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心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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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昭明是什么样的存在？
人人都说，师昭明是修仙界的黎明，是众位仙君中年纪最轻的，也是最厉害的，更是唯一能够与魔界的鬼将军对抗的仙君，若是连他都不战而降了，那人族与魔族对上，还能有希望吗？
孙秀秀不相信这件事，她更希望是向小禾受骗了。
“师昭明不可能这般做的。”孙秀秀笃定道，“若是她不在修仙界，那魔族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怎么会和我们签下停战协议？”
这说得也是，若是师昭明不在了，魔族早就在暗中蠢蠢欲动，怎么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向小禾忽然想起，归长风遇到的那一件飞来横祸。
她虽不知御长风与谢繁星之间是否敌对，但二人之间的关系并非最先看起来的那般和谐。
若是魔族迟迟没有举动，唯一的可能只会是……
曾经不安稳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向小禾的唇角微勾，露出了孙秀秀熟知的笑容，甜而静谧，与风中缭乱的发丝融合在一起，似要乘风归去。
“不许走！”孙秀秀死死抓住她的袖子，“禾娘，你怎么了？”
“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事的豁达，会让人离去的么？
孙秀秀大惊，她放弃了手中的袖子，改为抓住她的手臂，生怕一个不小心，好好的人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了。
“我曾经误会了一个人，方才解开了误会，想与她见上一面。”
是真的很想很想再见到她，很想对她倾吐一切，她终究还是误会她了，若不是她的周旋，人魔两族如何有今日的安定。
孙秀秀却问她：“你这般豁达，也会误会他人，今日才想通吗？”
若非成见之深，又怎会先前不曾想通呢？今日打开了这个结，真是的对的吗？
孙秀秀还想要说，身为向小禾的好友，她就该把这些话说出来，但一向不藏事的她，面对今日的向小禾，她却难得地止住了话头。
她不是向小禾，也不知那段隐秘的过往，若是擅自替他人做判断，岂不是不理解她，做了那个指指点点的人？
孙秀秀不想听向小禾再说话了，她如往常那般露了笑：“那你今日豁达了，可要好好地教我弩弓！”
弩弓之事，起步很难。
孙秀秀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一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操作起这种武器来，就犹如三岁孩童拿起斧头砍一棵巨树一样，但没想到，自己连弩弓都没有摸到，就被向小禾带到僻静处，听各种声音。
风吹过树林，传来一阵雷响，呼啦啦地颤下一片片的叶，向小禾亲自给孙秀秀蒙了眼，捻起一片新叶爬上了树，在风吹来一刻，那片叶随风而落，与众多的树叶混在一起，纷纷扬扬，霎时，只听见了风吹和枯叶落地的声音，别无其他。
“这些声音里面，有一种不一样的声音，你寻得到吗？”
这是无厘头的训练，甚至向小禾都没有与孙秀秀说这到底要训练些什么，但孙秀秀还是咬牙信了。
她竖起耳朵，在风中不断地寻找那一种不一样的声音，人在片片落叶中成了一具雕像，唯有又轻又浅的呼吸，告知着向小禾她是一件活物。
风中有什么声音呢？
向小禾回忆起小时候心烦气躁握不住剑的时候，师尊就用布条蒙住了她的眼，让她收了神识，凭借直觉去寻找她最喜欢的声音。
风带来的声音有很多很多，抛弃了神识带来的便利，那声音就局限在了周边。
风轻轻地拂动树叶、拂过鸟的一只飞羽，骤然吹落树叶，树叶咔嚓一声，忍痛与树木本体分离，然后打着旋，风掠过平整的、卷曲的、干枯的、稚嫩的或又黄又软的叶面，直至树叶落了地，随风吹至各处，或哭诉、或妥协、或随波逐流，不知去向。
在这些声音当中，向小禾听见了一种不属于流风的声音。
那种声音稚嫩、细小，不曾经过分离，就自风中坠落，它的命运，不是掌握在风的手中，而是在一道风中辨别不出的呼吸当中。
向小禾接住了那声稚嫩，抬手解下布条，抬眸见到了站在树上的师尊。
“小羽毛，你的心性定下来了。”
时空流转，眼前的人成为了记忆中的流沙，而手中的那片新叶，在风的传递下，似乎有了新的解。
孙秀秀合手，轻轻地将稚嫩的新叶护在手中，她微微抬起头，被布条束缚的眼却准确地与她相对。
向小禾笑了：“秀娘，你的心性定了。”
学弩弓，倒不如说学武，如果没有稳定的心性，无论是学医还是学武，都不会有成功一说。
向小禾跳下树，为孙秀秀解开了孙秀秀的束缚，抬手轻压着她的眼，让她一步步适应光明，孙秀秀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的人，抬头一见，竟已经快日中了。
“竟然过了这么久吗？”
起初，仔细聆听的过程是一件十分难以控制的事，在相似的声音中，孙秀秀并不知道什么才是不一样的声音，这种迷茫，将内心的焦躁渐渐放大，甚至有时候，孙秀秀想要抬手解下布条，告诉向小禾说，她不学了！
但心里的那份自尊，还有自己好不容易升腾而起的抱负，将这种焦躁硬生生地压下去。
倘若今日这一关过不了，那今后关关都过不了。
她孙秀秀还不是一个随意放弃的人。
心里稍定，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稳，恢复成了最初的又轻又浅。
她在黑暗中寻觅着，在杂乱却隐隐蕴含着规则的声音中找寻，终于，迟来的灵光一闪，让她抬手捕捉到了叶。
“禾娘，我悟了。”
向小禾取出自己的弩弓，引导着孙秀秀上了箭矢，就如同师尊对待自己那般，将自己的感受全部吐露。
“弩与人一体，若你一开始与它做不成朋友，那么以后，你们都无法配合出最完美的一击。”她让孙秀秀举起弩弓，瞄准远处的石头射出一箭，因是向小禾发力，这箭矢轻易地射入石头当中，“听见了吗？”
风声、破空声。
箭矢在风中，宛若一片疾行的叶，穿风而过，却比不得风快。
孙秀秀点头“嗯”了一声，举弩，射箭！
破空一声，箭矢虽快，在未停下前，孙秀秀已经感知到了结局：“射不中。”
孙秀秀不似向小禾那般有劲，她虽种田种树，力气却有限，因此，这箭矢冲出的距离，无情地告诉孙秀秀，她距离功成，还有一段路要走。
“禾娘，若是我缩短了我的射箭距离可好？”
向小禾轻哼一声，已是答案：“你在想些什么？莫不是你的猎物会等你慢慢靠近吗？”
于是向小禾勒令：“看见那块石头了吗？回去举石头去吧。”
“这……”孙秀秀忽然想起了那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非自己要学弩弓，今日也不至于要将自己变成个汉子，但她又隐隐期待，“莫不是真把我当成男人教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她向小禾是男人吗？
“人的极限有很多，你说，那些女修士，是男人吗？”
孙秀秀一时哑然，她尴尬地一笑：“禾娘，我错了嘛，不该看轻我们女子的。”
两人归来时，家家户户都已经做好了饭，孙秀秀虽与孙大娘说了要和向小禾出门，却也没说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故而送孙秀秀回去的时候，孙大娘还在门口盼着她回来。
孙秀秀朝向小禾挥手道别：“快回去吧，书生一定等急了。”
“等”这个字眼，就这么闯入了向小禾的世界当中。
在修仙界最后的几年，她几乎独来独往，就连师兄、师尊都与她分隔两地。
这个世间，还有“等”她的人吗？
念头一动，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字，向小禾有些情怯起来，哪怕那个书生与她的关系并不深，但有了一个苦苦等待自己归家的人，向小禾一时想要逃避。
于是，已经到了用饭的时候，向小禾并没有直接归家，而是到地里摘了青菜，又细细地查看刚刚吐露一点绿叶的葱苗、蒜苗，这才抬步往自己的家走去。
虽然早有预料，但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如同孙大娘那般坐在竹椅上，静候在大门前时，向小禾拎着青菜要转身，被他喊停了脚步：“禾娘，你回来了。”
事实上，向小禾也没有和归长风说自己什么时候要回来，她只说自己要和孙秀秀去山上，若是她还未回来，今日他自己用饭即可。
但他还是等着她。
一想到自己的逃避，向小禾顿时有些心虚起来：“长风，你用饭了没？”
“等你。”
又是一个“等”字，向小禾被这个“等”字迷得有些晕头转向，待坐到桌前，与归长风共用午膳，她还尚不及反应过来，依旧在思索着。
她喜欢春风村，除了那些亲切又可爱的人、事、物，莫非还有一段自己理不透的人情？
这是命运的馈赠，还是暗中埋下悲剧的伏笔呢？
蜉蝣之说，残忍非常，思及，向小禾心中难免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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