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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栖风宿雨(十五) ...

  •   外面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冬日里的阳光与盛夏不同,带来的是缓解寒冷的暖意,而不是灼烧感,因此,在这样一个不那么冷的,天气晴朗的冬日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要打个遮阳的人就有些突兀了。
      一个打着伞的人——裹得太严实,风宿甚至看不出这人是男是女——坐在自己店门口,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在稍远处停下了脚步,却见身边的人突然迈开步子过去,想拦一下都没抓找人。
      风宿不知道门口那缩成个球的人是谁,但燕来稀知道,不用看到脸也能知道。
      “秋叶?”
      伞杆搭在肩上,随着抬头的动作,伞面往后倒了倒,一双银灰色的眼睛看过来,“嗒”,雨伞掉落在地上,兜帽也被站起时带动的风吹落,一把扯掉口罩,那张可爱得与年龄不太相符的脸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稍仰着头,质问到:“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快被你吓死了你知道吗!”
      面对好友的质问,和不明的现状,燕来稀迅速上前半步,拉起掉落的兜帽,重新罩在殷屿秋头上。
      他记得秋叶的异常是不能长时间接触阳光。
      “我没事,别急。”燕来稀绕过殷屿秋,捡起遮阳伞,塞回他手里,说,“先进去,别晒到太阳,一会儿就跟你解释。”
      他拉着殷屿秋往旁边挪了点,等风宿过来开门,简短解释道:“我朋友。”
      风宿看了殷屿秋一眼,点了下头算是打个招呼,兜帽下的面容看不真切,他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却在进门时状似不经意地隔在了燕来稀和殷屿秋之间。
      刚刚殷屿秋本就站得有些近,燕来稀帮他戴帽子时还上前了半步,俩人都抱上了好吗!
      这边吃着飞醋,那边燕来稀拉着人直接就进了里侧的休息室,问都没问风宿一句。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不是两人的关系不对劲,而是燕来稀不对劲。风宿这么想着,一会儿一趟地往里面跑,终于在第三次敲门进来时,燕来稀看了看殷屿秋,似乎有些为难地朝风宿笑了笑,说:“可以让我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吗?”
      像是被一块巨石暴击的风宿留下一句:“我一会儿有事可能要出去一趟,下午回来,要是有人问的话帮我解释一下。”退出去拨通了林予佑的电话。
      以为是自己老哥备受打击后出什么事了的林予佑火急火燎地赶来,只看见一个满脸不爽的风宿,瞬间放心了。
      不爽,但没在燕来稀旁边,那也就是说起码燕来稀本人现在没什么事。
      她推着轮椅凑过去,调侃道:“怎么,感受到情敌的威胁了?”
      风宿斜眼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冷笑一声:“一个被放弃的人,哪有什么威胁。”
      林予佑抱着胳膊缩了缩脖子,一脸嫌弃:“这话你可千万别跟我哥说。”
      “知道。”风宿说,“我又不傻。”
      “那是怎么回事儿啊?”林予佑问,“一个人在这吹冷风,还把我喊出来了。”
      风宿:“被你哥赶出来了。”
      林予佑做惊讶状:“你这么厉害啊?”
      “啊?”
      “不管是什么理由,能让我哥赶人出去,挺不容易的。小时候有一次生小稀哥的气,在他床上玩沙子他都没赶我,最后还是月恒姐把我抱下去教训了一顿。”气氛忽然凝滞了些,林予佑脸上露出了点没遮盖好的怀念,说,“那是月恒姐最后一次抱我。”
      风宿不会安慰人,或许会,但目前看来除了燕来稀他对谁都懒得用这个功能,况且他知道,林予佑也不需要安慰,与其让气氛变得更煽情,不如拉回到先前的话题上。
      “他朋友来找他,俩人说悄悄话呢。”风宿说,“出门前还刚答应我呢,溜达一圈就见友忘色了。”
      林予佑没太明白他怎么就把自己归到了“色”的范畴里,问:“我哥答应你什么了?”
      风宿:“表白。”
      林予佑:“……”
      “怎么?”风宿歪头,问,“不相信?”
      林予佑:“我理解的和你说的是同一种表白吗?”
      “应该是吧。”风宿说,“我问你哥喜不喜欢我,或者我能不能追他。”
      “我哥点头了?”
      “没点头。”风宿掐头去尾地说,“但是我亲他他没推我。”
      “你没把他绑起来吗?”
      风宿:“没绑,清醒着,没被威胁。”
      林予佑沉默半晌,说:“我会持续撺掇我哥踹了你去寻找新欢的。”
      “你还不了解你哥吗,就算是那个池复忽然恢复记忆他最多也只会两边为难躲起来,听你撺掇两句就踹了我?不可能。”风宿笑得招欠,说,“我去趟医院,你要没事儿就找你哥去,帮我打探打探敌情,看看他那个朋友是跟你一波还是跟我一波,又或者是第三方势力。”
      “好的,我会让他变成我方势力的。”林予佑说,随口问道,“你要去医院?不干人事儿终于遭报应了?”
      “很遗憾,不仅没遭报应,前两天还在你儿子的带领下捡到宝了。”风宿说,“你哥不是不愿意去医院吗,我自己先去问问。”
      “你自己去有什么用,我哥又不可能告诉你他哪不舒服。”林予佑叹口气说,“随便说一两个糊弄不过去的,别的只要没被发现疼死了都能自己忍着。”
      “那是跟你,我今天早上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回答的是不是全部我保证不了,反正一半都是我完全没发现的。”风宿说,心底刚升起一丝忽略前提后算是被额外信任的小小骄傲感,看到林予佑的表情又压回去了。
      “我哥告诉你他哪里不舒服?严重吗?”林予佑问。
      风宿点头,想想林予佑对燕来稀的身体状况多少也应该有数,说了也不算违背燕来稀的意愿,说:“不太好,这不先让他做做心理准备,正想着之后怎么把人哄去医院呢吗。”
      这下笑容转到了林予佑脸上,她哥的身体状况需要担心不是现在才需要的,所以她特别笑得出来,说:“慢慢努力吧,我哥才没那么好追呢。”
      风宿不理解,但他知道,林予佑笑了,那一定就没好事儿。
      “小稀哥这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小时候经常有,梦境太真实了,有时候会分不清。每次以为是在梦里的时候,他就会比平时粘人一些,会喜欢撒娇,会更肆无忌惮一点,但毕竟是小稀哥,就算肆无忌惮,也不会过分,不太明显。”林予佑学着风宿刚才炫耀的模样,说,“你不知道很正常。”
      风宿皱眉,不太相信林予佑连人都没见着就能分辨出燕来稀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问:“那你现在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很反常啊。”林予佑说,“我问你,是不是你先对我哥做了什么,表白也好,亲他也好,他才告诉你自己的身体状况的?”
      风宿不情愿地点了头。这么一说,似乎确实……不只是这样,他亲过燕来稀后,对方甚至很快就平静下来。
      “还有你现在。”林予佑朝他抬了抬下巴,“我哥现在还在你那里吧?店里也好家里也好,不是自己带着人出去,而是直接让你出去,你觉得平时的小稀哥可能这么干吗?”
      林予佑说的不太对,燕来稀没直接让他出去,只是说想要单独待一会儿……但还是不要解释了,反正解释了也不会改变结论,反而显得自己更像个努力找补的笑话。
      “而且我哥现在还沉浸在对池复的余情中诶。”林予佑的话还没完,一刀一刀往风宿的心上扎得欢快,“我哥对你有喜欢我承认,没办法,谁让你是他梦里的人呢。但是我哥那种人,哪怕只是注意到自己对你有意思,甚至都不用到喜欢的程度,他不觉得自己在出轨就不错了,还答应你,想什么呢。也就在梦里能仗着醒了谁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能为了私心破坏破坏他那对感情严格得有点神奇的道德。估计还得在内心唾弃自己一番。”
      风宿抿着嘴,越听越不愿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偏偏林予佑还要给他个最终一击:“也就是说,你跟我哥表白这件事,对我哥来说是确定自己在做梦的一个标志……哈哈!”
      脸上挂着堪称渗人的笑,风宿不想再看旁边幸灾乐祸笑得正欢的缺德姑娘,留下一句:“没事,起码我还是他的私心不是吗。”,转身走了。
      另一边,像是为了验证林予佑的话似的,燕来稀说:“感觉自己在出轨……还是既瞒着池复又骗了风宿的那种。”
      话还要从风宿第三次关上门出去说起,殷屿秋不说话盯着燕来稀,一幅“你不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解释就等死吧”的表情。
      “我昨天,啊,不对,是前天,去……算是去找池复了吧。”燕来稀说。
      “嗯。”殷屿秋说,他仍旧绷着脸,但人长得就可爱,个子又小,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昨天看到被池复删了的消息就猜到了,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都不理,我又不知道你人在哪,只有这的位置,就到这堵你来了。”
      “我说了你别生气啊。”燕来稀有点心虚,他不确定这个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昨天白天他在睡觉是可以肯定的,秋叶会联系他也是可以肯定的,也就是说,秋叶正因联系不上他而着急这件事很可能现实里也在发生,“我昨天早上回去之后就一直在睡觉来着,到今天早上。”
      “那就好。”殷屿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随即,他又发现不对,“怎么睡这么久?”
      他还想说什么就听燕来稀自言自语小声嘟囔着说:“希望醒来之后的你也能这么轻易地原谅我啊。”
      他说得声音太小,不太清晰,殷屿秋下意识问了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燕来稀说,“就是一宿没睡在补觉而已,中途有醒过,没什么事。”
      殷屿秋:“你不会又以为自己在做梦吧?”
      “嗯?”
      疑惑的表情,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还需要分辨下是疑惑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还是疑惑自己为什么知道,放在燕来稀身上就不用了。
      殷屿秋站起来,在不算宽敞的休息室里来回踱步,忽然抬手在自己脑袋上乱揉一通,发出了哀嚎:“啊啊啊好麻烦,要怎么给你证明啊。”
      刘海被揉得糊了一脸,后面扎着的小辫也被拽得凌乱,殷屿秋小小地发过疯又坐回去,自己用手指理着头发,取下头绳重新扎好。
      “我只能告诉你你没在做梦。”殷屿秋蔫蔫地说,“但是你梦里的我也会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证明。”
      不,梦里的人不会这么说,在梦里是从他人那里得不到自己是否在做梦的答案的,没有任何人会对他说,“没错,你就是在做梦”,或者是“不,你不是在做梦”,如果他现在真的不是在做梦的话,如果最近这一周的经历都不是在做梦的话,那……这是不是也可以成为一个方法呢,分辨自己是否在做梦的方法。
      可是如果不是在做梦的话……
      “那他为什么要亲我?”
      殷屿秋:“谁亲你?”
      燕来稀呆呆地回答说:“风宿。”
      殷屿秋叶跟着一起呆:“他亲你?亲哪?”
      “嘴。”燕来稀说,大脑正在宕机中,害羞的功能暂时没启动,“还有耳朵?”
      殷屿秋:“他不是一周前还不认识你吗?”
      燕来稀:“嗯。”
      接下来的画面,如果林予佑在的话,一定会拉住殷屿秋的手,坚定地与其统一战线,添油加醋地一起控诉风宿耍流氓,声泪俱下地悲痛于她可怜又单纯的哥哥被梦境里的假象迷惑了双眼,最后一左一右地开始劝燕来稀把风宿当个备胎吊着。
      对风宿说是直接踹了,如果真劝燕来稀的话肯定不能这么劝,要视情况进行变通嘛。
      但林予佑不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未见过面的战友的殷屿秋轻易便被燕来稀平复了躁动。接下来,就有了那惊人的一句自述。
      刚坐下的人又蹦起来,比听到风宿亲了燕来稀时还激动:“你瞒谁了?骗谁了?池复的记忆是你弄没的?风宿是不知道池复还是不知道你会梦到他?而且怎么就出轨了?你和池复都结束了好不好,风宿那边也是他上赶着的好不好!”
      “但是池复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风宿……风宿……”
      半晌没说出来下半句话,殷屿秋脸上写着“我就知道”,说:“你看,你自己都说不住来你怎么他了。”
      他抿了抿嘴,还是打算把这句话说出来:“而且池复知不知道有区别吗,他又不会记得。不要跟自己较真。”
      “那我现在……风宿……怎么办?”燕来稀没再反驳,他现在更多的是迷茫,真的没在做梦吗?那风宿为什么会喜欢他?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又该怎么去回应呢?
      “你喜欢他吗?”殷屿秋问。
      “我不知道。”燕来稀说,“我不知道自己对他算不算恋爱的喜欢,就算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实际上只对梦里的他。”
      “那就是喜欢。”殷屿秋抓住机会插上话,阻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长篇大论,直接下了定论,“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就试试嘛,不过你别太当真啊,别人分个手顶多难过两天,你这能要自己半条命,现在总共就剩半条了,再要就没了。”
      自己怎么样,燕来稀显然是不在乎的,他的顾虑另有存放处:“对他不公平。”
      殷屿秋:“对谁?如果是对池复的话,是他先忘了你的。如果是对风宿的话,不是他亲的你、说的喜欢你吗?有什么不公平的?”
      “但是我应该会把他当成梦里的人……而且对池复也……”燕来稀垂着头,手指搅着衣袖,从头到脚写着纠结,“我甚至还、还留了一点关于池复的东西。”
      殷屿秋感觉自己差点没被他气得一口气背过去,捋着胸口缓了两下才继续说:“他不知道你会梦到他吗?不知道你可能会把他当梦里的人吗?不知道你对池复还没完全放下吗?你住在他家他难道不知道你带回来什么东西吗?反正你肯定没藏着,去找池复也肯定不是瞒着风宿去的,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你觉得他会猜不到和池复有关吗?答案全是知道,对不对?那他都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替他谴责自己干什么?”
      燕来稀无话可说,答案确实全是知道,但是他还是觉得变扭。人就是这样的,哪怕逻辑明白了,情绪也会无理取闹。
      “算了,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通,你没事就好了。”殷屿秋感觉自己今天就像个河豚,一会儿鼓一会儿瘪的,“那过年呢?怎么打算的。”
      “和以前一样,风宿同意了留我到过完年,年后应该要准备搬家吧。”燕来稀忽然想起来申请还需要时间,说,“对了,要去看看房子了。”
      “不着急。”殷屿秋拖长了尾调,靠在椅背上,鼓了鼓腮帮,更像个小河豚了,语气不阴不阳地说,“他现在肯定巴不得你压根不走呢,不信你一会儿等他回来问问试探一下。”
      说着,他又忽然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燕来稀,问:“来我家吗?来给我过生日,怎么样?”
      燕来稀开玩笑说:“那我是不是太亮了点啊?”
      “亮什么啊。每年都是我们两个人。”殷屿秋伸出手,脑袋往左倒一下,再往右倒一下,“前一天给我过,后一天给他过,差不多的流程重复两天,你来一天呗?”
      “还是不了。”燕来稀仍旧拒绝,说,“妈妈年纪不小了,过年孩子们又闹腾,我回去待几天帮帮忙。”
      “好吧。”殷屿秋有些失落,仰头靠回椅背上,朝着天花板说:“要是让我知道某人拒绝了我的生日邀请却不是为了告诉我的理由而是在谈情说爱,我就带他去吃香菜大餐。”
      燕来稀:“然后两个人一起吐吗?”
      “我带包泡面去。”殷屿秋说,“我看着他吃,自己把鼻子堵上在旁边啃面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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