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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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柔目不转睛地盯着瞿心杀鱼。
瞿心在她说完那句“买只鸡”后，只点了点头，就一声不吭地处理鲫鱼。
她是一个做生意不太热情的老板。邢柔心想。
不对，她真的是老板吗？邢柔努力往店里瞄，依然什么都看不清，只好继续看瞿心。
她人很瘦，但干活的时候看起来很有力量。那鱼刚捞起来还活蹦乱跳的，被瞿心五指牢牢地抓着，用力拿刀背一砸，立马不动了。
瞿心开始刮鱼鳞，动作很快，几十秒就把两面处理干净了。邢柔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又看见她迅速在鱼脸和鱼腹处开了刀，割断鱼鳃和各种内脏。
“鱼泡要吗。”瞿心低声问。
邢悦华摇头。
于是瞿心毫不含糊地把那堆内脏扔了，装好鱼递给她，顺手扯过水管冲干净台面。
邢柔接过塑料袋，看了看里面死的透透的鲫鱼。
这是她第一次目睹活鱼现杀场面，但不觉得多可怕，她甚至觉得瞿心干练麻利的样子特别赏心悦目。她平常就冷冰冰的，但有些木，谁知干起这种血呼啦差的活儿，愣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这就是劳动人民的美感吗？
邢柔感觉自己陶醉了。
然而很快她就不这么想了。
瞿心杀完鱼，走到家禽的笼子前，揪着一只鸡的翅膀根提起来，那只躁动的鸡就一动不动了。瞿心提着它走到案前，邢柔这才看到那里有个固定住的小小的铡刀，瞿心一手抓着鸡翅膀，一手掰着鸡脖子，往那刀上轻轻一划。
邢柔别开眼。
剩下的她不想再看了。
好在杀鸡不需要纯手动，瞿心打开一个圆筒状的机器盖子，把鸡丢了进去。
邢柔听到里面短促的扑棱翅膀的挣扎声，只一下就没了动静，顿时脸色都变了。
“它它它、它没死？”
瞿心讽刺地一笑。
邢柔又问：“那里面不会是开水吧。”
“是啊，”邢悦华在旁边解说，“时代真是在进步啊，我们以前杀鸡烫毛最费劲了，现在都有机器了，你看，一会儿那鸡出来毛就被拔干净了。”
邢柔追问：“活着烫？”
“呃……我们以前找不好气管，确实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她看了看瞿心，“人家是专业的，肯定不会了。”
邢柔忽然对自己吃肉有些歉疚。
等了一会儿，果然如邢悦华所说，瞿心拿出一只干干净净的鸡，言简意赅道：“要剁吗？”
“剁。”
于是邢柔再次被瞿心的刀功折服了。
她剁起鸡来依然轻松，手里那把菜刀看上去很重，但她用得很流利，手起刀落，哐哐地劈在案板上，极有条理地切块。
邢柔正看着呢，突然感觉有东西在蹭自己的腿。
她低头一看，居然是只狸花猫。
瞿心也看到了，喊了声“咪咪，过来”，那猫立刻跳到凳子上盘起来。
邢柔一愣：“这是你的猫？”
“嗯。”瞿心惜字如金。
邢柔简直恍惚了，这十分钟发生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血淋淋的鱼，在热水里挣扎的鸡，还有胖乎乎的蹭人脚踝的猫……这一切竟然能同时出现在这个小小的屠宰场里。
瞿心把装好的鸡块递过来，邢悦华接过，付好钱，说：“走，再去买点菜。”
邢柔慢吞吞地跟上去，转眼看见瞿心冲了冲手，抱起那猫坐在椅子上，又把猫放在自己大腿上。
阳光晒着她的脸，她的背自然地弯着，左边是等着被挑选的鱼虾，右边是安静瑟缩的鸡鸭，所有的动物来来去去，只有她和她的猫是永恒的，就好像……就好像在主宰着生死。
邢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那孩子看着跟你差不多大，干活可真利索。”走远了些后，邢悦华赞叹道。
邢柔赞同地点头。
“上次我来还不是她，应该是她妈妈吧，长得挺像。”
邢柔福至心灵，瞬间想到瞿心每天放学时急匆匆收拾东西的样子。
原来是赶着回家帮忙。
原来这就是她身上鱼腥味的来源。
她顿时对瞿心起了敬佩之心。不是所有十几岁大的孩子都愿意终日浸在菜市场里杀鸡宰鱼，她想到自己刚刚还在嫌弃那里的味道，不禁羞愧。
人不可貌相，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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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悦华发现自家女儿最近特别爱喝鱼汤。
“你是不是身体缺什么啊？天天喝不腻吗？”
“补脑子嘛。”邢柔充耳不闻，“不说了，我去帮你买鱼，正好坐久了腰疼，我要散散步。”
一口气快步走到那家活杀铺，邢柔做贼一样心虚起来。
放学一个小时了，她在吗……邢柔紧张地放慢速度，还没转弯就努力往店铺看。
瞿心果然在。
现在没有客人，她伏在店门口的一张木桌边，侧对着街道写作业。天色有点昏暗了，但店里没有大灯，只有桌角放着个台灯，不太亮。
这种环境真的能学习吗？邢柔揪心地走过去，正要开口，瞿心发现了她，撂下笔站起身。
“要什么？”
“鲫鱼。”
瞿心利落地把鱼捞起来：“就剩一条了。”
“哦，好……”静了静，邢柔问：“卖完了你就要下班了吗。”
“快了。”瞿心似乎不想多说，自顾自处理鱼。
邢柔打量了下店里的环境——这次有台灯，她终于看清了，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放了些她不认识的机器，最深处有个用门帘挡住的小隔间。
她不会睡里面吧？这地方能睡吗？她家长呢？就这么让上高中的女儿出来干活吗？邢柔有一肚子问题，憋得脸都红了，可惜人家压根没有和她闲聊的想法。
鱼很快处理好了，瞿心装好袋，洗完台面和手，又打算回去写作业。
邢柔憋了半天，吭哧出一句：“那个……台灯最好放左边，对眼睛好。”
瞿心沉默片刻，指了指电源线：“线太短了。”
邢柔定睛一看，确实，插座离得远，只能这样。
她有点尴尬，瞿心这艰苦的环境好像是在打她的脸，她直觉再赖下去对方会烦，可又不想走。
“那个……你家猫呢，这么晚还没回来？”苍天啊！赶快来个人一板砖拍死她吧，她到底想说什么！
瞿心显然也有同样的困惑，神色难得郑重起来，认真道：“你想问什么？”
邢柔硬着头皮继续尬聊：“我就是觉得它很可爱，它多大了呀？你养得真好，上次见肉乎乎的。”
瞿心神色复杂地看她：“因为它怀孕了。”
“……”
空气彻底寂静了。
邢柔牙一咬，干脆打起直球：“对不起，报到那天的事，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还有……”她环顾了一番店铺，艰难道：“还有你家的事，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瞿心沉默地听着，邢柔正在心里反思刚才的发言是不是太低情商了，只听到她缓缓说：“你觉得我和别人的冲突是我的隐私，你不小心掺和进来，所以很抱歉。”
瞧瞧，瞧瞧人家这语言组织能力！
邢柔猛点头。
瞿心又说：“至于我家，你觉得让别人知道我的家庭条件很丢脸。”
“不不不！”邢柔激动得声音都高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觉得这也是你的隐私，我不小心看到这么多，我也很抱歉……”
“紧张什么，”瞿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又没猜错，我确实不想让别人知道。”
邢柔僵在原地，半晌无力地垂下头：“之前还以为你不太爱说话，原来你挺能说的。”
瞿心轻轻笑了一下。
傍晚凉风习习，掀起瞿心一直以来过长的刘海，露出苍白秀丽的脸。邢柔忽然发现她的眼睛其实很好看，黑白分明，眼型流畅，睫毛每一根都像针一样又细又长。
邢柔不太好意思地说：“那我走了。”
“嗯。”
邢柔转过身。
“对了。”瞿心叫住她。
邢柔：“嗯？”
“别偷看我杀鱼了。”
邢柔微微一顿，没否认，含笑直视着瞿心：“那我能找你的猫玩吗？”
“……”瞿心别开眼，“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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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邢柔发觉自己和瞿心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虽然没有多热络，但当她买鱼或者两人在学校碰面时，瞿心也会和她说一两句话，露出礼貌内向的笑容。邢柔也得知了那间活杀铺只是瞿心家开的店，她家住在城中村另一侧的自建房里，家里还有个上幼儿园的妹妹。
关妙言积压的不满情绪还是在一周后爆发了。
那天是瞿心值日，分的是倒垃圾的活。学校的垃圾站在操场角，地方比较偏，邢柔特意多留了一会儿，打算远远跟着她。
于是，当瞿心被关妙言堵住时，她非常及时地发现了。
周围没有人，告诉保安已经来不及了，邢柔想都没想，就这么冲了出去。
“别惹她。”
关妙言诧异地回过头：“邢柔？怎么哪哪都有你啊，滚一边儿去。”
“你最好不要惹她。”邢柔诚恳地劝道，“我觉得你打不过她。”
“靠！”关妙言肉眼可见地暴躁了，“你到底什么毛病？再说话连你一起收拾。”
“好啊。”邢柔笑了，“但这里是学校，我真的很好奇你想怎么收拾我们。”
“跟她没关系。”一直沉默的瞿心忽然开口了，引得两人同时安静下来看向她。
瞿心平静地盯着关妙言，又重复了一遍：“关妙言，跟她没关系，让她走，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关妙言眯了眯眼，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原来我们卖鱼的小女孩也有人护着啦？男的女的都来当护花使者，真跟你那个妈一样贱啊。”
瞿心脸色一白，邢柔瞪大眼睛，关妙言突然扑上去把瞿心按倒在地，不知从哪摸出瓶红墨水往她脸上倒。
“瞿心！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你以为有人帮你撑腰又能怎么样！我告诉你，这三年你都别想安生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邢柔惊呆了，反应过来后连忙冲上去拽住她的头发把人往后拉。可关妙言就跟疯了一样挣扎，还从裤兜掏出部手机对着瞿心一通乱拍。她的手上也沾满了墨水，鲜红的，血一样的颜色。
动静还是太大了，终于有老师冲上来拉开她们，怒吼道：“你们是哪个班的！叫你们家长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