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攻略了高岭之花》燕巢于林

17、歉疚（下）

　　接下来的两周里，林行知他们几乎扎根在了那间校外实验室。
　　沈攸宁没有再出现，仿佛彻底从林行知的世界里消失了，但那种无形的关注却并未离开。实验室里总是备着充足的咖啡、茶点和新鲜水果，偶尔遇到某些论文的数据库权限不够，隔天权限就悄然对他们开放了。
　　林行知心里清楚这些都是谁的手笔，可由于有沈攸宁这种无声的帮助和曙光强大的算力作为后盾，他们的课题进展神速，一个个难题被攻克，成果喜人，他也就选择看破不说破。
　　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和紧绷的时间线透支了众人的精力和体力，他们轮班倒，几乎算住在了实验室，每个人眼底都带着浓重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亢奋难耐。
　　林行知作为核心算法的主要调试者，承担的压力最大。他往往是最后一个离开操作台的人，反复验证着每一个数据节点，优化着并行效率。沈攸宁那本笔记几乎被他翻烂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成了他重要的参考。
　　又到了一个亟待攻坚的关键节点，其他组员早已扛不住，陆续被郁仪劝去隔壁休息室睡觉了，实验室里只剩下林行知一人还在和一组异常的数据较劲。
　　光屏上复杂的数据流在缓缓滚动，程序正在运行一个耗时漫长的测试，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机器运转的低微嗡鸣声。
　　时间悄然滑过凌晨。
　　连日积累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林行知原本强撑着精神盯着光屏，但眼皮却越来越沉，脑袋一点一点，最终还是抵抗不住睡意，趴在操作台上歪着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室的感应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沈攸宁习惯性地在这个时间点过来，只是从未进去过，在确认实验室熄灯锁门后，他才会默默离开，却没想到今晚会看到这样一幕。
　　他放轻脚步走到操作台边，垂眸看着熟睡的林行知。
　　少年侧着脸趴在臂弯里，眼镜歪斜地搭在鼻梁上，露出底下浓密的睫毛和一小片被压得微微泛红的脸颊。他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微蹙着，像是还在为什么难题困扰，嘴唇微微张着，呼吸清浅。
　　操作台的光屏还亮着，上面是密密麻麻尚未完成的代码和运行到一半的模拟程序。
　　沈攸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惜。他怎么能把自己累成这样？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累了也不知道回去休息吗？
　　沈攸宁小心地摘下滑落到鼻尖的眼镜，折叠好放在一旁，然后微微弯下腰，手臂穿过林行知的膝弯和后背，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林行知没有被吵醒，只是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脑袋一歪，靠在了沈攸宁坚实的胸膛上。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毛衣面料熨帖在皮肤上，少年干净清爽的气息萦绕全身。
　　沈攸宁的手臂瞬间绷紧，怀中人依赖的睡姿让他心跳如擂鼓，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微微颤抖的手臂，抱着林行知一步步走向实验室配套的休息室，将人轻轻放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替他脱掉鞋子，拉过薄毯仔细盖好，连边角都掖得妥帖。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沙发边，就着休息室柔和的暖光灯，静静地凝视着熟睡的人。
　　睡着的林行知褪去了所有的防备和疏离，显得格外乖巧无害，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
　　沈攸宁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双唇上，心底某种陌生的冲动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喉结上下滚动，理智在疯狂叫嚣着离开，身体却被钉在了原地。
　　鬼使神差地，他缓缓俯下身。
　　距离一点点拉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清浅的呼吸，能看到那柔软唇瓣上细微的纹路。
　　最终，一个轻柔如羽毛般的吻，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林行知微微开启的唇瓣上。
　　触感比想象中还要柔软，还带着一点温热的湿润。
　　双唇相触的瞬间，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让沈攸宁浑身一颤，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是凭本能地微微用力，想要加深这个偷来的吻，却因为毫无经验，牙齿不小心磕碰了一下那柔软的下唇。
　　“唔……”睡梦中的林行知似乎感觉到些许不适，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这声呓语像一道惊雷，瞬间劈醒了沉溺其中的沈攸宁，他以为林行知醒了，猛地抬起头后退两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好在林行知只是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舔了一下被磕碰到的唇角，翻了个身，又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中，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沈攸宁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混乱和自我怀疑。
　　他在干什么？！
　　他明明……明明喜欢的是兰夜不是吗？那个强大耀眼、如月光般可望不可即的兰夜。他接近林行知，最初不是为了拆散他和兰夜吗？
　　为什么……为什么刚才会情不自禁地吻了林行知？
　　那种心悸的感觉，那种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拥有的冲动，是他面对兰夜时从未有过的。
　　各种纷杂的念头在脑海里疯狂交战，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林行知脸上时，那些混乱的思绪又奇异地沉淀下来。
　　因为刚才那短暂的亲吻，林行知的嘴唇比之前更红润了些，下唇靠近嘴角的地方，被他不小心磕到，泛起一点细微的红肿，隐隐带着一丝血色。
　　这点痕迹无声昭示着他刚才失控的行为，一股更加强烈的冲动席卷了他。
　　如果……如果他现在醒了，会怎么样？
　　他那么喜欢自己，如果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在亲他，是会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害羞地红了脸？还是会……害羞地闭上眼睛，默许甚至迎合？
　　这个想法带着致命的诱惑力，让沈攸宁的指尖都微微发颤，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双清澈的眼睛染上情动雾气的模样……
　　他克制不住地想再次俯身，想用更激烈的方式把他吻醒，看看他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在目光触及林行知眼底那抹疲惫的青黑，所有恶劣的冲动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这么累……好不容易才睡着。
　　最终，沈攸宁只是伸出手指，用指腹贪婪地摩挲了一下微微红肿的唇瓣，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
　　他又静静看了许久，仿佛要将这一刻牢牢刻进记忆里,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休息室，轻轻带上了门。
　　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休息室内投下道道光斑。
　　林行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室内的恒温系统运作良好，温度和湿度恰到好处。
　　昨天他好像在实验室睡着了？是谁把他弄到休息室来的？还这么体贴？
　　是郁仪学长……还是？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林行知哼了一声，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语，这位沈大少爷最近做这些示好的事情，倒是越来越熟练了，早干嘛去了？
　　他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是沈攸宁另一种形式的赔罪。
　　他掀开毯子起身洗漱，对着镜子用手沾水胡乱抓了抓睡得翘起来的头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下唇上那个已经快要愈合的小破口。
　　等他收拾好推开休息室的门走出去时，小组的其他成员已经陆续到了，正在做准备工作。
　　“林林，早啊！”
　　一个眼尖的女生看到他，惊讶地指着他的嘴角问道：“咦？林林，你嘴怎么了？”
　　林行知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什么怎么了？”
　　“好像有点破皮了，红红的。”另一个组员也凑过来看，“是不是上火啦？还是昨天不小心磕到了？”
　　“嘶……”
　　经他们这么一说，林行知才感觉到一丝轻微的刺痛感，他对着旁边光可鉴人的仪器外壳照了照，果然看到下唇靠近嘴角的地方有一小块细微的破皮和红肿。
　　“可能吧……没注意。”
　　他皱了皱眉，自己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昨天太累了，完全没印象磕到哪里。
　　就在这时郁仪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林行知的嘴唇上，那点带着特定意味的痕迹。
　　郁仪的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意味深长的笑意，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都到了？看来昨天大家休息得都不错，今天继续加油，争取把核心部分全部跑通。”
　　众人立刻被拉回了工作状态，纷纷应声忙碌起来。
　　林行知摸了摸依旧有些刺痛的嘴角，虽然觉得郁仪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很快就再次沉浸到了代码和数据的世界里，将这点小插曲完全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