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宁一叙

14、掌中流沙

　　高考倒计时——一百三十三、一百三十二、一百三十一……七十七天。
　　后黑板上的倒计时已经逐步接近尾声，温迟早上进教室时无意间瞥了一眼，还和之前的数字一样。
　　放下书包后，温迟拿过讲台上的板擦和粉笔，把数字改为了“76”。
　　“温迟，早啊。”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温迟反应一瞬，当即笑了：“早。”
　　回到座位，晏知微正好将一杯豆浆推向温迟，连带着摊开的习题。
　　意思再明显不过。
　　温迟一边喝着豆浆，一边低头听着晏知微继续分析昨天没讲完的大题。
　　几天前的统测无疑又给了温迟一次警醒，阅卷方式的改变，班上人的水平参差，关注年级排名已然不太抵用了。
　　而无形中的竞争实在致命，他现在所能做的，应该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弥补缺漏。
　　待温迟开始整理着错题，晏知微才在一旁慢慢拿起面包吃了起来，还不时指出他笔记里的不足的地方。
　　十几分钟很快过去，教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了很多人，温迟才把单词本拿出来，晏知微就又被林俞静叫了出去。
　　温迟想起来了，再过几天，周天，就是高三举办成人礼的时候，那时晏知微会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也不怪最近班主任找他找得频繁。
　　而成人礼的话……
　　温迟曾经翻看过学校公众号等平台上发布的有关推文或者视频，成人礼那天，会有家长陪着学生盛装出席。
　　而他，甚至都没有一张全家福，再者，外婆腿脚也不方便，况且，他也怕自己情绪失控。
　　短短几分钟，温迟心里已经有了衡量。

　　周日。
　　算着时间给林俞静发去了请假消息，又照顾外婆午睡后，温迟才翻出理解性默写看了起来。
　　眼睛发酸时温迟看了眼时间，却见班级群里已经有99+条信息，顺着翻下来，大多是班级合照和家长的祝福语。
　　温迟把合照一一点开下载，再往下翻，目及晏知微上台发言的照片时不禁将图片放大、保存。
　　做完一切，正要退出界面，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是晏知微。
　　温迟手一抖，按下了接听。
　　对面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声音嘈杂，还有隐隐的鸣笛声。
　　“喂？晏知微？”
　　“温迟，你现在在家吗？”
　　特意看了眼外婆紧闭的房门，温迟压低声音：“在的，典礼结束了？你，是在路上吗？”
　　晏知微停顿了几秒，才接着道：“嗯，我刚在等红灯。”
　　温迟倏地一惊：“你是要过来吗？”
　　“对，温迟，你等我一会。”
　　说完，温迟盯着通话结束后的页面一阵晃神。
　　没多久，晏知微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我到了。”
　　几乎是看到消息的瞬间，温迟急急站了起来，拉开椅子就往门口跑去。
　　“晏知微……”
　　打开门，还没看到人，先有一捧花束被放到了怀里，温迟紧接着听到晏知微那平和却直击心灵的声音：
　　“温迟，这是属于你的花。”
　　心脏恍若漏跳了一拍，温迟目光不禁在花束和晏知微眼睛之间流转，直到注意到晏知微微红的耳垂时，那句“属于你的花”在心底无限次地回放。
　　“你怎么……快进来，”
　　温迟回过神，给晏知微让开道，“我等会也要去学校的。”
　　“那不一样的，”
　　晏知微没多说话，小声答着，“外婆还在休息吗？”
　　“嗯，昨晚没休息好。”
　　说话间，温迟忽道：“晏知微，你是不是典礼一结束就过来了？”
　　事实上，也不需要晏知微的回答，温迟暗自想着。
　　“你坐一会，我刚刚煮了汤。”
　　等意识到自己把花束也带到厨房后，温迟耳根一热，却还是忍不住低头闻了闻鲜花的气味。
　　花香馥郁，再想到晏知微说的那一句“那不一样的”，温迟摇头失笑。

　　回校路上依旧可以见到和父母同行的学生，温迟想了想，道：“今天很热闹吧？”
　　“一般，和往年没什么区别。”
　　晏知微这么说，温迟却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安慰的意思。
　　“那还是有点遗憾的，”温迟适时停下，“可惜没能亲眼看到我同桌发言的场景。”
　　“没事，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许是晏知微望向自己时的眼神太过于干净，以至于温迟下意识附和了一句，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
　　就这么和晏知微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气氛一直到回到教室后，温迟还没坐下多久，王宇舟趁着晏知微去厕所的间隙溜到了他的座椅上：
　　“温迟，你怎么没来参加成人礼啊？”
　　“唔，身体不太舒服。”
　　“啊？”王宇舟音量一下拔高，顷刻意识到不对急忙凑近温迟，“那你还好吧？我看老晏上台发言完就急着出去了，连合照也没来得及拍完。”
　　“什么？”
　　温迟忆起晏知微见到他时，除了微微急促的喘息，面色等都是正常。
　　原来，是这样吗？
　　王宇舟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不过看你的样子……没事就好。”
　　“老晏回来了。”
　　瞅见什么，王宇舟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光明正大霸占着晏知微的位置。
　　晏知微对此见怪不怪，只道：“起来，我要背单词了。”
　　王宇舟直摇头：“不，这不还有半小时呢？哎，老晏，你要不先把大家的蛋糕分了吧？人也都差不多到了。”
　　似是为了证明什么，王宇舟揉了揉肚子：“正好又饿了。”
　　闻言，晏知微环顾一圈，倒也没否决：“那你一起去帮忙吧。”
　　“好嘞！”
　　但见王宇舟窜上讲台，温迟与晏知微蓦然对上视线：
　　“那我也去帮忙？”
　　“嗯。”
　　“老晏，快把你的相机拿出来，”王宇舟说着又回来了，“那得拍照留个纪念才行。”
　　“稍等。”

　　班级共有五十二人，每个人的名字都用巧克力写在了蛋糕上，分完一圈又把送去给老师的部分排除，蛋糕仍然剩下部分。
　　讲台上几个爱玩的征得同意后就开始互抹起奶油，温迟简单看了一眼目光继续落回手里的蛋糕上。
　　很甜。
　　“来来来，看镜头，一二，茄子！”
　　那边王宇舟持着正当理由拿了晏知微的相机给班里人挨个拍照，很快就轮到晏知微和温迟。
　　“啧啧，熟人了，一起照了呗，”王宇舟自然而然说道，“你们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唔，怎么感觉差了点什么。”
　　闻言，温迟举起左手僵硬地比了个“耶”，晏知微却碰碰温迟胳膊，示意他抱着花束。
　　于是，变成了温迟抱着花而晏知微在一旁比“耶”，王宇舟看了照片后还不忘对晏知微挤眉弄眼，笑得神秘。

　　晚自习是赵贺兰的历史。
　　赵贺兰带着答题卡和试卷走进来的时候班里不由响起一阵唏嘘声，而当一个小时后赵贺兰叫晏知微去她办公室抱来一盒子棒棒糖来，还说了一句“小朋友们该多吃点甜甜的糖”时，班里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赵贺兰见此情景也只好笑着作出噤声的动作：“行了，行了，孩子们，成人快乐。”
　　可等赵贺兰前脚一走，王宇舟等人坐不住了，故意问晏知微：“班长，晏同学，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
　　晏知微无声看了王宇舟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惊喜，提前告知的怎么能算惊喜呢？
　　而后晏知微给每一桌发糖时总能收到几句暖暖的谢谢。
　　到温迟时，温迟看着晏知微做完一切，才弯眉笑道：“谢谢班长。”
　　“不用谢。”
　　见晏知微脸上露出笑颜，温迟心里也松快了很多。
　　当晚，不知哪里应景似的放起了烟花，楼道里挤满了看烟花的人。
　　教室里的人少了，温迟趴在桌上休息着，耳边是晏知微写字时笔尖与纸页的摩擦声，心神忽然变得格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