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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营救(下) ...


  •   噼里啪啦的枪声响了起来,近藤立刻根据火光和枪声判断出了发生交战的位置。
      他的手按到了枪上,贺正南一下子绷直了身子,生怕这畜生下一句就是“把里面的人直接处决掉”。
      但近藤并没有这么做,他掏出手枪,子弹上膛,评估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守在地下室门口的一队日本兵。
      “你,你,你,你们六个留下,其他的,跟我去西边院墙支援铃木君。”
      顿了顿,又道:“鹤田君,随我一起去增援吧。”
      贺正南强压下赵三他们竟然直接发动进攻的震惊,为了不让人起疑,只能跟着近藤往外走,心里却不由冷笑。
      只留这么几个人,看来近藤非常笃定能把这群“土八路”拦在院子外。
      ——可惜,有了□□的加持,未必能如他所愿 。
      西侧最先发动攻击,吸引鬼子指挥和大部分兵力的注意力。
      西边的火光烧起来之后,一直藏在院子小门外的戴蓁蓁趁乱翻墙进来,摸掉了小门站岗的两个岗哨,把其中一个人的衣服换给了幺哥。
      “按照之前的计划,去鬼子的汽车那边,记住,不要暴露,想办法把那辆有车篷布盖着的五十铃九四式军用卡车开出来。”
      幺哥点了点头,整理了军帽和衣领,把鬼子的步枪往背上一背,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戴蓁蓁穿着一身黑,头发利落地包了起来,她动作轻盈又敏捷,冒着腰躲过几个探照灯的光线,到达鬼子办公楼的时候,完全没有人察觉。
      踩着管道爬上去,剪断了鬼子的电话线,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她把剪下来的那截电话线顺手藏在了怀里。
      短时间内,鬼子无法打电话向驻地求援了。
      她跳下来,重新猫着腰前进,日本人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开始向西院墙集结。
      “该死的!土八路哪来的勇气,敢进攻皇军?”
      戴蓁蓁莞尔一笑。
      原本他们没打算搞这么大阵仗,因为这年头老百姓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酿酒,更何况民间酿酒度数都不高,能用的不多。
      满打满算,两天之内能收集到的材料最多也只能做一百个□□。
      但没想到,发动群众有了奇效,陈采苓送来了一批医用酒精。
      当时李崇非常惊讶,因为酒精虽然不像磺胺粉那样,被日本人严格管控,但一段时间内的消耗总有定量,谁领用得多了,很容易惹来怀疑。而陈采苓送来时,这些酒精是用酒坛子装着的,足足两大坛。
      陈采苓笑了笑,说:“放心吧,这些都是这个护士那里匀半瓶,那个护士给倒一点,这样凑起来的。日本人不会知道的。”
      她们不知道谁要用,也不知道会用到哪里,但日军攻城时,她们见过她带头组织转送伤员,所以愿意相信她要做的事,一定对老百姓有好处。
      赵四海当时眼圈都红了,如果不是因为陈采苓是个姑娘,他抓着她的手都不愿意松开。
      同样可以作为燃烧物的煤油,则是陈望潮提供的。
      自从上次野战医院里的一众护士在日本人眼底下用磺胺粉救下了陈援道,自七七事变以来一直认为国之将亡、抵抗无用的陈望潮,那颗爱国之心又死灰复燃起来。
      因为他突然发现,在他看不到地方,抵抗从未停止。
      中国人,每一个中国人,哪怕辗转于日寇的铁蹄之下,都不会轻易得做了亡国奴!
      连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们在坚持抵抗,他一个食过国民党俸禄的大男人,有什么颜面坐视日本人烧杀抢掠却无动于衷?
      所以戴蓁蓁通过陈采苓,询问陈望潮能不能提供一些煤油后,第二天就有数量相当可观的一批煤油送到了永胜街的包子铺里。
      赵伯璋提供的大致地图,东边地形相对空旷,要想拖延时间,最好让□□燃烧的同时产生大量浓烟。
      用来增强火势、产生浓烟的白磷,是幺哥委托三教九流的朋友从黑市弄来的。
      西侧鬼子最为密集,要达到最好的效果,燃烧的时间就要更长。而用来延长燃烧时间的白糖,是与戴蓁蓁相熟的老板赊给的。
      做点心做了一辈子的许大娘笑眯眯地拿了好几斤给她:“反正做成了糖糕,最后也得便宜日本人,还不如不做。闺女,你家里有用就先拿去用,不够再来找大娘借。”
      还有橡胶、肥皂、油漆……经过精打细算,竟也凑齐了。
      所以到最后,足足做了二百个形制各异的□□。
      弹药一下子充足起来。
      这些弹药也确实不负众望,□□用改进后的弹弓,射到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并不悦耳,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再美妙不过的声音。
      小庆街上这座不知名的院子里的建筑富丽堂皇,大概以前是哪个豪绅的别院。鬼子选择这里,是因为空间足够大,还带着地下室,可以用来关押学生。但它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大多是木质结构。
      戴蓁蓁不由轻笑,巧的是,因为院子里附庸风雅地修建了个西式的小喷泉,主人或许觉得碍眼,就没有再安放用来预防走水的大水缸。而因为很久没有人搭理,所谓的喷泉池也早就没有水了。
      她触目所及之处,已经成了一片火海,远远没结束。
      已经投掷了一轮,鬼子已经有了伤亡。但现在,还不到她动手的时候。
      她耐心等待着,直到地下室里涌出了十几个鬼子,簇拥着那个叫近藤的军官,朝着西边去了。
      戴蓁蓁咬着唇,她盯着他们每个人的脸,克制着朝近藤开枪的冲动。
      人群里有个熟悉的人,被两个日本兵一左一右掩护着往后撤。
      那么高挑挺拔的个子,却缩着脖子往身边一米六的日本兵身后躲,奈何再怎么躲,那身花哨的毛呢格子大衣和扎眼的围巾还是清楚地标记出他脑袋的位置。
      她想起前几日那番暗藏机锋的对话。
      鹤田正男自称,鹤立鸡群。
      可惜,现在看起来更像被猎枪吓得扑腾着华丽尾巴乱飞的野鸡。
      戴蓁蓁看着那颗脑袋从她枪口下滑过,唇角忍不住轻轻牵动了一下。
      ……
      东侧的日本兵听到零星的枪声,第一反应不是紧张地冲过去支援,而是哈哈大笑。
      “中国人哪里来的胆量,敢进攻皇军?”
      他左手边的人点了一支烟,吊儿郎当地抽起来。
      “猜猜我们的铃木大尉,用几分钟解决这场突袭?如果这也能称得上突袭的话。”
      “他们拿什么突袭?”另一个人懒洋洋地盘腿坐着,“大日本帝国已经有了战列舰和航空母舰,而他们连手榴弹的数量都少得可怜。”
      “交战的时候,我发现对手的刺刀,甚至是菜刀改造的,哈哈哈!”
      正说笑着,有什么从他们头顶飞了过去。
      离得最远的那日本兵差点被砸到,他本能地伸手一捞,竟然接住了。
      “这是什么?”他笑嘻嘻地拿过去给众人展示,“没喝完的酒瓶子?”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这群中国人是不是疯了,竟然用玻璃瓶子袭击皇军吗?”
      他们看笑话一样正打算把玻璃瓶子打开,却听见背后传来几声瓶子落地时的脆响。
      脸上还挂着嘲笑地回头,下一刻,一股灼热的热浪咬上他的脸。
      “啊!!”
      “啊!”
      “啊!火!火!”
      “救命”声凄厉地撕破天际,一个一个火球你推我搡地冲向了没有枯草的空旷地带,狼狈地滚到了地上。
      他们疯狂地扑打着身上的火焰,浓烈的黑烟不断呛进肺里,喉咙里泛起被灼伤的剧痛和血腥。
      “痛……好痛啊!”
      “水!快灭火啊!”他们倒下地方,院子里的枯草很久没被打理,火苗接触到枯草,瞬间烧得更猛烈,
      什么武士道精神什么皇军威严,在火焰灼烧的剧痛面前不值一提,他们绝望地扑打着,撕扯着,只想把这身棉衣扯下来,但是有什么用呢?
      在用火烧死中国老百姓的时候,那些贱民惊恐的呼救声是世界上最有趣的节目,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同样也只能哀嚎地在地上打着滚。
      “救命啊!”
      哭嚎声中,有人绝望地爬向早已干涸的喷泉池,在到达之前,就在痛苦中变得僵硬、蜷缩,最后宛如一根根焦黑的枯木。
      负责守卫南面的日本兵察觉到情况严峻,已经警惕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枪严阵以待。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布谷鸟叫。
      这季节哪来的布谷鸟?
      探照灯照亮的墙沿上迅速地闪过几道黑影,为首的少尉心中警铃大作,这几个人是想袭击皇军吗?
      “轰!”
      没等他反应过来,迎面便有不知多少个玻璃瓶子砸了过来。
      噼啪的碎裂声响起,火焰立刻四起,漫天火星像雨点一样落在自己身上。
      “不可能……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们惊慌地往后退着,怎么也不敢相信简单的玻璃瓶子也有这么大的威力。
      “秘密武器!一定是秘密武器!”
      很快,只剩下此起彼伏又不约而同的惨叫。
      与其他人相比,他们的痛苦更快地结束了。
      对于倒在地上哀嚎的人来说,居高临下的射击者而言简直就是活靶子,被人瞧不起的土枪、猎枪,此刻成为了催命的利器,沉闷枪声响起后,七八个鬼子的胸口接连迸开了血花。
      大刀白光一闪,头颅应声而落。
      “小心弄脏衣服,挑好换上!”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其余几个迅速地扒掉了日本兵的衣服换上,鬼魅一般混进了院子里。
      “不,装备如此先进,一定是国民党,不可能是八路军!”三面受敌,铃木彦望着那一片片火海,一阵胆寒。他把守住西边院墙的任务交给了带着人赶来的近藤,自己则在手下的掩护下,折回办公楼。
      他冲进办公室,抓起桌上的话筒,扯着嗓子吼道:““喂,喂!这里是铃木!“我们遭遇了袭击,请上报池田中佐,请求支援!”
      没有回复。
      “请求支援!”
      依旧没有回复。
      “喂?喂!请求支援!”
      他连着喊了三遍,对面却死一般地寂静,没有半点动静。他这才察觉到哪里不对,顺着一路话筒找过去,,才发现电话线不知何时被人剪断了。
      “混蛋!”
      铃木彦看着断成两截的电话线,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就是这样值班的吗?”
      “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铃木彦把话筒摔在桌上,抬手甩了通信兵一巴掌,暴跳如雷地吼起来:“这群狡猾的土八路!”
      “对不起!是属下失职!”通信兵被他打得脸偏过去,不敢反驳,而是立正站好,大声说道,“属下立刻开车去驻地,向池田中佐汇报这件事!”
      “那你还不快去!”
      通信兵冒着火光和子弹跑到了临时开辟出来的停车场,发动汽车,却察觉到不对劲,跳下来查看,才发现
      军用汽车被人扎了轮胎。
      电话打不通已经耽误了时间,如果再喊来汽车兵换轮胎,不知要修到什么时候?
      他顿时后背发凉,当机立断拉开停着的另一辆。
      拉开车门,正要跳上去,却发现方向盘上趴着一个人,睡得鼾声震天。
      嘿。这个家伙可真是会偷懒,竟然想到了藏到汽车上睡觉的好主意!
      他哼了一声,伸手去抓他的衣领,想把这个偷懒的混蛋喊醒。
      手伸过去的一瞬,那人却突然坐了起来。
      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抬手摸向腰间,然而就在他抬手的一瞬,两只大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卡车发动的轰鸣声传来,远处负责看守的汽车兵撇了撇嘴:“去驻地报告情况而已,有必要开军用卡车么。”
      卡车开出去半分钟,几乎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打了个哈欠,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才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人,之前似乎没见到过?
      近藤等人离开,增援的鬼子没有赶到,这是最好的时机。
      戴蓁蓁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地下室的门口,一刀捅死了一个鬼子,另一个人反应很快,在戴蓁蓁用匕首杀死他之前,‘啪’地朝天开了一枪。
      戴蓁蓁皱了皱眉,毫不迟疑地用刀抹了他的脖子。
      里面的鬼子听到动静,想隐藏已经不可能了,戴蓁蓁索性直接推开门,迅速地闪到了牢房入口处的桌子下面
      下一刻,子弹如雨呼啸而来。
      戴蓁蓁借着桌子的遮挡,斜着探出身子,对着前方扫射的鬼子砰砰砰开了几枪。
      两个鬼子应声倒地,剩下的几个对视一眼,合拢着靠近过来。
      铁皮的桌子被打得火星四溅,几个鬼子同时大吼着举着刺刀朝她刺了过来,劈砍的动作携千钧之势,她抬手挡了一下,枪被打飞了出去,但这以下的缓冲足以避开要害。
      日本兵显然没料到她能躲开,愣神的一瞬间,她顺势扫向对方下盘,踢倒了两个人。
      两人躺在地上的功夫,戴蓁蓁绕到举着刺刀的鬼子面前。
      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开枪,戴蓁蓁出手如电,两只手分别握住了两个人的手腕,反手一送,刺刀就扎进了他们自己的肚子里。
      剩下的两个,已经完全看傻了。
      戴蓁蓁扣动扳机,一枪毙命了一个,再扣动扳机时,眉头一皱。
      没子弹了。
      仅剩的日本兵立刻反应过来,向前爬了几步,摸到了刚才被一脚踢飞的枪,怒吼着想要回击。
      “混蛋!该死的中国人——”
      这句话并没有机会说完。
      戴蓁蓁向前一滚,趁着他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掏出那一圈线,死死地缠上了他的脖子。
      那日本兵喉咙里发出几声支离破碎的“喀喀”声,很快就没了动静。
      戴蓁蓁撕下一角衣襟,利索地在手上缠了两圈,卸了刺刀的刀刃当做匕首,贴着墙壁继续往前走。
      她一错不错地盯着墙壁上的影子,提防着转弯处可能埋伏的人。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响亮,戴蓁蓁停住脚步,靠着墙松了一口气。
      是负责接应的线人。
      他们能一个不落地闯到这里,说明负责守卫的鬼子已经遭受了重创,自顾不暇了。
      学生中有一部分见过她,她不能直接出现在学生面前,所以戴蓁蓁说道:“你们去把学生带出来,我去望风。”
      “有人!有人来救我们了!”
      杨禹彦听到外面的枪声,惊喜地站了起来,奋力摇晃着栏杆:“同学们,我就知道,我们不会被放弃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以为自己要被处决的同学们顿时精神抖擞,他们三三两两地搀扶着站了起来。
      “有枪声!真的是来救我们的!”
      “快醒醒,撑住啊,我们要得救了!”
      “这里!”昨天带头唱歌的女孩子,手臂伸到栏杆外挥舞着,“我们在这里!”
      “同学们,快走!”
      冲进来的人身上穿着日本人的衣服,说的却是中国话。他们把铁锁砸开,学生们冰雪聪明,当然猜到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一分钟都不耽搁,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杨禹彦最先走出牢房,但没有第一个朝外面跑,而是站在门口,仔细查看着同学们的情况,时不时地搭把手。
      “绣荷,小心她的胳膊。”
      “小朱,你背着他,这样快一些!”
      “同学们,一会儿上了车,男同学在外面,让女同学躲在里面。”
      眼见得一个个都撤离了,杨禹彦走进其中一间牢房,把角落里穿黑衣服的男学生拉了起来。
      “庄维真,别发呆了!快走!”
      庄维真如梦初醒,望着门外被火光照亮的天际,道:“劫后余生,太感慨了。”
      杨禹彦好笑地用手背抽了抽他的肩膀:“大诗人,等你出去再发表感慨,咱们的同学们还等着你再把你的英雄事迹讲一遍呢。”
      除了几个女同学,剩下的所有人都被那个叫近藤的军官的手下审讯过,而庄维真是被审讯时间最长、被拷打得最狠的一个。
      日本人把他打得遍体鳞伤,还丧心病狂地拿了烧得通红的炭块往他嘴里塞,差点把他弄哑。
      虽然后来日本人找了医生,但从那以后,最能言善辩的庄同学就不怎么爱说话了。
      杨禹彦想着,忍不住又握紧了拳头。
      除了这些,还有三条人命。
      总有一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卡车笛声响起,车灯闪了三下,幺哥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快!都上车!趁着日本人没反应过来,咱们直接硬冲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营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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