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朔夜悠

46、宣言

　　那束从陆淮手中递过来的、名为“关心”的微光，虽然微弱，却足以让顾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坐标。他的世界虽然已经崩塌，但废墟之上，似乎，又长出了一棵渺小而倔强的、名为“陆淮”的嫩芽。
　　他开始重新进食，虽然依旧只是最简单的营养液。他开始重新梳理思路，虽然那份来自老师和组织的背叛，依旧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他的灵魂里，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不能就此沉沦下去。他不是为了FIS而战，也不是为了那个虚伪的“家”而战。他是为了揭开真相，为了阻止一场即将席卷整个联邦的、巨大的阴谋。更是为了……不让那个在黑暗中向他递出援手的人，独自面对这一切。
　　然而，他们共同的敌人，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和调整的时间。
　　就在顾琰的精神状态刚刚有所好转的第三天深夜，“净化者”，这个隐藏在深渊中的魔鬼，向整个联邦，发出了他们的第三份，也是迄今为止，最致命、最具有煽动性的“净化宣言”。
　　这一次，不再是像上次那样，只在学院的匿名论坛里小打小闹。
　　在一个深夜，联邦所有星系的、每一个公共或私人的信息屏幕——无论是首都星摩天大楼上巨大的全息广告牌，还是人们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甚至是联邦军方最高指挥部内部的战情显示系统——都在同一时刻，被一股无法被拦截、无法被追踪的、强大到匪夷所思的数据流，强行接管。
　　所有的屏幕，都瞬间变成了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色。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经过电子处理的、不辨男女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丧钟，响彻了整个联邦。
　　“联邦的公民们，我们又见面了。我们是‘净化者’。”
　　“上一次，我们向你们展示了联邦的腐朽。这一次，我们将向你们，揭示更深层的、令人作呕的真相。”
　　屏幕上，开始出现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画面里，是联邦最高法院的一位大法官。这位一向以“公正严明”著称、备受民众爱戴的老者，此刻，却出现在了一个秘密的地下拍卖会上。他正用一个天文数字的秘密资金，去竞拍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经过了非法基因改造的、拥有兽耳和尾巴的亚人少年。他的脸上，挂着贪婪而淫邪的笑容，与他平日里那道貌岸然的形象，形成了最讽刺、最恶心的对比。
　　画面一转，是联邦卫生部的最高长官。他正与几大医疗巨头的CEO，在一艘豪华的私人星际邮轮上秘密会晤。一份被清晰放大的绝密文件显示，他们正在合谋，刻意地隐瞒一种可以治愈目前正在联邦底层蔓延的、一场致命瘟疫的廉价特效药，反而，向民众高价推销一种只能缓解症状、却需要终生服用的、利润率高达5%千的“安慰剂”。屏幕下方，不断滚动着因为得不到有效治疗而痛苦死去的、成千上万的平民的冰冷数字。
　　“看看吧！这就是你们所敬仰的、所信任的‘精英’！他们，就是寄生在这个国家肌体之上，吸食你们鲜血和生命的最恶心的蛀虫！”
　　“而你们的军队，你们的保护神——联邦核心安全局（FSS）和联邦情报总署（FIS），又在做什么呢？”
　　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出现的是FSS与FIS在边境星域，因为争夺一个能源矿的开采权，而互相嫁祸、甚至爆发小规模武装冲突的内部报告和交火视频。视频里，双方的特工，像仇人一样，用最致命的武器，攻击着自己的“同胞”。
　　“他们，拿着纳税人的钱，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为了争权夺利，为了维护他们各自背后那肮脏的利益集团！他们指责我们是恐怖分子，但他们自己，才是这个联邦，最大的、穿着制服的恐怖分子！”
　　那个充满煽动性的声音，继续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回响，像一把重锤，敲碎了所有民众对政府最后的一丝信任。
　　“这样的世界，难道不应该被‘净化’吗？”
　　“这样的腐朽，难道不应该被烈火焚烧殆尽吗？”
　　“我们，‘净化者’，将代表真正的正义，对这个肮脏的世界，执行最终的审判！而我们的第一步，就是拿回本该属于全人类的、可以开启进化之门的钥匙——‘超能素基因图谱’！”
　　“我们的‘净化行动’，即将在近期发动。最终的目标，就是联邦的核心数据库！”
　　“颤抖吧，旧世界的既得利益者们！因为，新神，即将降临！”
　　宣言结束，所有的屏幕，恢复了正常。
　　但整个联邦，已经彻底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社会舆论瞬间爆炸。民众的愤怒、猜疑、恐惧，像病毒一样，在网络上疯狂蔓延。联邦政府的公信力，在短短几分钟内，彻底崩溃。各大城市，甚至爆发了小规模的骚乱和游行。
　　而宣言里提到的FSS和FIS的内斗丑闻，更是让两大情报机构颜面尽失，威信扫地。联邦最高安全委员会，立刻成立了最高级别的调查组，两大机构内部，也开始了互相指责和推诿责任的“甩锅大会”。
　　整个联邦的高层，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而这，正是“净化者”想要看到的。
　　他们用一份精心策划的宣言成功地瘫痪了联邦的整个上层建筑，为他们接下来的“净化行动”，创造了最完美的、无人可以阻挡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