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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17】
      反反复复的低烧,终于在一个平静的夜晚彻底偃旗息鼓。
      兰波后半夜习惯性醒来,手掌贴上身边人的额头,触感是一片令人心安的温凉。
      他静静等了片刻,确认那恼人的热度没有卷土重来的迹象,才真正放松了紧绷数日的神经,沉入了黑甜的睡眠。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兰波身旁已经空了。
      他下楼,看见栗花落与一正坐在餐桌边,面前摆着一杯牛奶,小口抿着,脸色恢复了平时的白皙,只是嘴唇还有点干。
      听到脚步声,少年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盯着杯子里晃动的奶圈,一副“我不想理你”的模样。

      兰波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想探他额头。
      栗花落与一脑袋往后一仰,避开了。

      手停在半空,兰波也没勉强,只是问:“感觉怎么样?还头晕吗?”

      栗花落与一摇摇头,依旧不看他,只从喉咙里挤出个含糊的音节:“……Non.”(不。)

      兰波观察了他几秒,确认他精神确实好了,脸色也正常,便转身进了厨房。
      他端出温好的牛奶燕麦粥和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放在栗花落与一面前。

      栗花落与一盯着那碗粥看了几秒,才拿起勺子,慢吞吞地吃起来。全程没再给兰波一个眼神,安静得有些过分。

      兰波在他对面坐下,拿起自己的咖啡。“这个星期好好休息,训练暂停。”他宣布,语气平常。

      栗花落与一勺子在碗沿轻轻磕了一下,算是听见了,依旧不说话。

      一整天都是这种状态。栗花落与一要么缩在客厅沙发角落看书页半天没翻一页的书,要么待在二楼他自己的房间里。
      兰波送水上去,敲门后,里面会传来闷闷的一声“进来”。
      推开门,少年总是背对着门,或坐或躺,留给他一个拒绝交流的背影。
      兰波放下水,叮嘱一句“记得喝”,便离开,不多说什么。

      到了晚上,情况更明确了。
      兰波像前几天一样,在主卧整理好两人的床铺,毕竟栗花落与一生病期间一直睡在这里方便照料。
      然而,栗花落与一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薄毯,径直走过主卧门口,推开走廊另一头那间一直空置的、属于他自己的卧室房门。

      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侧对着兰波,声音不高但清晰地说:“我要睡自己房间。*说完,便关上了门。

      兰波站在主卧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在那寂静里站了几秒,才转身回到只剩自己一人的主卧。

      第二天早上,兰波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准备早餐。他先去栗花落与一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有回应。

      兰波等了一会儿,握住门把手,试探性地拧开——没锁。
      他推开门,栗花落与一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望着窗外发呆。
      听见开门声,少年立刻扭过头,眉头微蹙,蓝眼睛里写着明显的不欢迎。

      兰波没进去,只是靠在门框上。他看起来有些疲倦,眼下淡淡的青色比昨天更明显了些,声音也比平时低哑:“Douze,”他叫了一声,顿了顿,才接着说,“我昨晚没怎么睡好。”

      栗花落与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视线飞快地从兰波脸上扫过,又迅速移开,落回自己交握的手指上。他没吭声,但原本紧绷的肩膀似乎松懈了一点点。

      “厨房煮了燕麦粥,”兰波继续用那种带着点无奈的语气说,声音不高,“但我好像记错糖罐了……可能太甜,或者根本没味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说完,没等栗花落与一回应,便转身离开了,还顺手把门带上了些,留出一条缝隙。

      房间里安静下来。
      栗花落与一盯着门缝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慢吞吞地爬下床,趿拉着拖鞋,磨蹭了好几分钟,才拉开房门,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兰波正站在灶台边,对着一个小奶锅微微蹙眉,手里拿着糖勺,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阳光照在他微卷的黑发和侧脸上,那点倦容在光线下更明显了。

      栗花落与一走到料理台另一边,自己拿起碗,揭开锅盖。粥的温度正好,香气扑鼻。他盛了一勺尝了尝——甜度明明刚刚好。

      他没说话,默默地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到餐桌边开始吃。

      兰波这时才好像松了口气,放下糖勺,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已经很干净的灶台,动作慢条斯理。他没再试图搭话,也没靠近餐桌。

      栗花落与一小口小口喝着粥,暖意从胃里蔓延开。他偶尔抬起眼,能看到兰波擦拭台面的背影,还有窗外明亮的阳光。

      他吃完最后一口,放下勺子,目光落在兰波手边——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碟剥好的橙子瓣,果肉饱满,泛着晶莹的光泽。

      兰波依旧背对着他,专注地擦拭着一个早已锃亮的水龙头。

      栗花落与一盯着那碟橙子看了几秒,伸出手,捏起一瓣,放进了嘴里。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溢开。

      橙子的清甜还在舌尖,厨房里只有水流声和兰波擦拭餐具的细微响动。
      栗花落与一垂下眼,看着空碗底残留的一点粥渍。

      【德累斯顿石板。】他在心里唤道,语气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冷淡。

      【我在呢,亲爱的小无色~】石板的声音依旧轻快,但似乎捕捉到了他情绪的不同。

      【他在驯服我。】栗花落与一在脑海中清晰地陈述,蓝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像蒙着一层薄雾的冰湖,【他渴望驯服我。】

      石板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不同于往常的装傻或戏谑,更像是一种审慎的斟酌。
      【那么,你的回答呢?】它最终问道,语气难得地严肃而直接,将选择的权杖完全递回。

      【不。】栗花落与一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他放下碗,站起身,将碗碟拿到水槽边。
      兰波很自然地侧身让开位置,接过他手里的碗,两人的手指短暂地碰了一下,栗花落与一迅速收回手。

      “我来洗。”兰波说。

      栗花落与一点点头,没说话,转身离开厨房。他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窗外阳光正好,他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他开始尝试,像调试程序一样,将自己与兰波的关系重新定位。
      兰波是监管者,代号【通灵者】,巴黎公社的异能者,任务是确保“黑之十二号”的稳定与可控。而自己是被监管者,高危实验体,编号十二,需要服从指令,完成训练,保持“稳定”。界限清晰,职责分明。

      这个定位在兰波敲门送水时,勉强可以维持。
      栗花落与一用生硬的“Merci”(谢谢)接过水杯,然后立刻移开视线。

      但这个定位,在兰波午餐时端出他前几天病中随口说过想吃的、某种法式炖菜时,产生了裂痕。
      兰波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盘子推到他面前,然后自己也开始吃饭,动作平常得像只是准备了一顿普通午餐。
      栗花落与一盯着那盘热气腾腾、香气诱人的菜,握着叉子的手指紧了紧。他沉默地吃完,味道很好。那句在心里排练过的、划清界限的话,最终没能说出口。

      下午,兰波拿了本书,坐在客厅靠近他沙发位置的单人椅上安静地看,没有试图交谈,只是存在。
      栗花落与一原本想回自己房间,却莫名觉得那样反而显得刻意。他只好继续窝在沙发里,胡乱翻着一本杂志,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兰波低垂的侧脸和翻动书页的手指。

      阳光洒在兰波微卷的黑发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个画面安宁得几乎具有欺骗性。

      一次生病,几天的脆弱依赖,就能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模糊掉原本清晰的囚笼栅栏吗?

      栗花落与一在心里冷冷地想:绝对不能。

      他的心不能交付给任何人,尤其是这个手握项圈控制器、温柔表象下意图不明的“驯养者”。
      巴黎公社的短暂休养、细致照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笼络和风险评估。

      栗花落与一想,他需要清醒。

      就在他试图重新凝聚那点疏离感时,兰波合上了书,抬眼看向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闲聊般的口吻说:“对了,马拉美听说你病了,说想来看看你。大概明天下午。”

      栗花落与一翻杂志的手顿住了。

      那个大嘴巴、话痨、知道一堆内幕的马拉美?

      他抬起眼,看向兰波。兰波表情自然,绿眸平静,仿佛只是传递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消息。

      “哦。”栗花落与一应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又重新低下头看杂志,仿佛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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