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聆与雪》栩如栩生

1、完蛋，指婚对象是仇人

　　谢拙就是个王八蛋。
　　舒枕柔一直这么想。
　　神女重降人世渡劫，能否回九重天上去，就看她个人造化了。
　　北嵩秋季的第一个晚上，莹莹火光中的花草落叶，都是温馨的。
　　援北侯私生子岳同尘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个陌生面孔，他抽出一柄长剑，画着圈状抡起来，呈干净利落的弧线，那招式很快很新，没一会这家里便没有了人气儿。

　　一旁的府邸刹那间烧起大火来了，屋里烧焦的味道加上浓烈铁锈味…
　　“走水了！走水了！”
　　这家刚进门小妾的女侍回来了，她喊了许久都没人回应，只是出门采买，回来的时候，全家上下没有一点生气儿。
　　“小娘！元小娘！”
　　火烧的太大了，好在小妾的房间没烧起来，虽然是仆人，但是她实在是吓傻了，没想那么多，“夸”的一下拉开了门。
　　“啊！”
　　屋里那个陌生面孔不高，却是少年人，他腰间的牌子和手中的剑因为大火闪着可怕的光，那女侍很快就被解决了。
　　“拙…郎……”
　　元莲儿趴在地上，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一副勾栏市井气，手指都抓出血印来了。
　　那男人蹲下身来，挥起剑，那剑鞘还没脱，他眸底暗沉沉的:“元莲儿，新婚快乐。”
　　语毕，砍在元莲儿的身上。
　　一瞬，剑鞘已经碎成了渣……

　　“岳同尘终于得报应了！”
　　“天天做着欺压老百姓的交易，一日得空他就抢妻纳妾，这般不正经的人，兴是惹着什么权贵了。”
　　“听说官爷来收尸的时候，那一个个烧的呦，除了那些个哥儿，姐儿啊还能看见脸，不过我听见官爷们说没看见他家的小表亲啊”
　　“我看哪，也就岳家舒小娘的小侄女惹人喜爱，找不见人，兴让那刺客捉了去…”
　　“去去去，什么话你都说的啊。”
　　岳家惨案成了周围的百姓嚼舌根子的家常话。

　　嵩国北部封理林

　　“毛文，这是我给你捎来的草药。”
　　给捎草药的人叫薛冶，原来在封理林山上做道士，现在在松国的刺客组织总部，问斩庵就职。
　　“你徒弟阿拙回来了，你叫他平时要多做好事，结果他直接二话不说办了人家全家……”
　　薛冶说完，看桌上的茶，端起来就喝，又立马吐出来，烫。
　　谢拙这小子平常都不怎么说话，今年年岁尚小，毛文在他十二岁时收了他做徒弟。
　　“叫他进来！”
　　谢拙进来先是行了礼。
　　“逆徒！我教你本事至今，看你是掌握的好极了 ，为师真该好好教教你如何做人！你本事不小了啊，是不是那乐技元莲儿心悦与你，她为脱离贱籍嫁了人，你心有不满？”
　　谢拙没有吭声，只是跪在了地上，他哪里会对男女之间感兴趣，甚至长这么大，他跟异性的交流只有天天来找他的元莲儿，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缠着他，但他能感受到元莲儿深深的目的性。
　　一旁的薛冶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是，那小岳候忒不是人凑的！但是啊但是，阿拙啊，那除他以外的是无辜啊，元莲儿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小侯爷横刀夺美人啦，嗯？不过你可真是行刺的好材料，要不跟我正式到那南部的问斩庵总部来，待遇……”
　　“你闭嘴！”
　　毛文狠狠瞪了薛冶一眼，把桌上的茶杯端起，一饮而尽。
　　“你走吧，我这不养混账，回去当你的大少爷。”
　　谢拙抬起头来，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为了锻炼儿子，谢喆把儿子交给了老朋友毛文，毛文是个很糙的人，平时也不怎么和谢拙交流，唯一的交流是练功，这导致谢拙真的就像一把利剑，锋芒逼人。
　　“滚，回你南方老家去吧！”
　　谢拙出门。
　　毛文忍住了不舍，谢拙的确是在问斩庵工作的好材料，可无论是危机四伏的北部，还是谋略丛生的南部，他不想让他趟浑水。
　　他现在只是在说气话，毕竟他毛文是从问斩庵叛逃，如今薛冶再找上门，他无法护谢拙。
　　“毛文啊，可惜了你的好徒弟保你，加入了问斩庵。”
　　“你什么意思？”
　　“小岳候，算是他的第一个任务。”

　　谢拙走的很果断，只是沿着路一直走。
　　渐渐的，天黑了。
　　“阿拙啊！阿拙！”
　　远处，薛冶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谢拙没有理会。
　　薛冶拦住谢拙后谢拙才停下来，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开口道：“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走啊？”
　　“问斩庵。”
　　谢拙低沉的一句话，让薛冶愣了。
　　“你怎么事？”
　　“带我去问斩庵。”
　　烈日骄阳正好，故事即刻开始....

　　南部有户人家，宅子很大。
　　舒枕柔一直住在北部姑姑家，姑姑家遇难，自己侥幸逃了出来，半路一问才知道，这个是嵩国前朝宁王府的驸马谢国公的家。
　　“北边来的？侬问这些作甚伐。”
　　那女子摇着身子笑眯眯，身条不瘦，舒枕柔刚到北部她就有的没的乱搭话，舒枕柔光看着，不由生出一丝滑稽之感，可小姑姑受难，她心里实在悲痛。
　　她身旁的丫鬟盈盈是从北部接她回来的，祖母找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大丫头盈盈来去北部接她，盈盈拽了拽她衣角：“小姐，回家了。”
　　她脸上严肃，没说一句话，向远处的马车走去。

　　自家门口，舒家大娘子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到家之后，家中人连忙把她揽进屋子。
　　“我就知道！那岳同尘不是个好东西！可怜我的妹妹，受了这么些个···”
　　舒枕柔的父亲舒靖怒喝，实在说不下去，一时哽咽了。

　　祖母带说话淡淡的：“还是要岳家来的，咱们鸢鸢懂事，把她姑姑姑父的骨灰带回来了，也不至于没个交代，你呀你，差点把自己亲姑娘害死。”
　　舒枕柔小字鸢鸢，她把姑姑骨灰带出，花了好多钱，算上回家的路费也不剩什么了。
　　想到这家伙好歹也是援北侯岳寺鄄的私生子，于是在岳同尘烧的东一块西一块的房里在旁抓了一大把灰装在了匣子里以便家里像岳家交差。
　　当时邀请援北侯府上的请柬已送出，这个事实她不好告诉家人。
　　大娘子在一旁附和：“不知哪位郎君能收鸢鸢。也罢，这样好的女儿，不像你那些姐姐那样，也好。”
　　舒枕柔在小姑姑家里住久了，早就和大娘子生疏了。
　　父亲宠妾，自己排第十，前面全是姐姐，多是嫁了人，下有一个弟弟，年纪还小，主母大娘子本就不受宠，自己就更不打腰了。
　　要不是姑姑家出这种事，她舒枕柔根本不能让父亲祖母注意。
　　舒枕柔被祖母带去了自己院儿里。
　　因为神女身份，看了太多生离死别，她的确是个情绪波动不大的人，自小不受父亲待见，小姑姑看她可怜，出嫁时带着她走了。
　　想到这里，她竟然感到心痛。
　　“鸢鸢啊？”
　　祖母叫她的时候，她的神情是恍惚的，其实除了小姑姑，之前没人这么叫她。
　　想起祖母负责把这些女孩送去权贵手中，她心里觉得恶心。
　　“你不要怕，奶奶可是亲奶奶，你躲什么？明天带着你去玩，好不？”
　　她心里怕，可要是不答应也怕惹这老太太不高兴，就点了点头。

　　湖岸城谢家的二少爷从北部回来，特意办了晚会。
　　谢小公爷谢崇身体不太好，考取功名后一直做官，所以商会继承人一直是谢二郎，谢二郎年纪小脾气暴，性格古怪，之后和公爷大吵一架，被送到了北部去磨练。
　　看似谢喆对他爱搭不理，不管不顾，其实他很看重这个儿子，可以说这个谢二郎是将来的准首富。
　　而舒靖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却也受了邀。
　　“您是将门遗孀，下嫁到舒家，谢家兴是看在您面子上发的请帖。”
　　马车上，舒枕柔规矩坐着，恭听祖母和她贴身侍女岚姨的聊天。
　　“好些年都过去了，提起这些做什么。”
　　祖母说着，看向在她一旁乖坐的舒枕柔，笑着开口：“你可在北部听到过这谢二郎的信儿？”
　　“孙女未曾听过，我长期跟姑姑窝在岳家，北部乱的很，关键在岳姑父，我们根本就不敢踩大门口的门槛。”
　　“哼！真不是件物什！鸢鸢放心好了，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祖母把面子割下来，绝对给你找个好人家！不过····”
　　祖母突然凑上来，她一把年纪，以前也没怎么注意过这个舒小十，如今细看，倒是讨心里欢喜，揽过她的手道：“像鸢鸢这样的好孩子，要是嫁人…”
　　听到这话，舒枕柔说出一番胡话：“我愿意陪着祖母，只是这世道就是这样，强求不得，枕柔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只求····我的家人也好，自己好也好，身体健康就好，什么情爱，终究比不过家里人。”
　　舒枕柔这番话一点展现不出感性色彩，祖母回忆她之前几个姐妹 ，明明为她们铺好了路，却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而当祖母的棋子，舒枕柔表现出当之无愧的乖巧模样。
　　老太太听完这番话合不拢嘴，这丫头，指的上。
　　“十小姐果然没让老太太失望···”一旁的岚姨说的话，让舒枕柔心生奇怪。
　　“鸢鸢，若我今日带你去谢家是为你指婚呢？”
　　祖母早就想到攀上谢家，舒靖官职不大，经济紧张，总要用这种包办婚姻为家里捞点好处，可以说，祖母对舒枕柔的好，第一开始是有居心的。
　　舒枕柔语气凝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鸢鸢认为您是亲人，总归不会害我的。”
　　小小年纪心中遇事便毫无波澜了，可见和她那嫁错郎的小姑姑吃了多少苦。
　　“怡伦把你教的好啊···”
　　“老夫人，到了。”
　　祖母果真是有个殷实的背景，门口等她的，竟然是谢国公的亲姐姐谢长虹，岁数和祖母相仿。
　　“长虹，我想你可是想破了头啦！”
　　祖母跟眼前的谢长虹是姐妹，两人看起来关系很要好。
　　“华英姐姐！快过来呀。”
　　祖母气质好，端庄大方，谢长虹一身珠宝，雍容华贵，看的出来两位年轻时是个美人。
　　谢家舒家这样相比较，谢家展现的金碧辉煌，让舒枕柔震撼，不愧是谢国公。
　　“这是···那个从小岳候家里虎口脱险的舒小十吧！阿哟阿哟，不得了。”
　　谢长虹刚说完，谢家的女婢来了：“请各位移步正厅吧。”
　　大家一起走过去，不远处竟还有官家来的人，送来了一份礼，谢国公身份尊贵，出面的是谢长虹，在正厅等候，而在一旁的，是谢拙。
　　谢拙刚来南部，本是投奔组织，可谢国公知道消息后，在半路将薛冶邀请，顺带把儿子接回，自己岁数大了，这些金银总要有继承，他正想着怎么把这小儿子接回来，没成想他自己回来了。
　　可舒枕柔看见谢拙，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不知道谢拙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这谢二郎，那双幽暗眸子，虽外表是青年模样，可在她眼中却是阴暗无比。
　　她不会忘记，当时她在岳家暗道躲着，通着那密室正好在小姑姑房顶，她在阁楼一不小心出了点动静…
　　她不会记错了，这个谢拙，就是屠杀岳家的凶手。
　　“宁郡主嫁给谢喆，扶持他，帮他打点生意，你细看，这谢二郎比大郎像优饶。”
　　谢长虹与商华英凑到一块，小声说着。
　　宴会进行了很久，舒枕柔的心就提了多久。
　　快结束时，谢长虹的女婢来了：“虹姐儿。”
　　“想必那封信也送达了，那鸢鸢，走吧。”
　　舒枕柔顿时醒悟，祖母真的是要定下她与谢二公子的婚事，好扶持她的父亲。
　　可是如今见到了这谢拙，她心里发麻，依据传闻，这人的性格定是糟透了，士农工商，商排最后，那些大家闺秀定是瞧不起，要嫁也是嫁小公爷谢崇。
　　又加上是个和自己亲爹吵架的逆子，祖母娘家显赫一时，所以她舒枕柔才通过了谢家的筛选。
　　她就这样，硬着头皮跟在祖母身边，反抗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她心里，有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