不认识他，有效信息缺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算妥帖。多说多错，你干脆保持沉默。
青年等了一会儿，见从你这里得不到回答，又转去问莱欧斯：“这个人是和你一起的吗？”
莱欧斯茫然地看向你，他似乎中了催眠术类的幻觉魔法，眼神呆滞，意识还不太清醒。
“是、是吗？”他嘀咕。
青年露出头痛而无可奈何的神色。
他叹气：“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在青年的指挥下，你们大致分了工，各自照顾昏迷的精灵和残留催眠术效果的莱欧斯小队。
你自然地融入了他们，一如既往。对于这样的能力，你曾觉得便利、进而习以为常，后来得知魔法具有时效，人们都将把你遗忘，你虽然短暂难过，却也没有深入多想。直到恶魔把现实摊开到你眼前，打碎你的龟壳，逼迫你做出选择，你失去逃避的退路，不能再对个中违和装聋作哑。
“……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晃神的功夫，先前那名领头青年已经刻意放慢速度，落到队伍后方和你并肩走在一块，“我是卡布尔。”
你迟疑了一下，礼貌地对他点头：“你好。”
卡布尔眨了眨眼，像是被这僵硬的招呼逗乐，尽管此刻的处境危险且沉重，他还是短促地、略显惊讶又十足友善地轻笑出声，拜这声笑所赐，接下来你们之间的沉默没有显得太尴尬。
这时候，你们一行人正拐过狭长走廊的第三个拐角，由于卡布尔退到后面，打头的人变成了莱欧斯、以及金丝雀小队中目前唯一清醒的精灵。如果你没有看错，后者在自己身上镌刻了永久性古代法阵，效果应该和变形类魔法有关。
按照你回忆起来的有限知识，这种法阵属于公认的禁术范畴。人类、哪怕是魔力感知度极高的精灵，不付出代价就不可能掌握变幻自在的能力。你愈发清晰认知到化形魔法的反常，越思索它的本质，越感到毛骨悚然。你只是被恶魔选中的凡人，而这绝不是人类能够掌握的魔法。
“——精灵都是些固执的家伙，对吧？”
卡布尔突然又开了口，带着轻飘飘的试探意味。你怔了怔，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那名精灵看，导致对方将这当作了话题的切入点。
再不回答些什么就不合适了，你垂眼避开视线接触，尽量挑了些模棱两可的说辞：“长寿人种都会有这种通病……他们的观念更迭很慢。”
“是啊，”得到你的回应，对面乘胜追击，“老人家总觉得他们懂得比我们多。”这勉强可算个玩笑，你在青年看过来时配合地扯了扯嘴角，“擅作主张地自居为更睿智、更强大、更有决定权的长者，其实也只是心灵脆弱的人类罢了。”
队伍前头，原本相谈甚欢的莱欧斯和精灵不知起了什么争执，半身人和矮人急急上去劝架。隔着少许距离，卡布尔望着那群人吵闹。
“固执，傲慢，一厢情愿地执行自以为的公正，从不懂得自省和犹豫。精灵总是这样。”青年低声续道，不知为何，你竟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窃窃的怅惘，“我讨厌不起来他们，也没法完全相信他们。归根结底，长寿种族、短命种族，大家都只是想要安稳和平生活的凡人而已。”
你暗自认同卡布尔的观点，在恶魔面前，众生平等渺小；同时也意识到，他远比表现出来的要更加动摇，化形魔法的被动效果作用在他身上，显得他像被灌了强效吐真剂似的说个不停。
这是个深谙人性的年轻人，拥有珍贵的、无需借助魔法也能拉近与他人关系的才能，起初他大概只是想说点什么打探你的底细，但现在——你瞥见他的眼神，就算考虑到化形魔法的推波助澜，也不难辨别他话语里包含了确实的真心。
“还有办法的。”你听见他碎声喃喃，“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希望……无论如何，不能让乌塔亚、不能让我家乡的悲剧重演。”
你蓦的愣住，连带着脚步也停下了。
卡布尔察觉到你的异动，也停下来回过头看你。
“怎么了？”他奇怪地问道。
你盯着他，像盯着比恶魔更难以理解的怪物。那种内脏冰冷下坠的感觉又出现了，你被裹挟着、拖拽着，沉没进沼泽般黏稠的深水里。
“你是……”你开口，嘴唇和指尖一样发麻，张合好几次才发出像样的声音，“你来自、乌塔亚？”
你吐出那截词汇，能感觉到血色如何从你的脸颊退去，这肉眼可见的变化让卡布尔变得紧张。
“你没事吧？”他朝你走过来，伸手的动作像要搀扶你，“我是乌塔亚出身，你知道那里吗？”
突然间，你的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朝旁侧跌倒时连带着打落了一面摇摇欲坠的镜子，咔啦一声，镜子落在地上，碎开无数道蛛网似的裂缝，你低头，从里面看见一张支离破碎的脸。
二十岁左右的长身人，苍白肤色，修长骨架，毛糙蓬松的浅色头发，典型的北方大陆长相。
这不是化身魔法，这是你自己的样子。
好像有黏稠而冰冷的物事在你皮肤表面流淌，先前沾到你身上的粘液飞快汇聚，蠕动着凝实成一个洁白的球体，咔啦、咔啦，球面绽开裂痕，露出内里深邃的黑暗，和黑暗中一只黄金颜色的竖瞳，瞳仁转动、扭曲，弯成微笑般的弧度。
“抱歉。”球体说，顷刻间从开裂的缝隙里挤出一对硕大的翅膀，“我得把主人带走了。”
翅膀自后张开，将你密不可分地包裹进去，两边羽翼彻底合拢前的最后一刻，卡布尔仍然试图抓住你，但只过了一瞬，他的神情陡然变得恍惚，你的影子从他失神的眼底褪色，如同与你有关的记忆都将从他脑海中剥离。对他来说，刚才经历的一切对话都没有发生，你们从来没有相见。
可是你会记得。
你会记得叫卡布尔的青年，他烦恼着不得不负担起指挥责任时说的话，他主动和你搭话时友善的轻笑，他不自觉吐露真心时忧心忡忡又强作镇定的神情。你记得他怎样警惕地试探你，又是怎样不加思考地向你伸出援手。你记得不久前发生的所有事，也记得很久以前曾被你遗忘的事。
十四岁那年，你离家出走，南下大陆追寻迷宫的传说，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在一座小镇定居。
那座小镇的名字——叫做乌塔亚。
【CONTIN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