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对称引力》祎口桂圆

2、扳手与药盒

　　秋夜的风裹着机油味钻进车棚，江颜束盯着手机屏幕里贺瞮煜通红的耳尖，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边缘。屏幕冷光映得他睫毛微颤，直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转头时，林淮安正倚在斑驳的梧桐树干上，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说小江，"林淮安挑眉，指尖突然停住转动的篮球，"贺瞮煜那家伙从小就嘴硬。"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却在提到那个名字时不自觉放柔，"当年他偷偷养流浪猫，被主任发现还硬说是猫赖在他家门口不走。"
　　江颜束唇角勾起，金属扳手在掌心划出冷冽的弧光。他突然凑近，压低的声音里藏着狡黠："那你猜猜，这张照片发班级群里会怎么样？"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继续说到：“贺瞮煜会是什么表情呢？他会不会生气啊？”
　　林淮安喉间溢出短促的笑，篮球突然脱手砸在水泥地上，反弹起的声响惊飞了树梢夜栖的麻雀。他弯腰捡球时眼尾余光扫过江颜束绷紧的下颌线，忽然伸手按住对方举着手机的手腕：“你可想好了，贺瞮煜那性子，真惹急了连我都敢揍。”
　　夜风卷起江颜束额前碎发，屏幕幽光在他眼底摇晃出细碎的星芒。扳手与掌心摩擦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偏头看向远处教学楼零星的灯火，忽然轻笑出声：“生气又怎么样？”尾音像沾了蜜的钩子，“上次校庆他故意把我画进黑板报角落，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剧烈震动，班级群消息提示音像炸响的鞭炮。江颜束垂眸的刹那，林淮安瞥见屏幕上跳出的新消息——贺瞮煜在群里发了个几条信息，紧接着撤回了三条未读消息。
　　“瞧见没？”江颜束晃了晃手机，嘴角弧度越发肆意，“某人耳朵红得能滴血，手指都在发抖，撤回键都快被戳烂了。”他忽然转身将扳手挂回车棚钩子，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走，买汽水去，我赌贺瞮煜五分钟内必出现在小卖部。”
　　林淮安抱着篮球跟上去时，瞥见江颜束耳后隐约的红痕，突然想起上周雨天撞见贺瞮煜把伞全倾斜在这人身侧，自己半边校Q服都湿透了还嘴硬说是顺路。梧桐叶在头顶沙沙作响，月光漏过枝叶间隙，在少年们交错的影子里织出细密的银网。
　　两人踩着月光往小卖部走，江颜束突然停住脚步。他盯着路边的灌木丛，原本轻松的神色瞬间绷紧。林淮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贺瞮煜的白色运动鞋鞋尖从枝叶间露出半截，鞋面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出来吧，贺大画家。”江颜束故意拖长尾音。灌木丛剧烈晃动，贺瞮煜灰头土脸地钻出来，手里还攥着根断掉的树枝。他耳尖通红，别过脸不看江颜束：“谁...谁跟踪你们了，我就是来捡橡皮。”
　　“橡皮长在灌木丛里？”江颜束挑眉，突然凑近。贺瞮煜往后退时，后颈撞上树干，发出闷响。江颜束伸手撑住树干将人圈在怀里，林淮安清楚看见贺瞮煜喉结快速滚动了两下。
　　就在气氛凝滞时，林淮安怀中的篮球突然滚落。他弯腰去捡，余光却瞥见贺瞮煜悄悄往江颜束口袋里塞了个东西。江颜束摸到口袋里的硬物，动作一顿，指尖突然颤抖起来。
　　“该不会是情书吧？”林淮安打趣着直起身。贺瞮煜猛地推开江颜束，转身就跑，书包上挂着的小恐龙挂件随着他的动作晃得厉害——那是去年江颜束在校门口抽奖得来的。
　　江颜束攥着口袋里的物件追了两步，又停住脚步。他低头展开掌心，那里躺着枚褪色的银杏叶书签，背面用钢笔写着歪歪扭扭的“生日快乐”，正是三年前他在美术教室丢失的那枚。
　　林淮安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忽然想起上个月美术课，贺瞮煜画的那幅《月光下的少年》。画里的少年戴着银色耳机，耳后隐约有红痕，而作者署名处，“贺瞮煜”三个字旁边，不知何时被添上了小小的“和江颜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