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尘令》七琰

40、萧衍苒的过去。

　　最近，天凉萧衍苒怕冷身体不适，正好有借口闭门不出。
　　她懒得理现在的朝廷之事，针对这些事她对苏栖迟有些失望，以为这个人会对四大家族穷追不舍，没想到这人现在却安生，不知道是到此为止，还是养精蓄锐。
　　要说近日待得倒是自在，为数不多见的人便是哥哥萧捷德；毕竟，他们二人亲密的血亲关系见面的理由相对恰当；其他人也不敢多嘴。
　　萧捷德苍老不少，萧衍苒记忆里萧捷德以前白头发也没这么多，如今连背都没以前直，当下见着他向自己行礼，心里觉得可怜和心酸，还有快乐。
　　她记得小时候父母总是偏爱哥哥，分发任何东西哥哥永远比她优先些，小时候她和哥哥同时奔向母亲张嘉时，张嘉永远先抱起萧捷德。
　　萧捷德在张嘉的怀里，更小的自己只能坐在一旁瞧着这样的画面，甚至为了得到张嘉的爱她还只能笑着，不敢有小脾气。
　　至于父亲萧俊铠只会亲自细心地教授萧捷德，对她不过一个看似宠爱的摸头。
　　“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们小苒儿快乐就好。”
　　可她一点不快乐，真正的爱是她能感受到，这种区别的爱，嘴上的爱她不需要。
　　从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因为哥哥的存在，她永远得不到父母完整的爱，所以她瞧着萧捷德总会想真是碍眼的人，死了多好。
　　可哥哥对她很好，他会原谅萧衍苒的无理取闹，他甚至连萧衍苒企图谋害他的事都可以选择无视，他萧捷德以为自己是什么圣人吗？更让萧衍苒讨厌。
　　但当时哥哥是最爱她的人，她需要萧捷德，因此她就停止除掉萧捷德的计划；从那之后，萧捷德对她愈加宠溺，萧衍苒甚至一度觉得她也爱哥哥，她喜欢哥哥抱着她安慰她，哥哥身上总有化不开的阳光的味道，好温暖。
　　萧衍苒会故意摔倒，会故意受伤，只要哥哥看到她，她可以伤害自己，没关系；因为哥哥爱自己，所以，她也可以爱哥哥，她可以原谅哥哥地存在。
　　只是萧捷德结婚了，他不会再全心全意地爱着萧衍苒。
　　萧衍苒假模假样地接近李美依，这个不论家世背景，还是外貌性格都平平无奇的女人却战胜她，得到爱，她不服。
　　她一直在给李美依的吃食下毒，栗子糕多好，萧捷德不喜甜食，而李美依却总爱来上几口栗子糕，简直给萧衍苒创造一个相对完美的下毒物品，她粘着李美依故作小妹妹般天真烂漫的姿态，让李美依对她防不胜防。
　　久而久之萧衍苒痛恨自己不再讨厌李美依，甚至有些喜欢。
　　李美依是这么温柔和善解人意，总会原谅她的聒噪，和时不时插在李美依和萧捷德之间，她甚至认为李美依和萧捷德更像她的父母，养育着她，她正准备放下，萧若成却来了。
　　她一不留神的善意让萧若成出生，是她最大的失误，这个人是来抢夺她的爱，可她还要装作兴奋的模样融入大家，她好累，看着李美依对萧若成的温柔与对自己别无二致，她恨李美依，她又开始投毒。
　　哪怕嫁给苏可望，她也安排着人给李美依有序地投毒，让李美依不会死的太快，因为她还舍不得，亦不想李美依太轻松。
　　她太渴望有个人全心全意的爱她，嫁给苏可望时，她都放弃这种天真的想法，可恶的苏可望一开始渐渐地让萧衍苒相信自己是幸运的，又打破这种幻想，看着后宫越来越多的女人和孩子，她笑自己天真，后来的事都是苏可望咎由自取。
　　李美依死的时候，她崩溃大哭，比任何人都难过，她爱过李美依，依赖李美依，可恨和嫉妒更胜一筹；她哭的时候甚至一边痛苦，一边窃喜，李美依走了她就失去一份爱，可哥哥又是她的；原来，人的感情可以矛盾至此。
　　梅刃对她的爱太明显，让她无比幸福，她背着苏可望，不，她正大光明地和这个人偷情，她真的恋爱，哪怕已经不太年轻。
　　苏可望忍受着她，就像她忍受着苏可望。
　　她知道苏可望爱她，爱到可以容忍她的欺骗；虽不是全心全意的爱，但连这都可以装看不见，萧衍苒实在佩服，佩服苏可望这种愚蠢又恶心的态度。
　　有时候萧衍苒都不清楚这是苏可望对自己的爱，还是对自己的愧疚。
　　无所谓，她忽然有天从梅刃身边醒来，她瞧着睡在身边的人，觉得有些无趣，萧衍苒发现被一位具体的人爱着太被动，主动去爱一个人会受伤，这些没意思，她想像苏可望一样站上一个最高的位子俯视所有人，爱上权力是最好的选择。
　　萧衍苒利用所有人坐上半个王座，终于不用掩面，她很满意，但不满足。
　　梅刃的死在她的预料之外，她第一次有些绷不住，她知道不会是苏鸣珂，梅刃也不可能突然崩溃自刎，幕后黑手只会是苏栖迟那一伙；不过，她不着急清算，当下需要苏栖迟来为她扫清障碍。
　　而且目前有菊儿陪着她，使她没这么孤独。
　　“太后娘娘臣已请辞，特来看望娘娘。”
　　“哥哥说这些话真没意思。”
　　萧捷德自觉地走到萧衍苒旁边给她研墨，这是以前他们俩一直以来的习惯，只要一个人在写字，另外一个人就会研墨，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我最喜欢哥哥在我身边，哥哥你老了。”
　　“老臣自是不及太后娘娘凤仪万千，都快四十五了。”
　　啊，萧衍苒这才惊觉时间过了这么久，眨眨眼她亦快四十二岁。
　　小时候她总在想时间好慢，似乎怎么过都过不完，春天的风让她心颤，夏日的太阳晒得她疼，秋日太过悲伤短暂；不过，冬日的倒是别有趣味；其实，沣埠很少下雪，所以她只记得下雪的冬天。
　　每次下雪的冬日，萧捷德总会带着她到院里庭院支个小炉子，把一些谷物往上面烤，有红薯，有栗子，有年糕，她最喜欢年糕；软糯弹嘴的口感，到现在都让她流连忘返。
　　其实，萧衍苒不知道萧捷德也最喜欢年糕，只不过都给了她。
　　两人看着庭外的雪随着风洋洋洒洒地落下，会落在他们的头上，他们的睫毛上，他们的肩上，直到融化沾湿他们的衣物。
　　可自从萧捷德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以后，他会半包围萧衍苒，尽量使萧衍苒不会侵湿衣物，他总这么守护着萧衍苒。
　　这个家里会时时刻刻念着萧衍苒的人只有萧捷德。
　　“时间这么快了，哥哥。”
　　“是啊！你算算若成二十四，栖迟二十二，珂儿十七，都不小，长大了；以前就这么小一群孩子，如今都好高。”
　　仿佛回想到什么事，二人都不自觉地笑出声。
　　“哈哈，是啊！不过若成可没你帅气。”
　　“我们也是，小时候你最喜欢我，小豆豆一个乖乖地在一边站着，总是瞪着大眼睛，我说这孩子长得真好看；你出生地时候就很好看，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小孩瞧不出什么模样，可偏偏你那时就是美人坯子，越长大越美丽，到现在还是好看。”
　　萧捷德停下动作细细观察萧衍苒。
　　“你不要离开我。”
　　萧衍苒心里似有感应。
　　“我告诉你，你不在乎萧若成，你也该在乎我，不是因为你我会嫁给苏家，会变成这个模样吗？我还需要你。”
　　萧衍苒转过身看着萧捷德，她的眼眶泛红，萧捷德好久没见萧衍苒这种孩子模样，他舍不得，萧衍苒说得有理，他舍不得。
　　“我知道了，你干嘛？我舍不得你，你是我妹妹，我要保护你一辈子，你知道我一诺千金，答应过你的。”
　　萧捷德一直清楚他是被父母偏心的一方，所以他要赎罪。
　　外面下雪了，他们站在雪中，萧捷德为萧衍苒撑着伞让她抱着手炉，萧衍苒怕冷却喜欢雪，总爱折腾自己，萧捷德只好多多照顾她。
　　他清楚萧衍苒干得所有事情，他闭嘴，他沉默，他是帮凶，他纵容萧衍苒地偏执和疯狂，到最后他们都没办法悬崖勒马。
　　没关系他们都来自母亲的身体，连下地狱也会一起；不过，萧捷德希望萧衍苒可以去极乐，那些罪孽他一个承担也很好。
　　“哥哥，不要抛弃我，我只有你了，去哪里我们都一起。”
　　他们总是这么心有灵犀。
　　“好，一起。”
　　你看不管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在大雪的覆盖下，徒留一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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