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过境》向南生

1、和春1

　　【还有多久？我们都到了。】
　　姜沙刚搭上出租车，就看到羽毛球搭子杨新催促的微信消息。
　　【快了，20分钟，你们先打】

　　原本预想的5：30下班，因为一场紧急会议硬生生延后近一个小时，导致她没及时赶到球场。
　　跳下出租车，跑进更衣室换好球服和球鞋，姜沙一边拉伸一边走进球场。
　　杨新也没上场，正坐在场边长椅上，定制的球拍大剌剌竖在旁边。
　　看见姜沙走过来，他站起身挥手，等她走近才问道：“又加班？”
　　姜沙转了转脖子和手腕：“家常便饭，习惯了。”
　　“刚入职，也正常。”杨新随口附和，瞥见刚才场上打得热火朝天的俩人停了下来，于是招呼道，“走吧，该咱们上场了。”

　　打了近2个小时。
　　结束后其余人要去“赛后总结”，早早就订好了一家川菜馆。
　　杨新过来喊她，姜沙正换鞋子，听到聚餐邀约后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回家洗个澡，明天还得早起。”
　　“美女，一起去嘛！”
　　听到她拒绝，旁边一位肚子格外突出的中年男子插话进来。
　　姜沙并不清楚他叫什么，只是偶尔来球场碰上会打两局球。
　　“算了算了，那我也不去了。”杨新背好球包，在中年男人肩膀上拍了拍，“于哥你们去，咱们下次再约。”
　　于哥的眼神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语气调侃：“那就不耽误你俩了。”

　　杨新的车就停在球馆外，紫色车衣，在一众黑白配色的汽车中格外显眼。
　　这是小米su7，姜沙之所以知道，因为之前打球结束坐过两次他的车。
　　车子停在姜沙面前，杨新坐在驾驶位，降下车窗。“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麻烦了，我还得去趟超市。”
　　说完，姜沙抬腿就走。
　　杨新这个人当个球搭子还可以，但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她对他着实没什么兴趣。
　　杨新开车跟了她几步，看出来她确实不想搭车，也就不再勉强。不过离开时车子“轰”地一声，尾气留了一路。

　　姜沙没说谎，回家路上她去了趟超市。
　　尽管单位食堂一日三餐供应，但她向来不愿早起。在冷藏区拿了包预制烧卖，又买了盒瑞士卷当作明天的早餐。

　　“美女，办张会员卡不？每月8号会员打七折。”
　　结账时，售货员像被程序设定好一样向每位顾客进行推销，只是语气毫无波澜，完全没有期待听的人会给出什么回应。
　　“会员直接办卡还是需要充钱？”
　　听到姜沙问她，售货员这才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从柜台下掏出一张宣传册，“我们有普通会员、白金会员和黄金会员三种，都能累计积分兑换奖品。其中充值500得白金会员可以打8折，黄金会员要充1000块，随时来都能享受会员价，每月8号在会员价的基础上打7折......”
　　听到对方喋喋不休又毫无感情的介绍，姜沙有些后悔多嘴问她。
　　售货员介绍了整整3分钟，终于停了下来。
　　姜沙注意到她因为讲话太多，嘴角泛起白沫。

　　这是离姜沙租住公寓最近的超市，刚搬来时她来这儿添置过锅碗瓢盆之类的器具，价格还算公道，质量也不错。
　　“办个黄金会员吧。”
　　工作第二个月，还没发工资，她又花掉了1000块。
　　走出超市，姜沙就有些后悔。

　　让她心情更糟糕的是，刚走没几步，下起了雨。
　　临城7月就是这样，天气阴晴不定。
　　昨天视频时，老妈特意提醒她要装着伞，可惜她将这句话当作了耳旁风。
　　明明早上上班时还兴致勃勃，中午和同事们一起吃饭时也心情不错。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会议打乱了她所有计划，从那以后她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今天羽毛球打的也超烂！
　　姜沙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怨气，或许这就是毕业前同学们一起调侃的“班味儿”。
　　刚研究生毕业一个多月，她还不太适应从学生身份转变成一名牛马社畜。

　　好在雨不算大，她抬头望望天空，毅然决然地走进雨里。

　　夜雨中的临城，别有一番风味。
　　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玻璃大厦，里面坐着数不清的高学历人才，“高科技”“人工智能”是政府报告提起频率超高的词汇。
　　城郊坐落着近十所高等学府，几十万大学生为城市贡献了不少活力。
　　姜沙的本科和研究生都在千里外的高校就读，今年刚作为应届生考入临城市政府，来到这座她之前从未踏足，只在新闻联播上见过的新兴城市。

　　“哔哔——”
　　绿灯变红时，姜沙还在人行道上，疾驰而过的汽车冲她大声鸣笛，顺便溅了一地雨水。
　　她迅速快跑几步，到了马路牙子才低下头看。还好穿的羽毛球裙长度在膝盖以上，泥水只溅到小腿肚，回家洗个澡就好了。
　　此时此刻，她只想洗个澡、睡个觉。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
　　大概再走10分钟就能到小区门口，那之前，她需要穿过一条商业街。
　　时间已经快10点，再加上降雨，街上只有零星几家店铺还开着。至于行人，更是少得可怜。
　　不过，有个例外。

　　看到前面瘦削的身影时，姜沙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两人都是冒着雨前进，但她还知道快跑两步。
　　至于那人，走起路来步伐缓缓的，身形也并不稳当，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大雨打败，然后匍匐在冰凉的大地上。

　　带着好奇，姜沙越跑越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直到超过了他。

　　带着点惺惺相惜的情谊，越过他时，姜沙扭过头提醒道，“快跑两步，雨——”
　　“Dung——”
　　说到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姜沙眼睁睁看着人在她面前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她终于停了下来。
　　在暴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