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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不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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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问之下,两人这才得知,玄尘去年夏天就来到这一带了。
至于为何没有发觉幻境的存在,自然是因为他既没想着离开,也从未与其他人打过交道。
这可有趣了。
陆雨迢不由得想,比她自己更野人的野人,这不就出现了么?
玄尘这家伙,简直称得上天生天长。
像山里头的菌子一样,吹吹风,淋淋雨,他就长到了这么大。
不像她,虽然同样长在深山,运气却好了不少,是朵被师父好好养大的蘑菇。
幸好,他幼时曾在山下流浪过一段时间,否则,若是连话也不会说,可就难以交流了。
两人约好了,太阳下山前在这里再打一场,玄尘便跃上了树,几下就不见了。
新朋友离开了,陆雨迢与谢临继续往村子方向去。
她踢了踢脚下落叶,笑吟吟道:“意外收获!”
谢临垂眸看她,片刻后微笑道:“阿迢与他很是投机呢。”
有么?
听了谢临的话,她背手望天,认真地想了想。
“大概吧……他挺有意思的。”
她也并不放在心上,很快转移了注意力,摘了根草叶,含在口中吹了起来。
于是,他也就一路听着。起初是各式各样的噗噗、滋滋声,夹杂着忽高忽低的尖锐噪音。没过多久,她似是领悟了吹奏的方法,终于吹出一句歪歪扭扭的曲调。
谢临低低地笑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草叶上的曲子终于成了形,听来是一首欢快的小调。
是他未曾听过的歌谣。
没等他问,她便调皮地眨眨眼睛:“从前路过油菜花田,听地里农人唱的。很好听吧?”
白云悠游,日光灿亮。
他看着林间的光线疏疏淡淡,落在她的额头与发间,如同片片闪光的花钿。
“很好听。”他微笑道。
……
村子里仍是一片安宁恬淡,与夜间的气氛截然不同。
小虎拿着根柳枝拖在地上,在屋前空地跑来跑去。李婶弯腰晒着菜干,偶尔叮嘱一句“慢些,别摔了”。旁边篱笆小院中,柔止娘子正在花圃浇水。
陆雨迢来到小虎面前,笑眯眯道:“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她捏着薄薄的草叶,吹了一句悠扬的长调。
小虎看得呆了。
他试探着抱住她的小腿,轻轻靠在她膝边,仰头看她,小声说道:“姐姐,这个怎么吹的?……我也想学。”
可爱。
小虎眼巴巴地看着她,又是小小一个,热乎乎地靠在自己腿上,让她不免想起小乐来。不知道它一条黄狗待在沧浪派,过得好不好?
别的不说,只要辛洛在,小乐顿顿有肉是没问题的。
唉,起码吃得比她要好。
沧浪派的香菇肉包啊,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她晃晃脑袋,将脑海中接连闪现的食物甩掉。幻境里什么好吃的都没有,真是令人神伤。
“我可以教你,作为交换,要回答几个问题,好不好?”
她蹲下身,笑吟吟地开始套话。
小虎用力点点头。
“你……你问吧。”
她跟小虎拉钩,说好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谢临在一旁,看她轻轻松松就把李婶瞒了过去,脸上笑盈盈的,俨然是一位亲切又可靠的阿姊。
他细细听来,小虎童言无忌,并无隐瞒。这小童对父母几无印象,也不十分思念,倒是极为依赖李婶。
陆雨迢信守承诺,给小虎也扯了一根草叶,一大一小坐在地上,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努力,噗噗声、滋滋声不绝于耳。
谢临:……
他向边上走了两步,背对那两个毫无自觉的家伙,负手看着湛蓝的天空。
春日的天空不似秋日那般高远,它柔和而明亮,仿佛触手可及。
蓝天之下,一切都轻若飞尘。
孩童稚嫩的嗓音,还有她轻快的笑语,构成午后温暖的片段,置身其中,恍然如梦。
明明心中安宁而喜悦,却又似微微怅然。
清风拂过,吹动了眼睫,他垂眸静静思量着。
半晌,陆雨迢的教学终于初见成效,小虎找到了方法,独自在一旁摸索着尝试。
她功成身退,几步来到谢临面前,笑嘻嘻道:“任务完成,走啦。”
……
按李婶的说法,猎户家隔壁,便是村长家了。
眼前房屋不大,甚至还没有猎户家的结实气派。不过,比他们落脚的夯土茅屋,还是好上不少。
陆雨迢将手指搭上门环,敲了敲门。
屋门紧闭,无人应答。
村长这是出门了?
又敲了两下,屋子里仍是安安静静的。
她低头细听时,忽然察觉到一束目光从斜前方落在自己身上。
那道目光仿佛窥视,黏腻而令人不快。
她视线一扫,便精准地捉住了它的来源。左前方的另一间屋子里,窗口开了一道缝隙,隐隐露出一只黑魆魆的眼睛。
见她看过来,那人似乎有些慌乱,人影在窗前一晃,消失不见了。
唔,很可疑啊。
她跟谢临低声交流了两句,上前叩门。
片刻后,一名青年男子慢吞吞地开了门。
屋内昏黑,看不真切。只见他虚虚一拱手,目光闪烁,在两人面上游移。
“莅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陆雨迢微微蹙眉,抱臂打量他。
这人身着一袭天青色长衫,个子不算矮,却是面色苍白,身板瘦弱。他的眼角没精打采地向下耷拉着,眼下泛着青黑,一双眼睛却是骨碌碌乱转。
谢临道:“可是严书生?我兄妹二人借住在村中,前来打声招呼。”
对面人慢悠悠整理了一下长衫衣摆,矜持道:“然也。”
真是个讲话酸溜溜的家伙。
她牙疼一般,悄悄地扯扯嘴角。
李婶此前提到,这书生不屑与村人交谈。依她看,这样的做作之人,不聊也罢。
她不耐烦跟这样的酸腐文人交流,索性全权交给谢临处理,自己则站在一旁躲懒。
谢临与那人一问一答,她听着听着,实在无聊,不由得低头盯着剑柄走了神。
偶尔一两句话飘进耳朵里,“令妹神韵天成……嗟乎!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嗯?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没大听懂,侧头看向谢临。他面上仍是那副温和神色,眼中却冷了几分。
他打断了对方滔滔不绝的赞美,问起严书生与村子的渊源,以及村中有无特殊之事。
严书生瞥她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特殊之事,自然是有的——”
他拉长了声音,“小生另有一请,若是……小生自会原原本本讲来。”
谢临已是面沉如水。
见他不语,只是极为平静地看着自己,严书生一开始还强撑着气势,很快,额头上便冒出了颗颗汗珠。
这两人神神秘秘,不知在打什么哑谜。陆雨迢好奇问道:“要帮什么忙?”
严书生如同得了救,举起袖子擦了擦额上汗水,干笑道:“呵呵……小生……”
他看一眼谢临,欲言又止。
陆雨迢不耐烦了,蹙眉道:“到底是帮什么忙?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严书生磕巴了一下,终究还是壮着胆子,提了自己的要求。
“小、小生近日作画,缺一位女子作照影临摹之人。不知姑娘是否方便单独……”
谢临将他的话截断,冷冷道:“不方便。”
陆雨迢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反驳,敷衍地丢下一句“我们再商量一下”,便跟在谢临后头离开了。
谢临似是不大高兴,走得极快。她在后头小跑两步追上他,伸手拉住他小臂。
察觉到她的动作,他也停下了脚步,却仍是背对着她,沉默不语。
真的不开心了?可是……刚刚也没发生什么啊?
她绕到谢临身前,仔细分辨他的神情。
他没看她,只垂眸望向地面。然而,他的唇角微微抿起,一张玉白面孔如同覆了霜雪,与平日的温文笑意截然不同。
见他仿佛不快,她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
……也不知是为什么,但她就是不想看到他不开心。
她凑上前去,双手环住他,仰头看向他的眼睛。
“谢临……你怎么啦?”
他终于低头看向她。
腰间被她不请自来地搂着,接触的地方微微温热。她的脸颊贴在他心口,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双圆眼睛乌黑发亮,直直注视着他时,就仿佛视野中只有他一个。
密密的眼睫长而纤柔,如同工笔细细描画而成。
而她生得漂亮的,又岂止是一双眼睛。
看严书生打量着她的目光,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头发沉,郁郁难解。
不过,他却不该这样对她。
叹息一声,他也回抱住她,与她额头抵着额头,俯首蹭了蹭。
“抱歉……是我心绪不大好。叫阿迢担心了么?”
难得见到谢临这样有些低落的样子。
她想安慰他,叫他高兴起来,心底却又隐隐浮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她也不是什么心思细腻之人,没耐心细细分析自己这股冲动从何而来。谢临不开心,那就做些能让他开心的事情好了。
当然啦,更重要的是,她心头蠢蠢欲动,也非常想做些什么。
两人此时已是身处僻静丛林之中,四周无人,正合她意。
嘻嘻。
她拉了谢临,飞身将他带上树梢,一把压在树干上,猛猛地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