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人人都在装 ...
-
跟八百里加急似的,经过几夜的辛劳奔波后,终于是抵达了宁阳城外。
可奇怪的是,疏九并没有带他们直接进大门,而是悄悄来到一个距城门有一定距离的山丘后方,这个山丘高大到挡住三个人都绰绰有余,它与周围的山体完美融为一体,一点突兀都不会让人觉得。
到达此地后,另一个影卫过来把马车牵走。
还没看清疏九的动作,暗门就已经打开了。
“请随在下来。”疏九并不担心他们二人知道这条密道,因为还有好几条,它们更加隐蔽难寻,而这条秘道经此一遭后便会作废。
他取出一根密道口的火把,拿火折子一点即燃。
在黑暗中果真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连火光都无法掩盖。
不知走了多久,火把油芯噼啪声渐弱,反正再次穿过一道弯的时候,看见了前方露出的微光,走近一看,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俨然是个圆台,它修了个楼梯通往上方周围还有几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路。
来不及细看,疏九就已经把门打开了。
“陛下,您要的人在下带过来了。”疏九算好了时间,此时离皇帝就寝前还有一个时辰。安延正在御书房里批奏折。
“你,跟我来。”他带着裴初昼出去,只留祝识归一人在这里。
待两人出去后,皇帝才好好地打量起了这位年纪轻轻却惊才绝艳的青年,许久未见,瞧着瘦了很多。但很精神,身形如松,倒还是先前的模样。
“识归啊,刚刚疏九带出去的那位是?”
“回陛下,刚刚那人是臣亲戚家的护卫,护臣回来的。”
皇帝颔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而后便说起了正事。
“你可知,朕这么着急找你进宫所为何事?”
祝识归垂眸,恭敬答道:“许是关于徐丞相的事。”
安延微讶,没料到他能答出,心中又有些欣慰。
“你觉得徐卿为人如何?”他忽然不着急那么快步入正题,想知道这个年轻人还能给他什么惊喜。
“处事滴水不漏,十分周到圆滑,宽厚待人,却总让臣感觉有些奇怪。”
他说的确实是自己的心里话,他考上状元初入官场的时候,徐或雍就对他过分热情,从小见过形形色色之人的他,一下就觉得不对劲。
有所付出,必有所图。
哪怕表面确实对他很好,但自己始终留了一个心眼,一边接受他的热情,一边猜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他现在都还没想出他为什么对自己下如此绝手。
祝识归避免直视天子的眼睛,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
“哈哈,甚好,你和朕想的别无二致。”安延。胸中那口十多年的郁气终于呼了出来,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以往像祝识归这样被安延留下来的人,要么是徐或雍的势力,说的那叫一个好,差点没把人夸上天;要么就是纯粹看他不爽的,一回答就差点破口大骂;少部分是真的觉得他是个老好人,说的可真诚了;还有个别就是性格过于内敛,话都说不完整,见到天子就忍不住想下跪,一问问题就直打哆嗦。
总之,放眼满朝文武,竟挑不出一人能如此客观的形容他,这让皇帝烦闷的不行,直到祝识归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大宁的希望。
“徐卿早就老了,你说是吧,祝卿?”
言下之意就是徐或雍早该退下了,丞相之位需要换上新人。
“臣不敢妄言。”祝识归本就当官没多久,加上离开了宁阳几个月,积累的经验可谓是少之又少,而且面前的不是生意人,而是当朝天子,更是要谨慎万分。
“无妨,朕允你直言无罪,你跟朕讲讲,你是如何料到朕想找你是为徐卿之事?”
祝识归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回答。他先是把自己遇袭的先后说了一遍,然后又讲了一下自己去寻找颜醉方卯的故事,其中遇上的其他人物全被他省略。
“臣是因为在整理史料的时候无意中看见‘翰林’事件的,当时看到这桩案子记录甚少,疑点重重,心觉好奇,又因加入了出嫁行列,顺便就想着去调查一二,机缘巧合竟让臣真查出一点事情来。所以臣推测,遇袭应是徐相的手笔。”
皇帝的神色愈发欣慰,龙心大悦,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仅凭史书里的只言片语就能察觉出蛛丝马迹,还有过人的探索精神,此乃大宁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哈哈!”
祝识归有点不太懂皇帝为何如此喜悦,但如果他经历了自己看重的人才,全都莫名的死去,还没有证据抓拿凶手,只得独自伤神之后,许是能感同身受的吧。
“朕看他不爽很久了,只是他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杂,难以除全,加上还有许多他的学生他的拥趸站出来维护他。否则朕早就罢免他了,哼!”
他压根没等祝识归开口,兀自说着:“现在朕需要一把剑,一把直切他要害的锐剑,祝爱卿,你可愿意当朕的这把宝剑?”
看似还有选择的余地,实则不然,不过祝识归本就看不惯官场的腐败之气,之前只是无人站出来力挺他进行整改,而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的背后是皇上,天下最有权利的人。
祝识归感到一股久违的热血流淌在他的四肢百骸,一颗冷却了的建功立业之心渐渐升温,他眼神闪烁,目光灼灼。
“臣愿为皇上效命。”
祝识归被赐座,和皇上促膝长谈。
一个能肃清朝廷的大计正在缓缓展开。
可在外面等着人的裴初昼却感到心焦,他一心焦就很想发泄一番。
“疏九是吧?来,打一场。”
两人都是赤手空拳,点到为止,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有被吹起的落叶昭示着这里发生了一场切磋。
疏九在交手后初步减少了一点对此人的戒心,他觉得这人的武功可能没他想象的那么高深,就是在气质方面骇人了点。
此刻,屋内的谈话也走到尾声。
“你身边那个护卫可信吗?”
祝识归毫不犹豫回答“可信。”
皇帝的眼珠微微一动,“疏十一。”
窗外树叶发出“簌簌”之音,然后跃下一个影卫,单膝跪地。
“你和疏九一起暗中保护祝爱卿的安全,若他出事,朕唯你二人是问。”
“是,属下明白。”疏十一抬眼,记住了祝识归的脸,随后又离开了。
祝识归对此保持沉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陛下,臣这里有一封信,是公主亲自命臣带回来的,臣未曾假他人之手。”说罢,他便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皇上,“公主说是给您和皇后一起看的。”
他把话带到后,就准备退下。
“识归,你说如果没有这封信,朕也没有派人来寻你,你可还会回来?”
淳仁帝指尖捏着信纸,目光滞了滞,忽然涌上一股绝望。这么多年他其实知道有很多人在背后议论他,说他昏庸无能自大自负,丝毫不见先帝的风范,实际上装了这么久,他也差点丢掉了本心,沉迷于荣华富贵中,是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一直在拉着他,不让他往深渊里掉。
皇帝忽然意识到他已经让很多人失望了,也辜负了许多人的忠心,他怕祝识归也会失望和心寒。
“会。”祝识归答,“身为臣子,理应心怀社稷济苍生,为君分忧使家平没有您说的那些,臣也会回来搏一搏的。”
房内烛火猛地一晃,刹那间映射进了淳仁帝的眼里,迸发出异亮的光芒。
——
祝识归走出御书房后,四处张望,像是在找谁。
“大当家的,你在找我吗?”一位身着劲装的人从树上跳下 腰间佩戴着醒目的白玉。
祝识归看到来人后,展颜一笑,“嗯,找你,走吧,回去了。”
他们由疏九和疏十一带着,为了掩人耳目,遂走了一条偏僻的小道,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宫,回到皇上御赐的住所。
“疏九,疏十一,你们去整理一下房间,好了之后在外面守就行,我不习惯有人待在我的房间,有阿昼就足够了。”祝识归和裴初昼回房。
把两人支开后,祝识归把御书房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么说,你明天就得上朝,之后领旨去江州办事?”
“嗯,还有,你准备一下,去那边顺便带你见一下我的父母,然后你在江州就不用伪装了,影卫那边我来应付。”
祝识归吻了吻伴侣,“抱歉,委屈你一下,日后补偿你。”
裴初昼并不感到委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见家长应该做什么准备。
今夜无云,月光豪气地挥洒自己的皎洁,像能照进人的心里去,让人不由自主在今晚坦言自己的不堪。
“庭清,我……好紧张,你家人……喜欢什么样的啊?”
“我也不知道,但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应该不会太讨厌,放心,我在呢。”
裴初昼抱紧了祝识归,犹如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我没法带你去见我的父母了,但他们肯定会为我开心的,其实……我奶奶也不是亲的,可她却对我很好,把我带大,之前一直不知道如何对你开口,怕你觉得我在和奶奶撇清关系不识好歹,怕你觉得我是在卖惨,怕你可怜我,我没有与父母相处的经验,我真的怕我做不好。”
担心被外面的人听到,他几乎是在用颤抖的气音说话,腰间的劲似乎能把他的腰给勒断。
祝识归从未见他这样慌过,面对爱人突如其来的剖白,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这怎么能让人不可怜他呢?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满是心疼,刺激到霁之,于是只得用力回抱他,轻轻摩挲着他的脊背,给他感受自己的体温。
裴初昼长舒一口气,慢慢松开祝识归,为了不让自己高大的形象在对方眼里毁得彻底,他试图开口挽救:“其实我只是担心你的父母瞧不起我的家世,不想对你有所隐瞒,说出来就好多了,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不把它当回事儿,你不要可唔…”
后面的“怜我”还没说完,就被祝识归堵住了嘴。
祝识归的学习能力很强,吻技也越来越好了,像一股温柔的春风,吹散了他所有的不安。
“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做不好也没关系,我捞你。”
两人对视,噗呲笑了。
“庭清。”
“嗯,在呢。”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月半夜暗,连鸟鸣都没有了。
祝识归睡在床上,裴初昼睡在一旁的罗汉榻上。
不是两人非要折腾要矜持,而是万一影卫偷偷溜进来看咋办?
倘若睡在一块儿,那可就解释不清了。
“我熄灯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