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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栖风宿雨(二十四) ...

  •   放烟花这个东西,风宿小时候也是喜欢过的,只不过喜欢的是那种点燃引线后要立刻跑开的刺激感,所以他实在是不理解,放个烟花而已,太小的孩子都已经带到一旁单独照看着了,为什么还要有个专门到处帮忙点火的“职位”。至于他自己,那种对于儿童来说的刺激感已经连想都想不起来了,玩也不想玩,只是看着又没劲得很,无聊到感觉自己就是个人形自动打火机,哪里需要点哪里。
      而且燕来稀还被林予佑安排去靠近前院一侧的一楼大厅里陪几个不方便出来的孩子玩仙女棒去了,这么一想总感觉自己像被忽悠来打白工的。
      不过嘛……风宿吸了吸鼻子,闻着空气中愈加浓郁的硝烟味,盘算着怎么找个借口让自己这个打火机换个位置,去前厅点点冷烟花去。
      毕竟燕来稀嘴里的“没事”啊、“好多了”之类的话可信度太低,外面太呛,他现在出来闻到可能会不舒服。
      虽说是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没什么可信度,但从风宿的角度来看,这两天燕来稀的状态也确实是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而且能看出来,不是像之前一样自己忍着装出来的。恢复的速度比风宿预想的快得多,照这么下去,过不了太久就可以开始下一步填鸭计划了。
      他倒是不在意爱人是太胖还是太瘦,本身也不是那种爱操心的性格,有些事也就是想一想,可能提两句,之后也就不管了,就比如他看着总感觉燕来稀衣服穿得太薄这事儿,又不是偶尔一两天这么穿,他自己是觉得不冷也好,是就喜欢冷着点也好,反正都是个人习惯。但填鸭计划风宿是有着实行的打算的,燕来稀目前属于那种抱起来都硌得慌不舒服,碰他两下都不敢使劲儿怕碰坏了。瘦可以,不结实也可以,但不能瘦到这么不结实。
      穿得少冻感冒了也就是照顾两天病人,太不结实不一样,万一让自己一不小心碰坏了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燕来稀会怎么样、他自己会怎么想、之后会不会过分小心这些都可以先放在一边,光是被林予佑知道了就得把他打包扔进医院外科,后续说不定还得被强行隔离。
      虽然早上看到的冰箱就是个鲜活的证明,这竹竿其实挺结实的,但心理上的效果还是没那么容易打消。
      正想着是找个借口让自己去前厅能更有用一些,还是干脆直接装柔弱说太冷了,就听到身后的窗户被叩了两下。
      燕来稀正趴在窗户后面看着他,曲起的手指还搭在玻璃上没收回去,见自己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弯眸一笑,呼出的热气在窗户上留下了浅浅的一小块水汽,又很快散去,燕来稀也跑向一旁,从窗框里消失。
      冬天的夜里总是给人一种过分寒冷的感觉,尽管它实际上比清晨要暖上一点,但因为阳光的缺席,在心理上总会觉得会很冷,要多穿一点,尤其是在明知道自己需要在室外活动的时候。放烟花自然是要在夜里,也要在室外,于是燕来稀出门前特地穿上了能盖过膝盖的长款外套,还围上了围巾,拿上了手套,此时一套装备齐上阵,倒是比前两天白天出门时还要暖上一点。
      今天本就不算冷,又没有风,烟花放得顺利,身上也不会冻得难受,孩子们也就都迟迟不愿意回楼里,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不放烟花也自己找个地方在外面玩,还是燕来稀出来喊了句:“妈妈说要开始准备年食了。”撒了欢儿的小孩儿们才被连赶带哄地收回了楼里。
      “你不进去吗?”见燕来稀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打算,风宿走过去问。
      被问到的人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一直在里面待着,出来透透风。”
      风宿嗯了声,站定在他身侧,又问:“会不舒服吗?闻到烟花的味道。”
      “不会。”燕来稀说,他忽然有些雀跃地问,“一会儿和我一起放烟花吗?虽然是冷烟花,但在室内毕竟有安全隐患嘛,不能出门的孩子大多数身体本身也不好,玩了一会儿就收了,妈妈说我今年光在屋里陪着了,没过上瘾,跨年时的烟花让我来放。”
      啊,燕来稀是那种还会因为放烟花而兴奋的人啊,那这个人形打火机当起来似乎就没有那么无聊了,就是不知道他需不需要,万一是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喜欢点火的类型呢。
      那也能在旁边陪着啊,挺好的。
      “好啊。”风宿说,“但是距离零点还有一阵呢,不做点别的吗?”
      “唔……”燕来稀想了想,说,“那要不去找妈妈要个面团玩?今年好像打算全部做面食,应该会有富余。”
      风宿打趣到:“和你的弟弟妹妹们一起排队领取吗?”
      “是和我的哥哥姐姐们一起排队领取。”燕来稀说,“虽然也有弟弟妹妹吧,比如小佑,小孩子们都是正经帮忙去的,我们才是那个添乱的。”
      “大孩子也是孩子嘛。”风宿点头表示认同,而且仔细想想,小时候的燕来稀可能是少数情况,但绝对不会是个例,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心思敏感的孩子,让他们看看已经长大成人,偶尔才回来一趟的哥哥姐姐们也会“不靠谱”、“不懂事”、“不帮忙”,或许也能让他们放松一点。
      燕来稀:“二三十了还是孩子啊?”
      “至少在院长眼里是。”风宿说,“反正你在她眼里肯定还是个孩子,还会想着你没玩上烟花,特地给你留出机会。”
      “也是。”燕来稀忽然笑起来,说,“你别说我了,刚才最后进去的那个人……你可能没注意到他,我的一个哥哥,马上都四十的人了,刚才妈妈还说要专门给他蒸个小羊馒头,说是因为他小时候,刚记事那几年的年食刚好都是以面食为主,还碰巧都蒸了小羊馒头,就以为过年一定要有小羊馒头,之后某一年忽然没有了还跑去问过,从那之后每年过年,不管他在不在,至少要蒸一个小羊馒头就成惯例了。”
      或许是因为这话是从燕来稀嘴里说出来的,风宿听着也觉得有趣,问:“那不知道这件事的小孩子们不会像他一样以为小羊馒头是年食必备吗?”
      “可能吧。”燕来稀说,“我也是才刚知道,之前还以为是谁喜欢捏小羊。还奇怪过为什么只在过年的时候捏,平时又不是不可以。”
      只是闲聊,没什么正经的、重要的话题,姿态也就怎么放松怎么来,和风宿说着话,燕来稀的视线却始终是落在别处的。呼出的白汽在灯光下格外明显,随着他身体的摇晃、原地的小小跳动,也跟着来回移动。他看着时不时绽放烟火的夜空,看着擦净尘土后又被装饰过的围栏,看着脚下踩着的承托着他长大的地面,而风宿就只看着他。
      “你每年过年都会回来吗?”风宿问。
      “嗯。”燕来稀说,“反正到目前每年都会回来。”
      风宿又问:“那你和池复在一起的那些时候,他每年也都会和你一起回来吗?”
      燕来稀明显顿了下,还是轻轻收了下下巴,算作点头,嗯了声。
      “那我以后也可以和他一样吗?”风宿说,“也每年都和你一起回来,一起过年。”
      “可以啊。”这次燕来稀答得快,却故意把话往另一个方向上引,“你想带朋友一起来都可以,多个人还多个帮忙的呢。但是不会觉得人太多很吵吗?”
      风宿偏偏不顺他的意,试图把那股暧昧的氛围拉回来:“和你一起的话就不会。”
      “那我们进去吧,外面怪冷的。我还以为你嫌吵也不想进去呢。”
      啊,又跑掉了。
      算了,让他跑吧,反正也就再放他跑这么一会儿。
      风宿跟上燕来稀匆匆钻进楼里的背影,凑到人堆里,在燕来稀给自己找到事做之后又跟着他一起去洗了个手,回来坐在人旁边一起捏面团。
      跟个小挂件似的。
      流沙包,糖三角,豆沙包,还有各种造型的花馍,一眼望过去,风宿立马就能找到自己捏的那个,原因无他,实在是太丑了。
      他能给小狗的毛发修剪得漂漂亮亮可可爱爱,但用面团捏小狗,貌似还是记忆中第一次体验,捏得丑点倒也情有可原。
      但这也太丑了点,说是小怪兽,小怪兽得气得出来搞破坏,说是四不像,四不像都不能答应。
      就当时什么奇形怪状的丑陋原创幻想生物吧。
      嗯,他只是临时起意,捏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想捏小狗。
      蒸汽上来,冒得厨房里满是热腾腾的水汽,盯着时间,这一轮蒸好了端下来,拿去一边分一分,再蒸下一轮,受欢迎的一扫而空,不那么受欢迎的就暂时放在一旁用笼布盖上。出自不同人之手的、捏的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花馍——或者应该说是面团——它们被放在一起,留在最后,等着新年即将到来的那一刻。
      燕来稀要去放烟花,风宿要跟着他一起去,也就是说至少不用亲自看着那块丑东西出锅。挺好的,虽说面这种东西,蒸熟之后会膨胀,会变样子,但风宿很确定,他的那个神奇生物蒸出来也只会变成圆润的丑东西,凉了之后可能会变成抽抽巴巴的丑东西,总之都是丑东西,因此他并不好奇,也不那么想看自己第一次捏的……不知道应该称为什么合适的食物,最终会呈现出一个什么造型。
      “小稀去吧。”丑东西跟随大军一起上了蒸锅,烛九看着时间,在最后不到十分钟喊着燕来稀,招呼着孩子们准备,“想看烟花的可以去窗边准备咯,不过还要等一段时间呢,不要着急慢慢走,上楼的时候小心一点,找不到位置的回来找我。”
      “走吧。”燕来稀主动回过头,喊上风宿。
      摆好箱子,打着手电找好引线,燕来稀环视一周,最终指了指楼那边一处没有窗户的墙根地下,对风宿说:“一会儿就往那跑吧。”
      临近新年的最后五分钟,夜空被五彩斑斓的烟火照亮。临近新年的最后一分钟,燕来稀看着秒表,在震耳欲聋中喊着对风宿说做好准备。临近新年的最后几秒钟,打火机靠近引线,火苗中喷放出细小的火花,燕来稀拉起风宿的手,往之前说好的方向跑去。
      通常来说,各类烟花的引线并不会烧得那么快,点燃后也并不需要跑出去多远,只要不是行动不便,点着后不急不忙地正常走开一段距离完全来得及。
      也正是在完全意识到这一点后,烟花对风宿彻底失去了吸引力。
      可在燕来稀抓住他的手的那一刻,在燕来稀拉着他往远处跑的那一刻,那种早已被遗忘在远去的童年里的感觉忽然同炸响的烟火一并席卷重来,是激动?还是兴奋?风宿不知道,只知道这种感觉和小时候不太一样,更加鲜明,更加复杂,还带上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2485年的第一秒,点点星火组成的绚丽花朵绽放在上方的夜幕,为墙角下无人看到的角落里撒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亮,拢住唇齿相接的两个身影。
      手机随着响起的消息提示音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燕来稀推开风宿,压抑着同心跳一起加速的呼吸,背过身去往旁边走了两步,下意识想用围巾盖住下半张脸,什么都没抓到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把它放在室内了,没带出来。拿出来的手机被攥得死紧,看到发信人的那一刻,燕来稀宕机的大脑忽然冒出来一句,坏了,是不是得吃香菜大宴了。
      屏幕上是一只捏着块削成兔子形状的苹果的手,看背景是在室内,旁边似乎还有个人,应该是诗绫,下面还附带着一句话:“新年快乐,看我削的兔子苹果。”
      烟花仍旧绽放着,点燃它的人却心不在焉地看着别处。
      魂不守舍地回了句新年快乐,燕来稀的耳朵捕捉到另一声消息提示音,不是他这边的,那就是风宿那边了。
      远处近处都还此起彼伏地响着新年限定的“噪音乐曲”,也亏他能听得到。
      回过身去,却看到风宿还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风宿对那声提示音不感兴趣,谁发的也好,什么内容也好,总归都不重要,他还在回味,刚刚被燕来稀抓住手的那种感觉,刚刚把燕来稀抵在墙上的那种冲动,刚刚吻上去时燕来稀瞪大的眼睛,下意识顺从地张开的嘴唇,刚刚那柔软的、温热的触感,还有现在,即使是在夜色里,也能看到那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的耳朵,那害羞和慌乱交织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不过,关于通红的耳朵,如果问燕来稀的话,他一定会说是冻得。
      从一个吻开始,风宿想到以后,想到燕来稀会不再推开他,甚至会主动索吻,主动亲吻……这么一说,林予佑之前说燕来稀写东西的时候会忽然站起来做点什么奇奇怪怪的动作,应该是为了试一下方便描写吧?那有没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里,燕来稀可以为了描写一段亲吻的感受,忽然跑过来一个字不说就拽着他直接亲上来呢?
      虽然名义上他们现在还不算恋人,虽然从名义上来看他想得实在是有些远,但亲都亲过几次了,表不表白答不答应貌似也不那么重要吧,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风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无视了这个在新年之初给他发消息的某人,只不过他没兴趣,燕来稀有,正愁不知道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缓和下气氛呢,必然不可能放过这一声响。
      “不看看是谁发的消息吗?”
      只是一句没话找话的询问,风宿自动理解为了燕来稀想看这条消息,解锁手机递过去一起看。燕来稀见他凑过来,本想后撤半步,看到先一步递过来的手机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一样是一张照片和一句话,只不过发信人不同,从内容到风格甚至是照片被拍下的场地也都完全不同。
      陈默揽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男人,应该就是怀秋映,燕来稀不认识他,但不难猜。照片的背景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怀秋映的视线甚至还看向一旁,心思完全没在镜头上。
      “新年快乐,出来玩啊。漂亮哥哥还和你在一起吗?有空没有,一起呀。”
      之前陈默也不是没对风宿发出过邀请,但都属于是邀请的人就那么随口一说,被邀请的人既不想出门挤人堆也不想发光发亮——即使陈默说他和怀秋映不是恋人,但不影响独自在他们旁边的人还是会觉得自己亮得堪比太阳。总之是全都不了了之了,不过今年嘛……
      可能是因为被邀请的人多了一个,也可能是因为实在不想面对新鲜出炉的自己捏出来的丑东西,风宿看着燕来稀,晃了晃手机,问:“你不是说过了十二点大家就就陆续往回走了吗?虽说你现在不应该熬夜吧,但是过年嘛。所以怎么样,有兴趣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栖风宿雨(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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