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淮凌

8、寄人篱下

　　过了会儿，齐冉的卷子就被老闻翻了出来，他瞄了一眼，觉得没错了才递给江邪。

　　江邪接过卷子，反复的检查了一下。

　　他盯着最顶上的卷面分数，大大的红色的笔迹，只见上面写了个两位数。

　　二十五。

　　江邪眼睛瞪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破小四竟然只考了二十五分？！

　　他翻看着试卷，除了选择题靠蒙的，其他基本上都是瞎写，没有过程没有格式，只有简简单单的得数。

　　江邪直接被这个分数给气笑了。

　　这个家长会开的，真是让他长了个教训。

　　晚上，齐冉回到江邪的俱乐部里，江邪刚好从卧室的浴室里出来。

　　少年的发梢滴落着水珠，他听见客厅的动静，很迅速的换上衣服走了出去。

　　江邪走进厨房里拿了听冰可乐，他拉开易拉罐拉环，仰头抿了几口，下颚处的喉结跟着滚动。

　　她看着他从厨房里出来，江邪穿了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刚好到膝盖的短牛仔裤。

　　看到他头发湿漉漉的，很明显是刚洗完澡。

　　江邪额前的黑色碎发都快遮住眼睛了，头发还在嘀嗒嘀嗒的滴水。

　　江邪注意到小姑娘的目光，手里拿着的可乐一顿，散漫道：“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江邪走到沙发旁，弯下腰将可乐放到茶几上，说：“你等我一下。”

　　齐冉：“？”

　　她表示自己很蒙。

　　江邪说着就起身回了卧室，过了几分钟后又看见他拿着一份资料袋走了出来。

　　齐冉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简直跟中午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江邪拿着资料坐到沙发上，他将资料袋往茶几上一扔，而后自己张开大腿，倾身靠向沙发背上。

　　他张开双臂搭在沙发上，扭头看她：“过来。”

　　小姑娘虽然一脸的茫然，但也不敢多问或者抗拒什么，抬起脚步就走了过去。

　　齐冉坐在沙发的另一角，江邪撞见了有些不爽：“坐那么远干什么？”

　　齐冉盯着他，江邪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带着命令的口吻：“坐过来。”

　　她顿了顿，放下书包什么也没想，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齐冉在他旁边坐下，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乖的要命。

　　江邪见她坐了过来，身子向前去摸索茶几上的资料袋，他将资料袋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今天刚买的模拟卷。

　　毫不知情的齐冉看的一愣。

　　“……”

　　他抽出一张跟期中考试里面的题目差不多相似的卷子摆在她面前，齐冉看看他又看看那张卷子。

　　并不知道江邪这是何用意。

　　江邪脖子上的银色项链有些亮眼，锁骨分明，在房间里的灯光下闪耀着，划出了一条清晰勾人的轮廓线。

　　齐冉的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忍不住盯着那个地方看。

　　而且她还是和他靠的这么近的情况下。

　　江邪的指尖在卷子上轻轻敲了几下，齐冉坐在他的旁边，很轻易的闻道了他刚刚洗澡时用的沐浴露清香。

　　“现在你不住宿了，”他的声音带着磁力，吸引着她，“以后每天放学回来做一张卷子再睡觉。”

　　“……”

　　管的这么宽，怎么跟她爸妈似的？

　　齐冉从刚刚那个视线里反应过来，江邪见她没出声以为她没听见，俯身凑近了点：“嗯？听到没有？”

　　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距离，齐冉紧张的攥紧裙角，耳根染上了红晕。

　　什么鬼啊？

　　为什么要突然凑这么近？？

　　他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身旁传来炽热的呼吸，齐冉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慌乱，她赶紧动起笔在卷子上唰唰的写着，嘴里回应他的话。

　　“听到了听到了！”

　　江邪看着她动笔，勾起唇角，重新靠回沙发上把玩着手机。

　　齐冉边失神做题边回想着刚刚的画面，刚刚那种距离，她还是第一次靠他那么近。

　　那个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心跳的好快。

　　她赶紧摇了摇头，想把那些思绪从脑子里甩出去，然后继续埋头跟模拟卷做斗争。

　　江邪忽地抬起眼帘，而后在她身后淡然开口：“先把会做的题做完，不会做的先放一边，我等会教。”

　　齐冉只顾着做题，没出声。

　　他皱着眉头，非常不爽的盯着她的背，音量又提高了几分：“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齐冉本来想着继续默不作声，现在看这阵势还是憋出了几个字：“听见了，没聋。”

　　江邪会意的点点头，顺着调侃道：“我还以为你聋了。”

　　“……”

　　再过两天就是周末了，如果按照江邪说的每天都要写卷子的话，那她周末去打兼职的事情就泡汤了。

　　她欲言又止了半天，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他商量。

　　江邪见她想转头又下意识的回过头去，他眯着眼睛，直白的很：“想说什么就说，磨磨唧唧的。”

　　“……”

　　齐冉吐了口气，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她摊牌了：“九哥。”

　　“说。”江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嗯——”她深思熟虑的想了一下，“就是，我周末可能没办法写卷子了。”

　　他抬眼：“干什么去？”

　　齐冉的脸一黑，彻底感到了绝望。

　　她打兼职的事情到底要不要跟江邪说？如果跟他说了他会怎么样？

　　会不会也跟许洅一样，本意是不同意她去打兼职的呢？

　　齐冉转头看着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我周末有点事，可能会不在家……”

　　“打兼职么？”

　　“……”

　　她傻眼了，内心有点心虚，不知所措。

　　他知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齐冉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心虚感再次涌上来：“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干什么，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他说，“你不要老想着以为我好糊弄，不然我怎么当你哥？”

　　“……”

　　现在他对自己的照顾比苍池岚照顾的还要多，这句话是不可否认的，齐冉自己也认了。

　　但面对江邪这样把她看的透透的人，让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好像她才是那个小丑，她所以为别人不知道，看不出来的伎俩都能瞒天过海，可对于江邪来说，那只是他玩剩下的。

　　果然还是她太小了，什么也不懂。

　　江邪瞥见她目光呆滞，身子忽然前倾，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放轻：“以后不许再去打那个狗屁兼职了。”

　　她抬起茶色的瞳仁，明亮的眼睛盯着他。

　　“你好好学习，”他眼中凌厉，声音却柔和，“不许给老子混吃等死，不然我就让你一个人睡大街。”

　　齐冉微怔，神经还处在他的话里。

　　“你听见没有？嗯？”

　　她低下头，忍住不去看他的眼睛，视线看向别处：“噢。”

　　看她在迟钝的模样，江邪眼底又染上了想调侃的意味。

　　他扯了扯唇角，说：“你这小屁孩，今晚怎么这么迟钝？脑子里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她立马反驳。

　　五中在礼拜五这天举行了一年仅有一次的元旦晚会，齐冉看着学校里的摆设和不同的筑建物。

　　虽然以前在桥镇的时候也有不少活动，但那个时候的场景跟如今的这般事物根本不一样。

　　她突然已经开始有点好奇今年的元旦晚会了。

　　夜深时，学校里高高挂着的灯笼亮了起来，红色的圆笼将里面金黄色的灯光包裹住，显得很耀眼。

　　学校里的晚自习已经取消了，所有的师生都在操场里集合。

　　齐冉站在班级队伍里的第一排，距离她不远处的是高中部的队伍。

　　好像只要她转一个头，亦或是抬起眼睛就能看见那个特别显眼的身形。

　　若不是景麟看见了她，估计江邪是注意不到她的。

　　江邪随着景麟的视线看过去，他刚准备朝她走过去，谁知道韩静突然跑了过来，她抬头朝他笑着。

　　她说：“江邪，一起去看烟花吗？”

　　“不去。”

　　江邪凌厉的眸光显得不耐烦，语气都带着烦躁。

　　她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撒娇似的：“哎呀，去嘛去嘛。”

　　韩静就跟一块橡皮糖一样黏着他，不管他怎么拒绝，她就是要强来。

　　吃软不吃硬，毕竟像他这种什么都不吃的人，只能强来。

　　齐冉在另一头眼睁睁的看着江邪被韩静拉走，等到两个人的身影寻不到了她才有些失落的偏过头。

　　不再继续看着那个方向。

　　两个人走后，寂玄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他把她拉到一边，齐冉很蒙。

　　他们站在阴暗的大树下，旁边不远处的地方就是操场，操场上挂满了许多灯笼，树枝上也绑着许许多多的小灯。

　　每一棵绿树上都是那些明亮的线灯。

　　她看着寂玄，寂玄坐在地上，示意她也坐下。

　　齐冉毫不犹豫的坐在了他的旁边，没等她开口问什么，寂玄优先开了口：“小四，我和你玩一个游戏。”

　　她抬头：“什么？”

　　“这个游戏我们输了只能说真心话，”他说，“玩不玩？”

　　“怎么玩？”

　　寂玄把游戏规则告诉了她，以石头剪刀布为输赢，输的人就要回答一次真心话，只能是赢的人问，输的人答。

　　一大一小的人坐在地上玩起了剪刀石头布，第一轮是齐冉输了。

　　寂玄看着她的眼睛，思索着问题，开口时像是在问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你是不是喜欢小九？”

　　“……”

　　“是不是？”

　　这要她怎么说？

　　敢情你是有备而来，上来就问这种问题？

　　寂玄死死盯着她，又追问了一遍：“快说，你是不是喜欢小九？”

　　齐冉：“……”

　　“说话。”

　　最终，齐冉绷不住了：“喜欢又怎样？”

　　小姑娘的眼睛似是十足的认真，那是寂玄第一次看到那样的目光。

　　好像也是认识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用这样认真的口吻跟他说话，她明明才十二岁，却在这样的年纪里情窦初开。

　　也许在别人认为，这是一种看上去很奇怪又远远不可能的喜欢。

　　四个月的时间里，她才和江邪认识了不到四个月，就那样对一个仅仅只是领居，只是大哥哥的人动了心。

　　可江邪那样傲慢不羁的人，她还什么都不懂，而且年龄也有时差。

　　寂玄愣了一瞬间，许久才回过神：“哦哦，喜欢他多久了？”

　　“你不是看出来了吗？”

　　她将下巴埋在膝盖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面。

　　“不是，”齐冉看着他说，“我是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大概是从还在桥镇那会儿她就喜欢他了吧。

　　齐冉仔细的想了一下，说：“我还没来到虞城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吧。”

　　“……”

　　这句话让寂玄噎住了，莞尔，齐冉立马转头看向他。

　　她问：“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喜欢他的？”

　　“这个嘛——”寂玄顿了顿，“就那样看出来的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这么神的？

　　齐冉满脸写着“我不相信”这四个字。

　　寂玄就差跳起来大叫一声“真的”了。

　　他看着她不相信他的眼神，语气变得认真了起来：“我跟你说真的，就拿你对他很好这件事来说。”

　　齐冉：“？”

　　她对江邪很好？

　　开什么国际玩笑？！

　　寂玄声线清淡，说的很细心：“你又叫他少抽烟又关心他没人去把他从警局里接出来，跟他妈似的。”

　　“……”

　　这不是很正常吗？

　　齐冉低着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觉得这挺正常啊……”

　　“这还正常？”很显然，被寂玄听见了，“谁他妈第一天见到他就这么关心他啊？至今为止你还是第一个。”

　　“……”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眼神也太精了吧。

　　这样都能看的出来？

　　齐冉又抬头问他：“那你一开始怎么不问，偏偏这个时候来问。”

　　“老子那之前不是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吗？要是找到机会的话我他妈至于今晚来问你？蠢驴。”

　　齐冉奓毛了：“你干吗老喜欢骂别人蠢驴？”

　　“怎么？不行啊？”寂玄说，“谁让你和小许一样，那么蠢？”

　　“……”齐冉骂道，“你才蠢！”

　　寂玄懒得跟她争：“啊对对对，我蠢，行了吧。”

　　“对了。”

　　寂玄垂眸看向她，听见她说。

　　“我喜欢九哥的事，你不许和他说，不然我跟你没完。”

　　寂玄说：“干吗？你难道还要打我不成？”

　　“我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他不耐烦的随便敷衍了几句，“行了行了，听到了。”

　　元旦晚会结束之后学校还让放了两天假，那两天刚好就是周末，可以让学生们在家里复习一下。

　　齐冉则在江邪的监督下，一连写了十几天的卷子，齐冉那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反正就是觉得时间过的很快。

　　上周五的元旦晚会过后，就是五中学校的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那天齐冉还是很紧张的，毕竟那是第一次在一个陌生过后变得很熟悉的环境里进行寒假之后的期末考。

　　五中的期末考试考了一共三天，齐冉反正那时候的脑子里就是一心只想着这三天快点过去。

　　不然她是受不了的。

　　三天考试总算是考完了，齐冉喘了一大口气，心想着终于解放了。

　　放学回到俱乐部里的时候，江邪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考的怎么样？”

　　她一顿，这种口吻怎么听的有点怪怪的。

　　齐冉支支吾吾的答：“也就那样吧。”

　　成绩总归是还没出结果，也总不能一口认定我能拿满分这种话吧？

　　他挑了挑眉心，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也就那样？”

　　“……”

　　“对啊，”她说，“再说了，成绩也还没出来不是吗？”

　　江邪嘴里咬着烟，点了点头，顺着她的意说：“到时候我再看看。”

　　齐冉：“……”

　　咱就是说，没必要查的这么紧？

　　齐冉已经不想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她现在一心只想回房间睡觉。

　　她背着书包走到卧室门口，手刚碰上门把还没等她转动，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件事来。

　　她扭头突然叫住他：“九哥。”

　　这好像是这几天以来，她第一次这样喊。

　　“嗯？”刚打算推开门进房间的江邪回头，漆黑明亮的眸子里泛着一点光，他拖着气音应道。

　　“你这几天好像变了，就感觉不太正常似的。”

　　江邪愣了愣：“什么？”

　　齐冉偏头，眼睛看向门板，自顾自地补充：“好像我爸爸。”

　　他这几天管的格外很严，每次看到她回来不是问她在学校怎么样怎么样就是问她模拟卷会做了没。

　　他这样的反应着实让她感到头皮发麻，齐冉被他这样搞的一顿惊慌失措。

　　开学前的那个九哥去哪了？？

　　江邪听着她说完，她话音刚落，江邪就翘起嘴角笑了。

　　少年眼底的笑意荡漾开来，桃花眼微微弯起，好像觉得她在说什么搞笑的话一样。

　　齐冉听见他的笑声，猛地抬起头，不满地眯了眯眼。

　　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要是换作寂玄在这的话，他估计都会认为他家小九的高冷闷骚的形态人设崩塌了。

　　他停住笑意，注意到小姑娘十分不满的目光，抑制不住的咳了几声。

　　“如果你要是这么想的话——”他停顿几秒，继续把话说完，“我也不介意当你的‘爸爸’。”

　　“……”

　　那句“爸爸”两个字的音调他故意说的很重，像是要强调一遍。

　　齐冉心里想着，你想得美。

　　见她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江邪也不好再挑逗她，无奈的说：“行了不逗你了，赶紧去睡觉吧。”

　　江邪看着她推开门走进了卧室里，等到她房间的门“咔嚓”一声被关上，他才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房间。

　　竖日清晨，高二教学楼这边，江邪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手里转着笔，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看向窗户外面。

　　窗外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窗户倾洒进来，金黄色的光打在书桌上，桌面上泛着很明亮的深金色的光泽。

　　他的手臂抵在桌沿的边角，双指间里的笔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被暖黄色的阳光倾洒，桌面印上了一小长的影子。

　　甚至连他在想什么，亦或是发呆，旁人估计都看不出来。

　　景麟双手插在裤兜里，他朝着江邪的位置走过去，在他前面的那个座位坐了下来。

　　班里嘈杂一片，景麟背靠着背墙壁，手臂撑在江邪的桌上，意味不明的看着他问：“很累？”

　　“……”

　　江邪微微抬眼，手里的动作缓缓停住，没作声。

　　寂玄也走了过来，跟着调侃道：“我们小九这么忙，不累就怪了。”

　　江邪听的似懂非懂的，抬起眼皮看他，骂道：“你有病？”

　　寂玄瞅他：“你传染的？”

　　“……”

　　景麟看着这俩人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的样子，他赶紧喊停，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还在接代打的单子？”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给了个回应。

　　那几个星期里，他除了监督齐冉的学习情况以外，还在连夜帮别人打号。

　　这几天也依旧在打，只是这样夜不能寐的日子，江邪的身体迟早会垮的，景麟心里也有些担心。

　　景麟叹了一口气，说：“要不实在不行，我和老七也帮忙出一份力。”

　　“对啊，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寂玄附议，“而且不是还有小许吗？小许也可以帮忙啊。”

　　“我崽？”景麟看向寂玄，“她也知道这事？”

　　寂玄说：“她知道啊，那天在游乐场的时候我就跟她说了。”

　　景麟点点头，江邪看着他俩，还是没有说话。

　　景麟又继而看向他，模样有些无奈地说：“小九，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别忘了还有我们。”

　　“没事。”他说。

　　那一句没事他说的很轻也很淡，声音明显嘶哑了几分。

　　期末考试考完了以后就开始放假了，不过齐冉放假后并没有回江邪的俱乐部，而是回了苍池岚那边。

　　毕竟退宿这件事苍池岚并不知情，齐冉索性她不问自己也不说。

　　她回去之前也没几个人找她出去玩，若换作往常在桥镇的时候，兴许简素和陈子阳会来找她玩。

　　今年也是新的一年，上次元旦晚会过后已经是去年了。

　　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齐冉从来都没有见过在城里过年会是什么样子的。

　　每个人都在准备着回家过年的年货，唯独只有齐冉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书，就连江邪也抽不出空来。

　　下午吃过午饭的时候许洅来到苍池岚家的楼下。

　　许洅来找齐冉出去挑一些礼物，全是许洅在买东西，齐冉都基本算得上是一个陪衬，帮她提东西。

　　中途许洅也问过齐冉要买什么，但齐冉都摇摇头。

　　路过一家商场的时候齐冉一直盯着隔着玻璃窗里面的东西。

　　许洅注意到她的目光，歪头看她，指着玻璃窗里面的随身听问：“冉冉，你是想买这个吗？”

　　因为刚开始见到江邪的时候她就见到过江邪带着随身听。

　　他偶尔烦躁的时候都会拿出来听歌，但后来也不见得他带过了，就想着应该是坏了所以想给他送。

　　齐冉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许洅见她回答，马不停蹄的拉着她的手就走进了店里。

　　小姑娘进到店里的时候都傻眼了，商场很盛大，白色璀璨的灯光照耀着两个人，她看了看周围。

　　许洅拉着她一边光顾着里面的饰品，一边看看哪个算名牌。

　　最后齐冉的目光定在了一款白色的随身听上面，她拉住许洅，说：“洅洅，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她回头，看了一眼齐冉相中的随身听，又看了看上面的价格，一口咬定了给她买。

　　齐冉看到价格后都不想买了，毕竟苍池岚在她出门的时候只给了她三百块的零花钱，都还没有齐霜琳的多呢。

　　那一个随身听就要九百块，她带的钱哪够买？

　　她扯住许洅，沮丧般的叹了口气，说：“要不还是算了，太贵了，我们下次再来买吧，或者明年再来。”

　　按照许洅这样的性格，她才不会善罢甘休。

　　她得不到证明她没本事，但是她可以得到的东西她就会竭尽全力都想要去拥有它。

　　何况是齐冉看上的随身听呢？

　　许洅无视了齐冉的话，一下子就让服务员把随身听打包起来，她完全不顾齐冉有没有带够钱而退宿。

　　她接过服务员递过来已经打包好的物品，然后递到齐冉面前，说：“你喜欢的就必须要去争取。”

　　齐冉看着她。

　　“包括你喜欢的任何东西，和你未来喜欢的人一样。”

　　“……”她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许洅眼神坚定，她盯着她的眼睛，坚信地告诉她：“懂了吗？”

　　她点了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两个人就走出了饰品店。

　　一路上许洅都特别好奇一件事，追着齐冉问她为什么要突然买随身听，还问她是不是要送人。

　　问这样的问题，齐冉怎么好意思回答啊？

　　直到齐冉回到家，她也一直没能逼齐冉说出来要送给谁。

　　大年三十那天，家家户户都灯火阑珊，每一家的门口都会挂上一个灯笼，门前都会贴上两张新年福贴。

　　每家都很热闹，有放鞭炮的，玩爆竹的，放仙女棒的，各种各式，样样都有。

　　唯独齐冉不爱玩那些，所以就一直待在房间里。

　　吃团圆饭的时候她也不出来，苍池岚喊她吃饭，她也只能撒谎说自己不饿，此事就翻了篇。

　　电视机里播放着联欢晚会时，苍池岚家的门铃响了。

　　齐霜琳去开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江邪，她兴高采烈的扑上去，咧开嘴喊着：“小九哥哥！”

　　房间不隔音，齐冉在楼上的房间还能听见齐霜琳的嗓音，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

　　苍池岚看到是寂玄三个人，她上去招呼着。

　　谁知道寂玄刚开口问的就是：“齐冉小朋友在家吗？”

　　“你说冉冉啊？”苍池岚笑着，“她在楼上呢。”

　　景麟问：“她怎么不下来玩？”

　　苍池岚说：“我也不知道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刚刚喊她吃饭她也不吃，一直说不饿，看电视的时候也一直待房间里。”

　　齐霜琳抱着江邪的手臂，很不满的说：“她喜欢待在房间里就让她待呗，反正我们又不能管她，哼。”

　　寂玄看这场面，干笑着说：“我都大老远跑过来了，这丫头也不知道下来给我拜个年，唉。”

　　苍池岚也叹了口气，说：“这孩子犟的很，我很少替她爸妈管着她。”

　　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开过口的江邪突然开了口：“岚姨，我上去看看她。”

　　“嗯，跟她好好说说。”

　　说着江邪就上了楼，齐霜琳看到江邪去了二楼，闹着也要跟着一块儿去，结果被苍池岚拦住了。

　　苍池岚语气严厉：“你上去凑什么热闹，给我待在客厅里看电视。”

　　楼下的齐霜琳一直闹着，最后还是被寂玄劝的待在了下面。

　　江邪走到齐冉的门前，心里还寻思着这会儿她是不是在哭呢。

　　他伸手用指关节轻轻在门板上敲了几下，齐冉听到门响后就跳下床，跑过去拉住门把，把门打开来。

　　小姑娘抬头便看到了居高临下的少年。

　　她一时间还有些愣：“九哥？”

　　江邪推开门走进去，在她的书桌前坐了下来，小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模样慵懒散漫。

　　他看了看小姑娘的房间，心里蹦出几个字。
　　幼稚。

　　太梦幻。

　　还特别的少女心。

　　齐冉盯着他，她也不再开口没事找事。

　　江邪挑了挑眉，问她：“为什么不吃饭？”

　　“……”

　　也许是齐冉也没料到他上来是因为她不吃饭才来的。

　　她还以为他会把她拉下去骂她一顿，结果是她多虑了。

　　小姑娘把门关上，背贴着门板，低着头不语。

　　好似江邪问的问题，她怎么也想不出理由去回答，她每次都只能选择沉默。

　　江邪见她不说话，眉心蹙了蹙，手搭在书桌上撑着头，说：“说话，为什么不吃饭？”

　　“不想吃。”她偏头。

　　他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语气漫不经心：“放假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没听进去？”

　　有的时候齐冉总会觉得江邪对她跟平常人不一样。

　　他面对她的时候，他仿佛总是会用一种父亲的语气跟她说话，还特别的严厉。

　　可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会是以一个冷淡懒散的样子。

　　她总觉得，江邪给她的感觉会越来越像一个父亲。

　　但是她不想他们以这种方式对持，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去说，倘若说了，她也许就会和他疏远。

　　齐冉不敢看他，怕一看向他的眼睛自己就会哭出来。

　　“我没。”小姑娘声音轻轻的，双手别在身后，“我只是还不饿，所以就不想吃。”

　　“寄人篱下？”江邪问。

　　齐冉抬头看他：“什么？”

　　江邪起身走到她身前，蹲下身来看着她，顾名思义道：“你是觉得如果和她们在一张饭桌上吃饭，你就像一个外人。”

　　“……”

　　她不说话，等于默认了。

　　“但是小屁孩，”江邪声音放轻，“如果不吃饭的话就会长不高，长不高的话就不能像一个小大人一样独立。”

　　齐冉看着他，江邪说的极其认真。

　　“你要是长不大，你就只能一直被管着，不能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就比如你其实是不想来这边的吧？嗯？”

　　她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江邪说：“就像你的本意是不想来这边读书的，但你从来都不能自己做选择，所以你要快点长大，那样才能自己决定任何事。”

　　齐冉从未想过，一个明明也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少年，竟然会在某一天对她说这样的话。

　　明明他们都是每一个父母的宝贝，可是像江邪那样骄傲又傲慢的人，今天，在春节的这一天跟她说这种话。

　　或许江邪说的也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