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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江见年 ...

  •   祝识归一行人启程离开宁阳后,皇帝也没闲着,他拿着女儿写的信来到了曦华宫。
      皇后早早出来迎接。

      “梓潼,袅袅托祝识归给咱带信了。”
      顾唤目光一亮,“走,去亭子里看吧,臣妾等好久了。”
      夫妻俩怀着紧张又喜悦的心情拆开了信。

      安沁颐写了十多页,一开始写得很正常,都是些想家的话,顺便关心了一下两个人的身体,并表示自己在哈刺这边过得很好。

      顾唤看得感动不已。

      可越往后翻,信的内容逐渐变得不对劲,字迹也开始带着潦草。

      信上写道:“哈刺军部最近好像在大量征兵,天渐寒,父皇母后千万小心。”

      她把自己被婆家恶意对待的事情一笔带过,大部分都在夸祝识归顾将军和霍小侯爷。

      殊不知,自己的这一无意举动大大降低了皇帝对祝识归的防备。

      敢把如此重要的信托付给祝识归,可想而知这个人的靠谱,实际上信也确实未曾被拆开过,安延闭了闭眼,复睁开,浑浊的眼球似乎又隐约一闪而过了昔日的清澈光辉。

      “若哈刺真要向大宁发兵,臣妾愿意提刀上战场。”
      “荒唐!大宁就算再弱也轮不到妇孺打仗!要去,也是朕先捐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先帝从小就这般教导朕!”安延气血上涌,顿觉一阵晕眩,“此事朕日后一定多加上心,梓潼,朕的背后,是你,你替朕管好后宫,其余的交给朕来处理。”

      顾唤也懒得跟他继续争执,但是强硬的心还是被松动了一下,“行吧,我答应你就是,这个祝识归何许人也?可是今年的状元?”
      安延嗯了声,“此子智勇双全,进退有度,乃不可多得的贤才,可朕还是无法一时半会儿就将全部信任都交付到他一人身上,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是下一个徐或雍。”

      “话虽如此,但一开始还是别太过多疑,叫人寒心。”皇后轻柔地抚上他的手背。
      “朕也就派了个影卫而已,不算多吧?而且他也没什么表示。”

      皇后给他手背来了一记,“谁喜欢天天被人盯着?还是两个!人孩子不说只是因为你是皇帝,命不敢违,臣妾可管不了那么多!”

      “知道了知道了,江州回来后就撤了他们,朕当时只是性子作祟,你又不是不晓得。”
      顾唤就是知道才下手这么轻的,“袅袅聪慧,陛下,我们得回信让她不要擅自插手这件事。”

      “你觉得她肯听?”夫妻俩一言难尽地对视一眼。
      安延说:“不如反其道而行,朕多年一直在派人深入哈刺王宫,可惜无一成功,眼下……”

      “就是苦了袅袅了,梓潼,你愿意吗?”
      良久,顾唤柳眉拧成一个结,沉重点头。

      次日,淳仁帝以思念公主为由,让几名影卫伪装成普通士兵混入送礼队伍中。
      送去了十余箱东西,囊括衣、食、珍宝,将回信藏于箱子暗格中。

      这种机关,是哈刺看不出也破不出的,倘若强行打开,轻则盒子里的东西尽数被毁,重则自己受伤或当场死亡。
      五公主自小就接触这些机关,闭着眼睛都会开。

      还待在徐府的徐或雍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无动于衷,他对皇帝暂时还是放心的,怕就怕在祝识归他们在江州会发现什么。
      该死,买的那些人都是废物么,自信满满地回来汇报人已毙命,结果现在他不仅还活得好好的,还得到了皇帝的重用,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徐或雍现在恼得不行,在屋内来回踱步,偏偏面不改色,只一双眼睛充斥着精明深沉的算计。

      买凶杀人这条路行不通了,多次使用不仅会让同僚怀疑,说不定皇上都会彻查。
      难道就真的放任不管了吗?
      徐或雍猛地站停,快步走到案前,提笔蘸墨,飞快写了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忘我时还用舌尖去舔笔尖,再继续写。

      最后塞到鸽子腿绑着的小木筒,紧紧抓着它靠近窗台,用力往上一抛——
      “咕咕咕!”

      鸽子扑腾飞走了。

      呵,怎么可能不管,等他们成功解决水灾问题,回来必定有一番提拔,彼时再行动就为时已晚了。

      徐或雍是个很果断的人,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宽和只是他的伪装,狠绝才是他的本色。
      ——
      秋风瑟瑟,枫叶扬扬落落,江州一向以壮美秋景闻名于世,享有“秋都”之美称。

      安逸只觉乏味,一把拉上布帘。

      这一路上,他和那位祝修撰都没怎么打过照

      面,一方面是他嫌麻烦,安逸对自己父皇认知清晰,派他来只是走个过场,真正来办事的是那位叫祝识归的大人,少打照面对两个人都好;另一方面,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越少人接触他,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小。

      淮王支着脑袋,跟没骨头似的,懒洋洋躺着,眼皮半阖,叫人捉摸不透。

      祝识归这一路也因淮王的不打扰而感到省心许多,他以自己害怕一个人乘坐马车为由让裴初昼陪着一起坐。

      陪了全程,这导致现在人人都以为这位祝大人体弱,加上先前就知道他失足坠崖,大家都对他关怀备至,生怕他有个好歹,在路上呜呼。
      不过,最终还是顺利到了江州曲和——水灾最为严重的地方。

      当地知县江见年老早就候着了,一见皇室马车,立马笑脸相迎。
      “淮王殿下,祝修撰,有失远迎,本府江见年,已叫人备好饭菜,二位可先稍作休整。”

      马车陆续停在门口,一行人步入前庭,事态紧急,他们便想直接吃完饭然后就商量对策。
      然而,当他们望向餐桌时,却只能看到满桌绿色,清汤寡水,旁边还有几碗浑浊的稀饭和一些馒头。

      江见年尴尬地攥紧衣袖,面上还保持着微笑,腰却渐渐地弯了下去,“各位见笑,这些是曲和最好的饭菜了,我……本县实在拿不出更好的啦,这里实在有些捉襟见肘,还请诸位见谅。等水灾治好以后,必定盛情款待。”赔罪完,刚想作揖致歉,便被淮王一把扶起。

      “江知县不必如此,父皇派了赈灾钱粮下来,江知府用膳完后便可命人分发给百姓。”

      哪知江见年听完后激动不已,差点狠狠抱住淮王,他连饭都不吃,贵客都忘了招待,立马飞奔离开去办理这件事,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先各自去用膳吧,吃饱……吃了才有力气办事。”祝识归率先发话,人群才渐渐散开。
      ——
      午后一刻。
      祝识归连忙调动人手去救人,自己则带着裴初昼深入百姓之中,了解灾情。

      “唉,要我说,这官府治水啊,是治标不治本!”一位大爷拿着祝识归带来的烙饼,心情很好,随便找了块地就坐下,一副大有话说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跟着坐下。

      “大爷,这话怎么说?”裴初昼眉头微蹙,眼神炯炯,一副好奇的模样。

      “咱这里,雨水丰沛,啊,时不时就淹死秧苗没得饭吃,咱曲和官员,好是好,救济也没少咱们的,可就是不会做防护措施,咱也提过建议,可不知为啥一直没啥成效。”

      “您提过什么建议,方便说说吗?”祝识归也跟着裴初昼作好奇模样。
      大爷被捧得飘飘然,啥都想说。

      “建大坝,种树,就那些寻常手段呗。”
      祝识归突然觉得很不对劲,他环顾四周,眉头打成了个死结。

      “为何这里一棵树都看不到?明明知县那边有一大片。”

      “呵,小子,你一看就刚来没多久,咱这里的珙桐是出了名的好,自然有很多人想买来观赏或者砍掉做木器啊,就那些什么官老爷用的凳子椅子屏风啥的,这边的树全都卖出去搞这些东西了。”

      大爷明显还没发现问题所在,还把饼揣进怀里暖着,“嘿,先不和你们聊了,我媳妇儿还在家等着我呢,正好她没吃过外地的烙饼,我得趁热带回去给她尝尝,想找我就到东边村口报张大壮的名儿就行。”

      话音刚落,他原地盘腿跳起,脚底抹油般跑了,只留下一个乱糟糟的背影。

      裴初昼垂头思考,然后猛地抬起,好像明白了什么,随即,他也有样学样地把饼放在怀里,贱兮兮地说:“媳妇儿,我也给你热热。”他把剩下几个还要套别人话的饼死死摁在怀里,若有其事地认真看着他。

      祝识归听到那个称呼面红耳赤,“胡闹,我们还在外出办事,你——”
      “你的意思是说,在房内就能叫了?”裴初昼截话,然后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祝识归杏眼微眯,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儿,勾唇一笑:“行啊,你叫得越大声,我越喜欢。”
      “庭清,你这话哪学的,这都敢说?”裴初昼差点把烙饼抓碎,可恶,竟然把他想说的话给抢了。

      祝识归眼都不带眨的,瞎扯道:“神仙托梦告诉我的。”
      “什么神仙,月老吗?”
      “嗯。”

      裴初昼“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不是不信这个?人月老还给你托梦。”

      反正祝识归打死都不会说出是从书里看的,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书名说出来,可就尴尬了。于是他说:“我就短暂地信了一会儿,没想到月老人好,果真来了。”

      裴初昼似笑非笑,也不知信没信,不过表面上看上去是信了的,毕竟,庭清为什么能梦见月老呢?

      “走了走了,我想再去看个东西。”祝识归受不了他一脸“我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鬼话”的表情,推着人的肩膀就走。
      裴初昼跟着他来到了一处大坝。

      “霁之,你看这修大坝用的材料。”祝识归很轻松地就从坝上挖出一块土,手随意一揉就碎成了渣。

      “还有他们难道就没有察觉珙桐卖出去的和每年已经成长的之间的数量差太多了吗?我不信连江知县都看不出来。”

      裴初昼捧着祝识归的手放进一旁的河水里,边洗边说:“是啊,而且他们把红木卖光了,也不会种别的树苗,这样也就意味着,一旦红木没了,想预防洪涝都难。”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手帕,给祝识归擦干净,两人目光相撞,会心一笑。
      裴初昼摘下他腰上挂的皇帝专门给他联络影卫的哨子,轻轻一吹——
      顷刻,疏九和疏十一便闻声而来。

      “你们两个分开去找江知县,越快越好,我这里有他在,不用担心。”他的语气刻意夹杂一丝着急。

      两个影卫习惯听从命令,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转眼间就再度消失。

      “啪。”裴初昼打了声响指,“完美配合!”说罢,还亲了亲自己伴侣。
      祝识归失笑,“咱这叫做默契。”

      影卫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回来告诉他江见年的位置。
      等祝识归他们来到河上游时,江见年正领着一群人修大坝。

      “江知府,可借一步说话?”
      江见年随意摸了把汗,连手上的工具都没放下。
      “祝修撰,是出了什么情况吗?”

      祝识归把自己的发现和疑问全部说了出来,江见年听着愈发地沉默,最终任凭脸上的汗肆意流淌。
      半响,他才艰难地蹦出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声音干涩,像粗糙的沙砾。

      江见年清清嗓子,他不在宁阳办事,也没那么多心眼,又是个地方小官,性格也不强势,自然没多少人巴结他或收买他。
      “曲和已经很久没有好收成了,迫不得已,我才叫人卖珙桐的,我也想种其他的树,但不知为何总是种不好,至于大坝质量为什么这么差……”

      说及此处,他一脸气闷,“还不是因为上头给得太少,甚至今年的到现在都没发下来,曲和虽然不大,但它是多条河流的交汇地,水系发达,要修大坝的地方自然也比其他地方的多。可,可上面发下来的材料却少之又少,不得已才减少每个大坝的用料,不然这里早就被淹了。”

      江见年说完咽了咽口水,他忽然想起祝识归也算“上面”的人,一不小心把他也给骂进去了,哎,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江见年有些惶恐,偷偷瞄了一眼祝识归的脸色。

      “江知县,您放宽心,皇上派我来就是为了查清此事,树和材料我来解决,您只管将它落到实处就行。”
      不等江见年反应,祝识归就拉着裴初昼跑了,明明自己也没说那些煽情的话,可江知县一看就快要哭的样子还是有点让人发怵,他可不擅长安慰别人。

      “庭清,树的方面我可以解决,我对这方面比较了解。”裴初昼回到客房,对他说。

      祝识归闻言微讶,他刚想派人去找懂这方面的人然后再给皇上写信让他拨款。

      “其实,你可以试着多依靠我。”裴少主默默补充,他好歹也是凭自己一番卓远的本事才当上少主的,他知道庭清比较独立,也会尊重他,可裴初昼还是希望自己能多帮忙,哪怕就只有一点点。

      裴初昼把怀里的饼掏出来递给他,“你边吃边听我说。”

      他语气开始变得认真严肃起来,“我这些天想了想,感觉你说的那个支开影卫的方法太过费神,你就不怕一同支开他们却不同时间回来?他们只是沉默寡言,又不代表他们是傻子。”

      裴初昼找了把椅子坐下,把祝识归揽进怀里,和之前在马车上的坐姿一样,“我可以以去买树的理由离开,再以卖主的身份回来,届时,就说你先前的侍卫回亲戚家了。”

      “嗯?这种理由他们会信吗?”

      “夫人,你别忘了,”他的声音低沉,如同情人的呢喃。

      “我可是会下蛊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江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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