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恍惚 ...

  •   “杵那做甚?站这么久不累吗?”安延不解。

      霍筠野直到走坐在椅子上都还是懵的,谁能理解他在短短一炷香内知道了哈刺想打仗,哈刺间谍潜伏在宁国多年,宁国早有准备并并现在正在讨论如何反击这一系列的事儿啊!!

      他都快被噎死了!!!
      天知道当皇上慈祥地看着他时,他有多么震惊和茫然,谁能告诉他,一朝之间,皇帝直接从昏君变成了卧薪尝胆的勾践?!

      可怜人不只是霍小侯爷。
      其他通过淳仁帝的信任考验的将领们也瞠目结舌,舌头捋不直,话都说不清楚。

      “狗呸呸呸,皇上您真是辛苦了。”一位耿直的将军赶紧转弯,“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末将在所不辞!”
      “是啊是啊,在所不辞!”

      很久以前,世人皆说,武将得了兵权,便会造反,要重文轻武,不能让武官崛起,可他们忘了是谁在保家卫国,是谁在刀口舔血。

      直到战争爆发,才打破他们的黄粱一梦。直到宁国的建立,他们才看清武将的赤心。

      自先帝起,文武平衡。
      皇帝看着他们,恍惚间看到了皇考在与武将谈话时,从冷漠的皮子下,露出的一丝温柔。

      “你们都过来看这个沙盘……”
      ……
      和众将领讨论完后,皇帝单独把即将出门的霍筠野留了下来。
      御书房一时陷入缄默,最后还是安延先开了口:“怜濯啊,这些年,是朕对不起霍家。”

      霍筠野鼻头猛得一酸,眼眶倏地就红了,他死咬牙关,身体紧绷,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快到知天命年纪的皇帝叹口气:“朕知道一时半会你还消化不过来,但朕怕今天不说,以后你上了战场就没时间听了。朕这一生,做过很多后悔的事,不想再多添一件了,坐吧。”

      霍小侯爷拳头紧紧松松,最后还是坐下了。
      “十八年前,朕匆忙登基,朝堂上一边是皇考旧部,一边是新兴大臣,虽然他们的阵营不同,但无外乎都想让朕当个提线木偶,做事全凭他们的意愿,因为那些人都觉得朕不配坐到那个位置上,除了顾家和……当时朕以为的徐相。”皇帝说得迟疑,毕竟结了疤的伤口再崩开,实在算不上一件美好的事。

      “两个阵营互咬,若朕什么都不做,即便哈刺不攻打我们,宁国内部就会先分崩离析,所以朕只好佯装昏庸,做出一副急于立威的模样,把那些人都调走,只留下态度中立的,不过霍老将军调到燕州的原因可不是这个。”淳仁帝故意停顿了一下,把小孩急得不行,一看就是听入迷的样子。

      老谋深算的皇帝这才开口:“他同朕说过,他戎马半生,而且也只愿追随皇考一人,后半辈子只希望镇守边疆,效最后一份力,朕可劝不动他。不追随也无妨,你父亲年事已高,叫他多注意身体,别还像以前那样,除了打仗就是练武。属实危险得很。”

      霍筠野终于说话了,只是声音哑哑的,透着一丝哽咽:“父亲谁的话都不听,母亲还在时,尚能收敛一二,如今万一他真要知道我们即将与哈刺打仗,指定第一个提刀上阵,拦是肯定拦不住的,这好像已经成父亲的一个心病了。”

      说完,他又警惕地盯着皇帝:“你不怕我出去告密?”
      淳仁帝平日阴晴不定的脸难得流出一丝温和:“你在宁阳待了整整十八载,是朕看着你长大的,朕的眼光不会错。”

      “滴答,滴答。”

      霍筠野垂头不语,桌上放在他面前的茶却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像在诉说这么多年的吃过的苦果。

      他努力将眼泪憋回眼眶里,结果悠悠转转又落了下来,霍筠野觉得丢人,手用力推着桌子,然后往门外跑出去。
      安延连忙把金贵的清檀木浮雕蕉叶条纹桌给扶稳。

      “你小子,给朕停下!”
      霍筠野停得太猛,刹不住脚,直接往前一扑。

      正当他以为今天能把他这辈子的脸丢完,皇上就飞快跑过来接住他,拎着他的后领把他揪了起来,没让他摔着。

      嗯,他没脸了。
      安延见这小子终于安静,赶紧趁热打铁:“那你就在你父亲反应过来前把哈刺拿下,你觉得怎样,有这个自信吗?”

      小侯爷正情绪激动呢,闻言当场热血上头,“有!臣定不辱使命!!”
      皇帝暗喜,让他回去冷静冷静,很好,只要主将有了信心,何愁士兵没有动力?安延笑着执起朱笔。
      ——
      林隋峤最近空虚了,快要发霉,霍筠野和祝识归忙得连人影都看不到,这宁阳城的大街小巷全逛了个遍,玩到最后,他还是比较喜欢他生活的十余载的大山,那里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自由潇洒的味道。

      在陪怜濯一个月就回去,他边想着,边拿起手边的一个小石子利落地朝水面丢出去,后一秒,平静的水面被打破,林隋峤可是打水漂的好手,石子在水面上起起落落,飞得好远,就像他绵长的犹豫。

      林隋峤恍惚地站起来,从林间走到官路上,丝毫没注意疾驰而来的马车。
      “吁——”随着一阵马儿的嘶鸣声,林隋峤猛然回神,几个后跳与之拉开距离,在混乱间衣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枚小而精致的玉坠。

      车夫正欲骂人,这名青年就已经拱手认错并道歉了,堵得他哑口无言,火气无处发泄。
      坐在车里的人似乎被惊了,微微掀开帘子一角,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文倚贤感到十分意外——怎么又是这小伙子?

      小伙子眼睛瞪得圆溜,瞧着一副呆样,随即又反应过来,兴高采烈地给他打了个招呼:“文大人,幸会幸会!”
      “你在这干嘛呢?”
      “无聊出来透气呢。”

      文倚贤笑着看他,说道:“隋峤,要不要随我一同回去?”
      “多谢文大人好意,晚辈心领了,可我是骑马来的,不方便。”林隋峤指了指拴在树旁的马。

      文倚贤也不欲多加挽留,可就在放下车帘的那一刻,刺眼的白光突然跳到他的眼眶里,让他不由恍神一瞬,下意识朝白光消失的地方看去。

      仅仅是眨眼功夫,他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隋峤啊,我想和你多说会儿话,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马夫换一下,当然,你若不愿,便罢了。”最后那几句他说时带上点遗憾和哀伤,有些浑浊但含着期待的眼神烫得林隋峤头皮发麻,万幸他心思单纯,想得简单,正好自己也闷得慌,于是点头同意了。

      少年人纵身一跃,华丽干净的动作能引得万众瞩目——虽然,观众现在才两位。

      林隋峤靠到车前的木板上,飘逸的发丝随风而起,山间有些萧瑟的冬秋之景仿佛因他增添了几分春夏的生机,一副静谧林路图霎时就活了起来,他颇为自在地吹了声口哨,马车稳稳前行。

      “隋峤啊,你这块玉是你宁婆婆送你的吗?瞧着倒是十分衬你。”文倚贤状似闲聊地开口。
      “对啊对啊,这是婆婆在我出门时特意让我带上的,说能保平安,你要看看吗?”

      文倚贤没想到真有“一睡觉就递枕头”这种好事,于是假意推辞一番就应下了,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不由屏住呼吸,细细打量起这块质地极好的玉石。

      果不其然,在他意料之中发现了玉的底端有一道几乎微不可见的裂纹,这可是他弄出来的,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认错。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文倚贤拼命压抑住自己的粗喘,整张脸都快憋红了。可这哪能瞒得林隋峤过呢?他耳目俱佳,又尚为年轻,自然能感知到马车内的动静,于是他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只是看到落在地上的叶子,替她感到伤心罢了。”
      文倚贤把玉坠还回去,心中悲喜交加,很不是滋味,毕竟那个人的名字已经是个讳莫如深,说了就脑袋不保的禁词了。

      一路上他老练地套他的话,还真问出不少东西,回府后他赶紧吩咐下属:“去查查宁久微,燕州蓟门人士,越快越好!”文倚贤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两天时间,足以做很多事了,比如顾大将和霍小侯爷集齐宁阳及周边地区所有的兵马,又比如,文倚贤得到了宁婆婆这个人奇怪的生平。

      近十七年的查无此人,却突然在四年后身边多出了个名为林隋峤的孩子,最近这十七年就一直待在燕州蓟门从未出来过,目前还“待字闺中”。

      再比如……祝识归收到了裴初昼写的信。
      青斜站在他的桌案前,腿都有些哆嗦——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祝哥。

      眉峰下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那点平日自带的笑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言不发,周身气场冷肃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喘,感觉稍稍呼吸都会被冻住。

      祝识归面无表情地看过一个又一个字,拿着信的手却越攥越紧,最后舍不得揉皱,就只好把信放下,再握紧拳头,指尖像是能掐到肉里。

      良久,他才艰难开口,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所以……你们就让他一个人去,对吗?”

      “祝哥,”青斜有点嗫嚅,“在少主去之前,我们已经派许多族人去了,但没一个能回来,我们只收到了几只蛊虫传回来的消息,千难万难才拼凑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实在是迫不得已,没有办法了……”

      祝识归心知不该把气撒在一个无辜的少年身上,但语气还是难免带上质问:“为何不上报朝廷?”
      “我也不太清楚清楚,但我们族向来有什么大事都是少主和其他几个长□□同商议解决,从来就没报过官。”青斜也有些疑惑,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倒也没太过放在心上。

      “抱歉,我现在有些乱,恕不能好好招待你了,门外有名管事,你叫他领你下去歇息吧。”祝识归勉强笑笑,青斜只好顺了他的意,边往外走边想,哎若是少主看到他这幅模样,又该心疼了。

      “啪嗒。”
      门关上了。

      端坐在椅子上的人终于脱力般往后一靠,手指微颤,竟是连轻飘飘的一张纸都拿不起来。

      他孤身一人入敌营,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奶奶能助他过去,却不能保他安全,而且,把族人找全后,他们又该如何脱身?万一还没在两国正式开战前就跑出来,届时被认成敌人怎么办?战场上刀剑无眼,又有谁愿意听他们解释?

      祝识归眼里的烛光被搅得稀碎,却还是倔强地留在眼眶里,不肯掉下去,灼到那瓷白的脸颊,他的头脑此刻诡异地冷静下来,思考飞快。
      为什么遇事从未报过官而是选择内部解决?皇上说他管不着,是先帝的命令,可这又是为何呢?直接告诉他这可能又会牵扯到一段过往的辛密。

      好奇心在隐隐作祟,可对裴初昼担心却永远稳占上风,祝识归掩面长叹,自己现在只能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颇感无力。

      算了,先找皇帝和顾将军通通气,免得到时候自己爱人被误认为是叛贼直接处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