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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感官过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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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常的夜里,傅应下班先来到了盛钦席这边,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硬卡片递到他面前。
“身份卡,从现在开始你叫傅晟。”
盛钦席刚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皱起眉头望向面无表情的人。
“怎么?”傅应跟着皱眉。
犹豫了片刻,盛钦席还是不太在意地结果,嘴里念念有词:“难听。”
傅应坐在一旁的靠椅上,一边打开刚刚带过来的海鲜粥,一边说道:“那你多听听,适应适应。”
盛钦席沉默着盯着他,心里暗自诽谤,谢谢你啊。
“沈琛有没有来过?”
盛钦席一边吃着一边回答:“一下午都待在这里,头一回见到这么闲的医生。”
房间太闷,傅应有些坐不住,脚步缓缓移到了窗户口,厚重的窗帘把房间遮得密不透风,他稍微拉开了一点。
由于这里过于偏僻,外面大街上路灯也只有寥寥几盏,在黑夜中射出凄惨的莹莹白光,来往的车屈指可数,几乎没什么噪音,的确适合盛钦席这种症状的修养。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他说。
盛钦席捏勺子的手不满地松开,“别把我当小孩。”
傅应语塞,“行行行,你能把我当大叔,我不能把你当小孩。”
盛钦席哼了一声气,继续吃起来,“沈医生说我明天能出院。”
“这才几天?”傅应迟来的担忧。
盛钦席“嘁”了一声:“你不是巴不得我飞起来给你当狗么?”
傅应还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倒是。”
短暂的寒暄过后,傅应提着公文包和包装盒离开。
盛钦席也早早入睡,只希望明天能赶紧离开这个冰冷无聊,天天做噩梦的地方。
半夜。
他的意识,像一颗坠落暗淡的星星,挣扎着上浮,却被无数双无形的触手拖拽回深渊。
噩梦又要来了,还有几分清醒的他无力地猜想。
“砰——”
像爆炸声,又像两辆车相撞的声音,一些记忆无比迅速地从脑海里闪过,犹如一段段开了倍速的视频。
如果不是他还有意识,都以为这是临死前的走马灯。
“小席!”一声无比熟悉的声音,梦里的他茫然转身,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空白,只有空白,一望无际的白。
太亮了,他的心在撕扯,他的器脏在衰竭,他的双膝猛地跪倒在地,全身的血管倒流。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见!他拼了命地瞪大,瞪到眼球里的毛细血管都破裂,温热的东西从他眼角滑落,怎么也擦不干净。
“小席!”那人又喊了一声。
“妈!”
他猛地从算不上安稳的睡梦中弹起,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刚跑完一场耗尽生命的马拉松。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顺着新塑的脸颊轮廓滑落,冰凉的触感异常清晰,清晰得令人作呕。
这不是普通的噩梦。这是感官的过载,是记忆的回响被无限放大、扭曲后形成的炼狱。
车祸的灯光迸射进他的眼睛,他无法看见,但是他摸到了,汽车的碎片零件和他妈妈身下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的血……
往事一帧帧划过,没什么预兆地在他脑海中重播。
耳畔是尖锐的、持续不断的鸣响,金属撕裂的哀嚎,玻璃粉碎的脆响,最要命的是那声被爆炸冲击波瞬间掐断的、不成调的“小席”。
空气里弥漫着并不存在的焦糊味、血腥气,每一种气味都像一把钝刀,切割着他的嗅觉神经。
眼前的光线扭曲变幻,冰冷的卧室墙逐渐消失,刺耳的急救声越来越清晰,好吵,好吵,太吵了……
他拼命地堵住耳朵,试图隔绝让他绝望的声音,可是没有用,那些声波如同风一般从他的指缝窜进,持续不断没完没了。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具身体真实的疼痛,来对抗那无处不在的、来自过去的幽灵般的折磨。
手术重塑的骨骼和肌肉在皮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为这场“新生”付出的代价。
他成了傅晟,他凭什么这么轻易变成了傅晟,但是盛钦席又有什么好的,和他爹一样虚伪,一个15岁分化成顶级alpha的人却伪装成没用的废物三年,明明最厌恶酒精的味道却喝了三年,他回盛家的日子没有一刻是他自己,只有演戏,演戏,演戏。
“轰”大脑如同爆炸的气球,猛地钝痛,他的手紧紧抱住脑袋,稀碎的记忆开始拼凑。
他独自在孤岛上与野兽抗衡,身体不知道被咬了多少皮肉,他独自在巨浪中划着木筏,冷水像刀一样一道道割在脸上,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指节从根部断裂。
“小席,不要怪你爸爸,他也是迫不得已。”
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钝痛感霎时间消失,余下的只有平静,麻木,冷涩的风,一如往常他心底有异样的情绪。
后悔。
后悔什么?
也许是后悔被傅应救回来,也许是后悔做了这个手术,还或许是不得不想起她的话。
所有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开始质疑。
他为什么要答应傅应?为了活命?是的吧,但更深层的原因,或许是对那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的绝望报复。
盛金势,那个永远将政治野心置于家庭之上的男人,曾经是,现在依然。
可是今晚她的声音又来了,有苗头变得深切的冰冷悔意忽然被罩了一层纱,撕扯不断,模糊不清,无力感浸透了他。
那是他的父亲,纵然冷漠,纵然虚伪,血脉里的东西无法轻易斩断,他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家族,这难道不是一种更深的背叛?
她的声音好像在告诉盛钦席,这是不对的,他不可以这样做。
他笑了,像是一种认命妥协,脑海中的情绪越陷越深,又被曾经的东西拦住了一般,只能保持平静。
耳边的声音似乎变小了许多,身体的触感也逐渐消失,他认为他的感官过载变成感官过剩了,没有什么感觉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