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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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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深绿色的神仙草碎片,被芙琳用软绸仔细包裹,贴身藏于怀中。它像一块微小的、跳动的心脏,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清苦气息,既是希望之源,也成了催命符。
秘密终究没能守住。
或许是从长生观废墟返回时被暗中尾随的眼线察觉,或许是侯府或付府内部早已被渗透,关于神仙草碎片现世、并落在付家大小姐手中的消息,如同滴入静水的墨点,迅速在黑暗中洇开、扩散。
杀机,来得猝不及防。
是一个浓雾弥漫的深夜。万籁俱寂,连更夫敲梆子的声音都显得遥远而模糊。
芙琳浅眠中猛地惊醒,一种武者本能的对危险的预感让她汗毛倒竖!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听到窗外极其细微的、衣袂掠过瓦片的窸窣声!
不止一人!
她瞬间翻身下床,抓起床头的匕首,屏息贴在门后。
“咻咻咻——”
数道破空之声撕裂寂静,淬毒的弩箭透过窗纸,精准地钉在她方才躺卧的床榻之上!力道之大,尾羽仍在嗡嗡震颤!
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撞开!
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入,手中兵刃带着冰冷的寒光,直取她要害!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花哨,完全是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
芙琳瞳孔骤缩,匕首格挡,“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这些人的武功路数极其诡异阴狠,与她之前遇到的江湖人士完全不同!
与此同时,院外也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和闷哼声!显然,对方派来的人不止一拨,连她院外的守卫也遭到了袭击!
“交出碎片!”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扭曲,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攻击却如同狂风暴雨,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芙琳咬紧牙关,将匕首舞得密不透风,仗着那“天下第一”的诡异内力支撑,勉强抵挡。但对方配合默契,招招致命,她很快便落于下风,手臂、肩侧被划开几道血口,火辣辣地疼!
就在一把弯刀即将抹向她脖颈的瞬间。
“噗!”
一道凌厉的剑光如同暗夜惊鸿,后发先至,精准地刺穿了持刀黑衣人的手腕!
惨叫声中,弯刀当啷落地。
一道身影如青烟般卷入战团,剑光缭绕,迅疾如电,瞬间便替芙琳接下了大部分攻击!是沈溪河!
他来得及时,却也同样一身狼狈,发丝微乱,呼吸略显急促,显然也是经历了一番搏杀才赶到此处。
“他们的目标也是你?”芙琳惊魂未定,背靠着他的后背,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和传来的温热体温。
“嗯。”沈溪河的声音冷得掉冰渣,“看来,‘杀无赦’的命令,也包括我了。”他眼神晦暗,停顿了一会说道。
两人无需多言,立刻背对背迎敌。刀光剑影在狭小的室内激烈碰撞,每一次兵刃相交都迸发出死亡的火星。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这些黑衣人武功极高,且全然不顾自身伤亡,打法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架势!沈溪河剑法精妙,芙琳内力霸道,两人配合竟出乎意料地默契,但面对数倍于己、且悍不畏死的敌人,依旧险象环生!
“这样下去不行!”芙琳喘着气,感觉到内力在急速消耗,“必须冲出去!”
沈溪河格开劈向芙琳的一刀,眼神一厉:“跟我走!”
他猛地一剑荡开前方敌人,抓住芙琳的手腕,带着她猛地撞向一旁的窗户!
“哗啦——”木屑纷飞中,两人破窗而出,落入院中。
院内的战斗更加惨烈,付府留守的护卫倒下了好几个,黑衣人却仍有七八个之多,如同附骨之疽般立刻围拢上来!
浓雾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也成了最危险的迷障。视线受阻,耳畔尽是兵刃破风声和压抑的惨叫。
沈溪河将芙琳护在身后,剑势如虹,每一剑都带着决绝的杀意。芙琳也发了狠,匕首刁钻狠辣,专攻下盘。两人在雾中且战且退,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混乱中,一名黑衣人如同泥鳅般滑过沈溪河的剑网,毒蛇般的短剑直刺芙琳心口——那正是藏着碎片的位置!
芙琳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沈溪河竟不顾身后劈来的刀锋,猛地回身,用自己左肩硬生生撞偏了那柄短剑!
“嗤!”短剑在他肩头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同时,他身后的刀锋也落下,在他背上添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沈溪河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却反手一剑,精准地刺穿了偷袭芙琳那人的咽喉!
温热的血溅在芙琳脸上,她看着沈溪河踉跄的背影和瞬间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沈溪河!”
“别分心!”他低吼一声,声音因痛楚而沙哑,剑势却更加疯狂,仿佛受伤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硬生生将周围的敌人逼退数步。
趁着这个间隙,他再次抓住芙琳的手,哑声道:“走!”
两人不再恋战,借着浓雾和夜色的掩护,朝着付府最偏僻的角落疾奔而去。身后,黑衣人的追击声和脚步声紧追不舍。
终于,他们甩脱追兵,躲进一处废弃的柴房。
黑暗中,两人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浓重的血腥味和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芙琳慌忙查看沈溪河的伤势。他左肩和后背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汩汩流出,触目惊心。
“你……”芙琳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手忙脚乱地想撕下衣襟给他止血。
“死不了。”沈溪河的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惯有的冷静。他握住她发抖的手,阻止她的动作,目光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紧紧锁住她,“碎片……还在吗?”
芙琳一愣,下意识地摸向胸膛。还在。
她点了点头。
沈溪河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靠回墙上,额角因为忍痛而渗出细密的冷汗。
芙琳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淋漓的鲜血,想到他刚才毫不犹豫用身体为自己挡刀的一幕,心脏某个地方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
“为什么……”她声音干涩地问。
沈溪河缓缓转过头,在极近的距离里看着她。柴房缝隙透进的微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和染血的唇角。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痛楚,有审视,还有一丝……近乎认命的无奈。
“你若死了,”他扯出一个极淡、却意味不明的笑,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血的味道,“我去哪儿再找一个……这么有趣的‘付芙琳’来研究?”
这话似真似假,带着他惯有的试探和难以捉摸。
但那一刻,芙琳分明看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仅仅出于“研究”的紧张。
柴房外,远处隐约传来搜寻的动静。危险并未远离。
怀中的神仙草碎片微微发烫,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们因这致命的碎片而遇险,也因此被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信任依旧薄如蝉翼,猜疑并未散去,但那在生死间迸发出的、混合着鲜血与暧昧的张力,却如同藤蔓,在黑暗中悄然滋生,将两人的命运更深刻地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