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过境》向南生

5、和春5

　　姜沙和陌生女孩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女孩热情地自我介绍，“姐姐你好，我是陆边渡的同学，我叫颜遇秋。”
　　“你好，你好，我是陆边渡的邻居姐姐，来给他送晚饭。”姜沙走进房间，将保温盒放在床边柜子上。
　　“你们要吃晚饭，我就先不打扰了。同学们都很关心你，”颜遇秋背起双肩包，双手捏紧肩带，“陆边渡同学，住院期间有什么学业上的问题，都可以联系我。”

　　“她是我们班长，代表全班同学来看我。”
　　等人走远，陆边渡率先开口解释。
　　“这样啊，看起来就是很优秀的女孩子。”
　　谈吐大方，妆容舒服。
　　“下次有人来看你的话，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姜沙慢悠悠地打开食盒，把不同菜品排列整齐，“我突然走进来还是有点尴尬。”

　　晚饭吃到一半，陆边渡冷不丁开口，“我想办出院，回家养着。”
　　姜沙头也没抬，这两天他的情况看起来已经缓和不少，“温部长知道吗？”
　　说完，空气突然安静。
　　她这才后知后觉看向半靠在病床上的人。
　　他正盯着自己，好半天才开口，“你知道我妈是谁？”
　　“嗯，你晕倒那天她也来了，”姜沙有点懊恼，她好像搞砸了这件事，“因为工作上发生了紧急事故，没等你清醒她又离开了......她没让我告诉你这件事。”
　　“我早就习惯了，”陆边渡强撑着吃了只虾，却味同嚼蜡，“我小的时候她就一直很忙。”
　　通过这三言两语，姜沙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他们母子之间有些隔阂。
　　“确实会很忙碌，毕竟她身上的责任很重。”
　　“我知道，从小身边人就会让我多体谅她些，还说她是个好妈妈。”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沙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温部长在工作上的表现确实很优秀，她受到过很多表彰。至于她是不是一个好妈妈，我想这只有你一个人能够评判。”
　　听完，陆边渡愣在那里，过了好久才开口，“谢谢你，姜沙。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本以为关于温部长的插曲就这样过去，没成想晚上睡觉前，姜沙收到了陆边渡的微信。
　　【已经和医生做好沟通，我明天上午就会出院回家。】
　　【谢谢这段时间你帮我带饭】
　　看到这两条消息，姜沙一边擦干头发一边回语音，【不用客气，回家以后要好好养身体】
　　【我知道】，陆边渡的消息很快传了过来，【姜沙，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很开心，希望你也是。】

　　姜沙再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一直到凌晨都在床上辗转反侧。
　　凭良心讲，她并不觉得和陆边渡待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开心。
　　相反，很平淡，平淡的过了头。
　　最初因为光明两人相遇相识，那时她就把对方当成一个很有爱心的弟弟。
　　就连在学院摔倒联系她这件事，她也小心眼地想过，为什么要联系她？明明两个人不算太熟悉。
　　他住院的这段时间，算是相处得多了些，也聊一聊学校和单位里的事情，但都是一些很浮于表面的吐槽，她从没把深埋在心底的抱怨说出来。
　　况且，她也说不出，对他的照顾里有几分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

　　是的，姜沙她有私心。
　　她很清楚，如果没有陆边渡，温清这种大人物压根不会注意到她这样一个初入职场的小角色。
　　如果她对陆边渡多照顾一些，能换来温清的句感谢，那么在以后的工作中她将会一帆风顺。
　　是了，世上多数人都会为五斗米折腰、为权势低头，她也没能免俗。

　　越往深想，姜沙越讨厌这样的自己。
　　于是她决定逃离。

　　【抱歉呀，我今天得加班，有份材料要的比较急】
　　姜沙坐在商业街上的便利店里，正吃着鸡排盖饭。这已经是她数不清第几次拒绝陆边渡去他家里看光明了。
　　对面没再讲话，姜沙盯了会儿手机屏幕，直到眼睛有些酸。
　　她抬头望向玻璃窗外的绿树，想要缓解一下用眼疲劳，却看到树下的人正面无表情、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刚撒谎就被抓包怎么办？
　　姜沙此刻有些无助，她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陆边渡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手里牵着光明，小狗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冲着她摇尾巴。
　　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姜沙含恨把鸡排一口气吃掉，抽出纸巾擦擦嘴，然后走了出去。
　　“好巧呀，你——”
　　她刚走出便利店，话只说了一半。
　　陆边渡就已经转过身去，牵着光明往公寓楼方向走去，只是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随时都会摔倒。

　　那天以后，陆边渡再没有主动发消息过来。
　　姜沙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又觉得生气是应该的。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她怕再接触下去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她不是善男信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利用”这个人来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

　　周六，姜沙欣然赴约，到球场和杨新搭档打了快4个小时的混双，把对面的一对情侣打得差点吵起来。
　　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运动，结束后姜沙觉得身体轻松很多，心情也变得畅快起来。
　　“今天能不能赏脸吃顿饭？”
　　杨新走过来，递给她一瓶电解质水，靠在栏杆上，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姜沙点点头，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模仿他的样子靠着栏杆，问道，“你和周芸芸相处得怎么样？”
　　最近两周，每次在单位遇到周芸芸，总能看见她满面春风的样子，一副沉浸在爱情里的幸福模样。
　　“你想我们怎么样？”杨新侧过头来，带着玩味问她，“你算是我俩哪边的？”
　　姜沙收拾好球鞋，朝着更衣室走去，摆摆手道，“哪边都不是。一会儿吃饭都有谁，要是只有咱俩的话，我会放你鸽子的。”

　　到底还是没有放鸽子。
　　这场聚餐来了十多个人，有些熟面孔，有些是姜沙第一次见。
　　杨新倒是游刃有余地和每个人聊上两句，期间还不忘把姜沙介绍给大家。
　　聚餐地点选在一家烤肉店，店铺人满为患，虽已是深秋，店铺外还支着十几张圆桌，很多人围着谈天说地。还有业余歌手抱着吉他过来，遇到出手阔绰的顾客点上一曲《好兄弟》，整条街的行人都能听到电音。
　　烤肉时球友们热热闹闹，姜沙兴致来了，也跟着喝了两瓶啤酒。
　　她向来酒量很好，不过这是针对白酒。啤酒的话常常一两杯就会上脸。
　　意识还清醒，感觉肚子有些撑，姜沙看了眼手机屏幕。
　　她不想打扰其他人的兴致，只是拍了拍旁边杨新的胳膊，示意他靠过来。
　　“时间有点晚，我先回家了，你们慢慢喝。”
　　杨新偏头看了眼她的脸，把她蠢蠢欲动的身体按了回去，“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说罢，他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开口，“我喝得太多，都有点晕了，就先走了，去外面缓缓。”
　　“杨新你这酒量也不行啊！”
　　“哎！上次你喝得可比这次多多了！”
　　“还没喝尽兴呢！这就要走啦？”
　　“......”
　　球友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缠着杨新不让他走。
　　“好好，我真是喝不下了，”杨新始终笑嘻嘻的，“这次算我输了，我的我的。”

　　好不容易从饭桌上脱身。
　　杨新喝了酒不能再开车，于是两人并肩往公寓楼的方向走着。
　　姜沙背着她的白色球包，球包里放着三只缠着不同手胶的拍子，球包上还挂着好几只玩偶挂件。
　　杨新时不时手欠地拨拉挂件娃娃，边走边问她，“你这身球服挺不错，是大赛服？”
　　“不是，随便在淘宝看的速干衣，觉得款式不错就买了。”
　　这条黑色速干短裙已经跟随她打了3年多的羽毛球，轻便又飘逸，看起来很有青春活力。每次穿上它，姜沙都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读书时期。
　　自从上次说开，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再小心翼翼。姜沙想她已经把杨新当成了自己在临城的好朋友。

　　“最近怎么没看到那个和你住在一起的小弟弟？”快到公寓楼下时，杨新带着八卦的表情问她。
　　“纠正一下，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姜沙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再者，他已经21岁了，不是什么小弟弟。”
　　杨新越说越来劲，“哦~21岁了，可以快到可以领结婚证的年纪了。”
　　“别逼我在这么快乐的时候抽你！”
　　说着，姜沙握紧拳头，在杨新胳膊上捶了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
　　“拜托，你不知道自己力气多大吗？”杨新假模假样地捂着被捶的位置，愤愤不平，“你肯定不舍得捶那个瘦瘦的弟弟！”
　　确实不敢，担心陆边渡一锤就会散架。

　　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在夜晚更加明显，时不时惹得路过的人看过来。
　　“汪汪汪——”
　　几声狗叫打破了这种热闹的氛围，顺着声音看过去，姜沙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陆边渡。
　　杨新也看到对面的人，视线在姜沙和陆边渡身上转了一圈，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自觉地退后一步，“修罗场我就不参与了，先溜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

　　这次，陆边渡牵着光明主动走了过来，“你刚去打球了。”
　　姜沙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猜不透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是点点头，“对，打了一下午。”
　　“真好，杨新能陪你做这么多事。”
　　说话时，陆边渡眼里的羡慕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