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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手术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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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应斜着身子倚住门框,双手抱胸,终于说了点还像人的话。
“我会放你走,但不是现在,盛少爷。”
盛少爷默默地把基因改造的资料塞进床头柜的抽屉。
傅应的视线跟随他手上的动作慢慢转移到他的脸上,补充道:“基因改造并不是永久性的,一段时期过后基因构造将会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你盛钦席还是你。”
“60%的成功率怎么不说?专挑好的忽悠我?”
“看你同不同意给我忽悠。”
翌日。
同意。
盛钦席签下名字,躺下不知道傅应从哪找来的私人诊所冰冷的手术台上。
手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盛钦席盯着天花板,金属器械的冷光在视野边缘闪烁。麻药缓缓推入静脉的瞬间,他听见沈琛最后的声音:“放轻松,就当睡一觉。”
然后世界碎裂成冰,他漂浮没有落脚点的黑幕里,无数光点撕扯着黑暗再重组。
低沉的交谈声被隔绝在冰冷厚重的金属门外。
傅应掏出一支电子烟,拇指和食指捏起一旁的小小烟弹,举到眼前,半透明的磨砂材质,能隐约看到里面琥珀色的烟油,捏破爆珠后,清爽的薄荷味飘散到空气中,让人清醒了几分。
没有烟雾,没有燃烧,只有一股最纯粹、最本源的气味,顺着鼻腔直抵神经末梢。
冷却了的薄荷的清香,混合着某种类似陈年威士忌里冰块的凛冽,底层还铺垫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淡淡甜味。
这气味不是被点燃后爆发出的浓郁香气,而是内敛的、封闭的,像一本未曾打开的书,平淡地躺在角落落灰。
“你不是不抽烟吗?”沈琛与他并排靠墙站着,盯着他手里轻握的银色杆身,上面雕着几片树叶花纹,看不出来是什么植物。
傅应摇摇头,“不抽,闻闻而已。”
沈琛点了点头,又将视线移回到密封的十分严实的金属门。
“团队靠谱吗?”傅应再次开口。
沈琛不满意地控诉:“你质疑他们靠不靠谱就是在质疑我。”
傅应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那是挺质疑的。”
沈琛:“……”
“你知不知道盛钦席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好?”
空气中的烟味消散了不少,傅应挥了挥手,重新将银杆塞了回去。
十分漫不经心道:“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伤口对手术有影响?”
傅应垂下眼睫,惨白的灯光从高处洒下,一道阴影落在他的眼下。
“嗯。”他轻声。
沈琛沉默了几秒,伸出大拇指,“你真挺不是人的。”
“没时间了。”傅应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剧痛不是来自皮肉,而是某种存在被连根拔起的战栗,有声音在深渊里尖叫,像另一个灵魂正被强行塞进他的躯壳。
盛钦席都觉得没有知觉的身体不是麻醉的功劳,而是他晕了过去。
……
再次睁开眼时,他最先闻到消毒水混着铁锈的气味,指尖划过床单,布料纤维的触感放大百倍。
“恭喜,手术很成功。”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面孔从手术室的门里出来,对一直在等两人说了一句安城方言。
傅应不太听得懂,全靠沈琛翻译。
总而言之就是中途出了一点小意外,好在最终止住了器脏的出血,手术成功。
盛钦席眨了眨眼,视线花了些时间才聚焦在沈琛带着职业性微笑的脸上和站在一旁像来讨债似的的傅应脸上。
他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能化作一声短促的气音。
他的脸变化不算太大,至少年龄看起来更像十八九岁的样子,五官比原来要柔和许多,少了一些锐利,虽说都是些细微的变化,但要让个人来对着盛钦席的照片看也不一定能发现是一个人。
“感觉怎么样?”沈琛俯下身,拿出了他作为一名医生的专业素养,开始检查他的瞳孔。
感觉?盛钦席尝试调动自己的感官。不仅仅是消毒水和隐约的铁锈味,他能分辨出空气中更细微的成分——某种金属仪器表面冷却油的微弱气息,以及不远处,傅应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比以前清晰了数倍,正不疾不徐地靠近。
与此同时,头顶的灯光变得异常刺目,仿佛每一束光线都带着重量,压在他的视网膜上,身下床单的纤维摩擦着皮肤,细微得近乎尖锐。
整个世界的声音、光线、气味,都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放大、涌入,让他头晕目眩。
“眼睛疼……还吵……”他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
不仅是外界的声音,连他自己血液流动的奔涌声、心脏搏动的沉闷回响,都在颅内形成了轰鸣。
傅应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上方,挡住了部分令人不适的光线。
他微微低头看着盛钦席,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仔细巡视着盛钦席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你要不要听个好消息?”沈琛忽然问盛钦席。
“说。”
“手术非常成功。”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盛钦席闭了闭眼,“谢谢你告诉我啊。”
要是不成功他还能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里?
“那你想不想听一个坏消息?”沈琛依旧笑眯眯,只是嘴里的话说出来冰冷。
“不想。”
“好。”沈琛依旧不按套路出牌,“恭喜你荣获‘感官过敏’后遗症,做基因改造手术的人里一千个人会中奖一个。”
盛钦席冷脸:“什么意思?”
沈琛同情道:“字面意思,你可能要过一段非常吵闹的生活了。”
“有什么危害?”始终不发一言的傅应终于开口。
“没什么危害,这种症状可能会随着基因的完善逐渐消失,也可能随着基因的恢复逐渐消失,总之,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到没什么大问题,两个人都开始漠不关心,沈琛见此不得不继续补充。
“感官过载,人也就越敏感,所以说要让他尽量在一个舒适平稳的环境下渡过这段时期,不然非常有可能被情绪反扑,丧失意志……”
沈琛巴拉巴拉一大堆,也不知道各怀心事的两个人有没有听进去。
术后恢复时期,盛钦席待在冰冷的病房里,一方面是傅应觉得沈琛说的有几分道理,另一方面则是沈琛以死相逼。
医意难为,都不太愿意的两人摊手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