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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黑市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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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钦席指间捏着那把冰凉的钥匙,指尖无意识地在凹凸不平的金属花纹上反复摩挲。
钥匙片上,一个小小的标签写着“302”。他抬头,视线循着幽暗长廊上依次排开的门牌号望去,脚下的定制皮鞋踏在厚重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唯有呼吸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公寓的格局透着一种刻意的隐秘,光线被调得很暗,壁灯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墙壁繁复雕花的轮廓。
明明处处被科技裹挟的时代,这里特意伪造出一种“复古”的感觉。
空气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清洁剂的味道,以及无法掩盖的、属于权力与金钱的冷冽气息。
上到三楼。
金属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一个身影几乎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那是一个挺拔修长、身形极佳的alpha,他裹得严实,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长风衣,立起的领口刚好遮住了下颌,头上压着一顶乌黑的鸭舌帽,帽檐投下的阴影将他上半张脸彻底掩藏。
即使如此,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锐利气场,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就在盛钦席侧头注视的瞬间,那人压着眼皮的低沉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极为冷淡又精准地从他脸上扫过,短暂、迅捷,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
盛钦席几乎是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心脏猛地一颤,直到那人完全走进电梯内部,伸出的手指骨节分明,平稳地按下了某个楼层的按钮,电梯门开始缓缓合拢,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迈步跨了出去。
盛隅鹤,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能继承盛金势衣钵的得力干将,如今议会上傅应以外颇负盛名的年轻议员,大概在若干年后盛金势人老势去、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能够顶替上位。
盛钦席调整至均匀的呼吸,脚步不急不缓地朝着2号房门走去。
身后“叮”一声,电梯已经缓缓往下降。
盛钦席脚步一停,身子半侧过来,手里的钥匙已经覆上金属门的识别栏,“滴”,门应声而开。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他心理不由自主的想:盛隅鹤为什么会在这里?来这里做什么交易?
来做什么交易他是无从得知了,不过为什么来,细想压根就那回事儿,毕竟盛金势当年来也被他撞见过,盛隅鹤为他办事,自然来的频繁,只是不知道“黑市”这块地方究竟是怎么个交易法,东西又该是怎么样稀奇。
他推门而入,房间内的陈设低调而奢华,与外界的昏暗截然不同,柔和的光线盈满了空间。
坐到床边,耳边先是传来一阵微弱的电流“滋啦”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经由电子设备传输后略显失真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
“刚才那个,是盛隅鹤?”
盛钦席掐了掐眉心,平静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沉默了几秒开口:“你能看到这边?”
傅应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什么,说话的语气竟不如平时一样冷淡,带着一丝悦耳的愉快,“可视范围比较小,针孔摄像头在你衣服的纽扣里,我忘记告诉你了。”
盛钦席表情了然,默默“哦”了一声。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默契地保持沉默,安静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盛钦席几乎以为傅应已经单方面切断了通讯,离开了另一端,狭小的房间里电流声又响起来。
“想不想知道你哥为什么在这儿?”
傅应的声音重新传来,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引导,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个有趣的话题。
盛钦席的确好奇,“为什么?”
那边极为短促地笑了一声,“因为你爸,是地下黑市的经络,那块法外之地,是你爸创造的。”
似乎觉得不严谨,他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算是投资人吧,注入了大部分血液,把这东西盘活了。”
盛钦席呼吸一窒,这几句话,虽轻飘飘,却重若千钧。
如果傅应所说为真,那么别说盛金势国会竞选了,他立刻就会面临叛国、组织非法交易等数项重罪的指控,足够他将监狱底坐穿,甚至更糟。
他的父亲,或许在竞争对手面前输的一败涂地,而他,是帮凶,那个女人会恨他吗?他的妈妈,会觉得他做的不对吗?
纷乱的思绪如同汹涌的潮水,他的头忽然痛了起来,偏偏说完这句话傅应那边也没了动静,像是给一台早已锈迹斑斑的机器上发条,故意用呕哑嘲哳的声音屈辱他、用漫长无尽的时间折磨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刚离开的盛隅鹤,盛隅鹤大概率没走远,他现在出去一定追得上。
追上了说什么?顶着一张无比陌生的脸,告诉盛隅鹤他是盛钦席?傅应抓住了盛金势的把柄,让他小心点?一切都如此戏剧和荒诞,到了让人咋舌、哑然失笑的地步。
时间过去了一分钟,他猛地站起身,将黑色衬衫飞速脱下,换上了一件换洗的白色宽松t恤。
远在几百公里的中心城区。
高档小区别墅格外安静,和某个地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手机上的视频终止在一片漆黑的场景。
傅应姿态闲适地靠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里,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默默关掉手机,坐在一旁地沈琛停顿了半晌开口:“这样能行吗?你真不怕他把你卖了?”
傅应十分冷静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度,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养了这么久的狗还能背叛主人,这叫‘养不熟’,既然养不熟,那就没有继续拉着的必要,喜欢在哪野着就放回哪去。”
片刻,他端起面前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继续道:“况且,你真以为黑市能查出什么东西来,盛金势藏得比想象的更深,让他进去,不过是投石问路,先探探里面的深浅,顺便找找其他进入黑市的办法。”
沈琛撇撇嘴,“那你说盛金势是黑市的脉络,编的跟真的似的。”
傅应的目光从手机移向他,似笑非笑道:“谁说是假的了,我只是没有证据而已,他和黑市一定脱不了干系。”
大约半个小时后,傅应再打开手机,画面已经恢复正常,那边似乎听到了通讯重新接通的电流声,停顿了几秒,盛钦席问:“刚刚干嘛去了?”
“洗漱,怎么了?”傅应面不红心不跳,顺手从旁边拿起一本商业杂志,姿态优雅地翻过一页,表情十分从容淡然。
在旁边看到这一切的沈琛简直想拍手叫好,给他颁一个“最佳演员”奖。
“哦。”盛钦席沉闷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让我来黑市做什么?”
傅应又翻到下一页,依旧面不改色,“打探一下里面的人用什么办法进去的,其他的你先暂时不用管,到时候我会通知你。”
那边又默默地“哦”了一声,傅应觉得他还有话想说,于是便问了一句:“还有事?”
沉默半晌,毫无动静。
傅应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地将目光从杂志上移到了手机的画面——一个纯色坚固、密不透风的天花板,正无比规律均匀地向上向下、推近拉远。
敏感的听筒里同步传出来十分平稳绵长的呼吸声,画面,正随着这呼吸声,一并规律地动作着。
傅应呆愣了片刻,放下拿杂志的手,将视频退了出来。
此时,坐在一旁的沈琛抬了抬手腕,看了一眼表盘上走动的精致机械指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边朝还呆着的傅应说道:“今天不回去了,在你这里睡。”
说着他便站起身,往那个纯白色门的房间走去,傅应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等一下。”
沈琛不明所以转过头,一脸“有屁快放”的表情。
傅应默默抬手指了指另一边的房间,嘴中说道:“去那个。”
沈琛一脸不愿意,不满拒绝:“我才不要睡那个,又小又挤,灯还不像活人的灯,睡在那里面,我得做三天噩梦。”
然而傅应没有松口,“将就一晚,明天我找人改一下。”
刚准备接受傅应“好吧”两个字并迈步向宽敞又舒适的客房的沈琛呆住了,并附赠一副吃了厕所苍蝇的表情。
“傅应?”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似乎转念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盛钦席住着呢是吧?”
傅应没说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自顾自地又翻了一页手中的杂志,沈琛怒发冲冠、怒火中烧、气急败坏以及气不打一出来地走向沙发上的人,并大喊:“好啊傅应!盛钦席才来多久啊!我的房间都没有了!”
面对沈琛的控诉,傅应终于从杂志上抬起眼皮,默默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开口说道:“体恤病人,人人有责。”
沈琛一时无法反驳,窝囊地进了那个如同躺着死人的房间,房门被不情不愿地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傅应放下手中的杂志,目光落在已经恢复锁屏状态的手机上。
几秒后,起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