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要当我白月光》困水不困月

18、机会

　　幽静的深山，几道箭矢的破空之声，打乱了野兽平静又安稳的生活。

　　尚未生出灵智的野兽察觉不到危机的靠近，或在林中悠闲地吃草，或与几只野兽相互嬉戏，箭矢“咻——”地一声入体，无知无觉的猎物已经成为向小禾箭下的猎物。

　　她的箭很准，修仙者的目力和准头向来是极好的，即便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依旧不像是个平凡人。

　　若没有那么颗标志性的红痣，归长风亦能够从中察觉到异常。

　　春风村的风水好，能养出水灵灵的人来，却不能养出目光深远、气性颇高的向小禾。

　　风轻轻掠过她的发，散落的细小发丝，在日光中浸润成了金色，几条编好散落的小辫，在拉起弓弩悬刀之际肆意挥洒。

　　这与修仙界的她不一样，却又能够看到那个师昭明的影子。

　　但倘若是换了一人，只怕无人敢把向小禾和师昭明联系起来。

　　无他，师昭明自小到大身上有着一股不倒的锐气，如今这份锐气，在向小禾融入春风村后，悄然消失了。

　　归长风很难不回忆起向小禾的笑，以及……师昭明的笑。

　　人魔两族时战时停，谈判桌上需要有修仙大能镇场，两方才敢派出使者进行谈判。

　　那时候的师昭明，身着鲜嫩的绿衣，扎着双丫髻，明明是十几岁的娇俏少女，却抱着一把破剑，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把少女独有的灵气尽数拋去，阴沉得很，像个古怪的老头子，眼里迸发出锐气，压得低境界的魔族喘不过气来。

　　见了他来，她骄傲得扬起脸，抱剑而道：“将军，您走好！”

　　抬轿的低等魔族，被压得腿软脚软，几乎走不动道。

　　人魔两界都在说，他与她是命定的宿敌，要么，她死于他手上，要么，他成为她的剑下亡魂。

　　于是连当世剑尊都不曾放在眼里的他，向这名后起之秀投去了打量的目光。

　　成为他的宿敌，呵，有这个资格吗？

　　越是可怜的人，就越想用强大的模样伪装自己。

　　你若是我宿敌，就当无惧无怕。

　　那颗红痣，就是在强压的目光中发现的。

　　位置特殊，用环痕压着，就算与她常年待在一起，都找不到这个极细微的特征。

　　一时的留心，让这个无趣的山村，新鲜、好玩了起来。

　　这份兴味，被向小禾的笑搅得愈发浓厚。

　　春风村中的向小禾眉眼弯弯，浑身带着温暖的因子，当人靠近她时，总会不自觉地信任她，若是身上有了伤痛，在向小禾的几番言语下，身上的痛也算不得什么，只算做是一场苦难，令人佩服、尚无阻碍的医术，让村民忘记了阎罗王和生死簿的存在。

　　她想要做些什么，隐姓埋名于这个小村庄，当真值得吗？

　　修士追求长生不死、境界巅峰，身为剑尊的师昭明，离那成仙成神只剩一步之遥，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种田打猎、治病救人上，未免不太值当。

　　那场令无数人都不敢相信那场不战而降的人魔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代剑尊选择退隐，远离魔界，甚至是修仙界。

　　想到能够探究到这个秘密的源头，归长风有一种亲自解开秘密的欣喜，那种愉悦感，就如同看到了能与自己并称的宿敌，在他面前已经彻底灰败的脸色。

　　发现这样不堪的师昭明，那一定很有趣吧，就和当初自己因为她是她而继续隐藏一样。

　　思索的目光凝视着那清瘦的背影，在日光尽头，归长风看见了向小禾举起弓弩，目光如炬。

　　专注于打猎的人，似还未察觉到他的靠近，在距离她不过一射之地的时候，那弓弩转了方向，朝他而来，悬刀的松与未松，就在这一刻。

　　风停、静止。

　　那双眼，甫一见他的到来，眸光闪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猎杀猎物的场景太过血腥，他一个书生孤零零来到此地，向小禾都怕吓着了他。

　　更不要提他那日就是在这附近被魔头自云端扔了下来，生死一劫，再见这些血腥，定是难以接受。

　　向小禾的悬刀未动，在双耳捕捉到林中响动的时候，手臂一抬，换了个方向，双目未看，悬刀一松，传来箭矢入体的声音。

　　她知晓归长风的靠近，却没有早早言明，而是举起猎杀的弓弩，将箭矢对准了他。

　　那一闪的眸光，忽然有了答案。

　　她在怀疑他。

　　怀疑一个全力救治、已经打消怀疑的人。

　　归长风的笑意不减，声音如往常那边温润：“你方才有心事。”

　　“我无事。”

　　事情已经发生就发生了，现在的她与修仙界、与魔族通通都没有干系，只是凡界中一名最为普通的凡人，专心赚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若是不能放下，谈何退隐？

　　向小禾的情绪并不能左右她的决定和做法，就好比刚刚她在无意中流露出躁怒，在经过一番平息过后，一切都重新恢复了最初的模样，那件本该是最躁怒、最可恨的事，在这春风村中，还比不上闲云一抹。

　　沉寂已久的心，忽然对这名始终看不上的宿敌有了一丝恻隐。

　　当日的师昭明还不能称作是他的宿敌，不够隐忍，太过外露。

　　而现今的向小禾，褪去了锐气与锋芒，历经世事的她，方有可能成为他真正的宿敌。

　　不被情绪左右的人，才能在战场上发挥更大的实力。

　　在这春风村中，归长风期待着与向小禾一战。

　　但现今的向小禾已失去了与人一战的决心，她举起弓弩，继续投入到打猎当中。

　　归长风坐在树荫里，向小禾虽不说，他却窥见了蛛丝马迹。

　　师昭明身为剑修，对剑具有很强的感应能力，就算想要当一个凡人，在打猎的过程中，最先想到的不是用弓弩，而是用剑气。

　　以她的修为和境界，只单纯发出如平常武者那般的剑气是足矣的，并不会引起凡界的灵力波动，但如今看来，她更像是发不出剑气，从而选择了射箭这一方式。

　　许是有隐藏身份的可能，可能性微乎其微。

　　剑尊的实力，还不可能控制不好简单的剑气，要制造什么样的伤口都在一念之间。

　　这般猜测下，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向小禾的剑心已经失落了。

　　现在的向小禾，除了那巅峰级别的境界，别无其他，运起一把本命剑，对她而言极为吃力。

　　这也意味着，即使现在的归长风是虚弱状态，也有击杀向小禾的能力。

　　注视的目光开始改变，温润的眼沾染上杀意，一双凤眸眼神冰冷，就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杀死向小禾，他与师昭明的恩怨已了，就无需后续再费心了。

　　意念一动，一丝极浅极淡的魔气自指尖溢出，在向小禾转身之际，魔气被风一吹，不知散到了何处去。

　　“怎么？”

　　向小禾眉头微蹙，往书生的身后看了几眼，最后只摇头道：“没什么。”

　　历经了时间洗礼的深山，还会再次出现魔气吗？

　　向小禾回身，身后那道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温润视线，逐渐变得悚然起来。

　　深山的异常似乎再次出现了。

　　向小禾来深山打了太多次猎，山里的猎物惧怕着她，在上次打猎之后，应是她带走了一只有灵智的鹦鹉，让深山的猛兽对她惧怕非常。

　　但魔气的出现，让向小禾将这种可能性悄悄排除。

　　山中有灵智的野兽，大多都是趋炎附势之辈，就算知晓真相也不会好言相告，只会暗戳戳地等待她与暗中的魔头打起来，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但它们的切实反应，将她心中的怀疑再次催化。

　　怀疑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在见到那抹焦痕的时候，归长风身为一介书生，表现得太过冷静，冷静到好像归长风看到的只是描绘在图纸上的痕迹。

　　她带着些许的怀疑，在他靠近时试探他，他的反应，还是太淡定了。

　　哪有人看见弓弩对着自己，还丝毫不怕的。

　　向小禾想起那夜自己将弓弩对准刘刀容的那一刻，已经知悉了凡人面对致命危机该有什么样的表现。

　　归长风，你到底是谁。

　　强悍的实力是向小禾的底气，她掩下眼里的波澜，将猎杀的野兽用绳子绑了起来，简单处理后，挑了起来往深山外走去。

　　书生跟在她的身后，步伐紧跟着，没有落后的可能，向小禾偶尔走快了，那书生才又如凡人一般在后面追赶着她。

　　一切的异常化为乌有，向小禾侧过身，在前方静静地等待着他，浩瀚的识海掀起了巨浪，体内的灵力波动着、摇晃着。

　　开启神识，将会有强烈的灵气波动，在凡界驻守的修士会第一时间找上自己。

　　为了一个不知情况、屡次打消怀疑的人，当真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向小禾的识海波澜不停，眼睛的温度渐渐冰冷，在日阳下，像是凝结了一层淡淡的霜，将人隔绝在外。

　　春风村的一切，不容许他人来破坏，出招了，自己追求的退隐生活将会化为乌有。

　　那个冰冷的修仙界，她已无回去的必要，但温暖的春风村，此刻有了莫名的危机。

　　在书生靠近的一刻，向小禾掌心附上了淡淡的灵力，一把拍上书生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