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上云朵》珺淑女

1、起飞前的依赖

　　孙蕴把护照塞进帆布包侧袋时，拉链卡了三次。她对着那截不听话的尼龙齿“啧”了一声，刚要低头跟它较劲，手腕就被人轻轻攥住。

　　“别动。”顾屿的声音带着刚喝完冰美式的清冽，他拇指抵住拉链头往后退了半寸，另一只手捏住帆布边缘往外一扯，“咔嗒”一声，顺滑得像从未闹过脾气。

　　“顾屿你真是我的救世主！”孙蕴立刻眉开眼笑，把包甩到肩上时，发尾扫过他手背。她没注意到顾屿指尖微蜷了一下，只自顾自地念叨，“我妈非要我带这个包，说装免税店买的面膜方便，你看这拉链——”

　　“是你昨天塞了两包薯片在侧袋，把内衬撑变形了。”顾屿伸手替她把歪掉的帆布肩带理好，指腹擦过她肩膀时顿了顿，“走吧，温以柠他们在值机口发消息了。”

　　孙蕴“哦”了一声，很自然地跟在他身后。机场大厅的广播声、行李箱滚轮声、人声混在一起，她却听得见顾屿行李箱的万向轮碾过地面的轻响——那是他特意换的静音轮，上次她抱怨普通滚轮吵得她头疼。

　　“身份证给我。”顾屿在值机柜台前停下，侧身朝她伸出手。孙蕴像只被投喂的小仓鼠，立刻从帆布包里掏出身份证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掌心，两人都没说话，却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动作。

　　温以柠抱着手臂靠在柜台边笑：“我说孙蕴，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也就顾屿能忍。上次在迪士尼，你连自己穿的运动鞋都能忘在旋转木马下面。”

　　“那不是因为顾屿说他看着包嘛！”孙蕴不服气地瞪回去，刚要细数顾屿的“战绩”，就被林一扬打断：“得了吧小云朵，上次顾屿出差三天，你连自家车库密码都记错，最后蹲在门口等阿姨来开门。”

　　“林一扬你闭嘴！”孙蕴的耳尖红起来，偷偷去看顾屿，发现他正在低头核对登机牌信息，侧脸的轮廓在顶灯下发着柔和的光。他好像没听见这些调侃，可等他把登机牌递过来时，指腹在她名字上轻轻敲了敲：“座位我选了靠窗的，你可以睡一路。”

　　孙蕴立刻把刚才的窘迫忘到脑后，接过登机牌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就知道你最懂我！”

　　过安检时，孙蕴把帆布包放在传送带上，刚要跟着往前走，就被顾屿拉住。他从她包里掏出充电宝：“忘了拿出来了，小迷糊。”

　　她看着他拿着充电宝去单独安检，突然想起去年在国外参加商业论坛的事。当时她代表家里公司上台发言，面对台下几十位行业大佬，条理清晰地分析完市场趋势，连顾屿父亲都笑着说“这孩子比顾屿会说话”。可下台刚走到休息室，她就对着来接她的顾屿皱起脸：“我刚才是不是忘了说谢谢？”

　　那时顾屿也是这样，伸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头发：“说了三次。不过没关系，就算忘了，他们也知道我们小云朵只是太累了。”

　　“孙蕴！发什么呆呢！”温以柠在安检口朝她挥手。孙蕴回过神，看见顾屿已经拿着她的包站在对面等她，充电宝被他放进了自己的背包侧袋——大概是怕她等会儿又忘了拿。

　　她小跑着穿过安检门，刚站稳就听见顾屿的声音：“鞋带松了。”

　　孙蕴低头一看，果然，帆布鞋的鞋带散成了两条。她刚要弯腰，顾屿已经半蹲下身，指尖灵巧地穿过鞋带，三两下系出个利落的蝴蝶结。周围有人投来目光，他却像没察觉，只抬头看她：“好了，走吧。”

　　候机时，许星哲拿着两杯冰拿铁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顾屿：“刚看见夏栀在买星冰乐，说要给孙蕴一个惊喜。”

　　顾屿接过拿铁，却没喝，而是放在孙蕴手边：“你胃不好，喝这个。”他自己拿起孙蕴刚才没喝完的温水，拧开瓶盖时，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

　　孙蕴吸着拿铁，听他们聊最近的股市行情。温以柠说自家公司最近在谈一个合作，对方态度一直很模糊。孙蕴没说话，手指在杯壁上画着圈，突然开口：“是不是对方法务团队担心版权问题？我上次看他们公司的产品，有个设计元素跟国外一家工作室的很像。”

　　温以柠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们都没对外说过合作细节。”

　　“上次在你朋友圈看到你们团队聚餐的照片，背景里有个产品模型。”孙蕴轻描淡写地说，“那家国外工作室去年跟我们家有过合作，我记得他们的版权声明很严格。”

　　顾屿抬眸看她，眼里带着笑意。他就知道，他的小云朵从来不是真的迷糊。她只是习惯了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防备，把那些需要费心的事都交给自己，就像现在，她刚说完正事，就打了个哈欠：“顾屿，登机的时候叫我，我先睡会儿。”

　　“嗯。”顾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睡吧，到了叫你。”

　　孙蕴往椅背上靠了靠，闻到外套上淡淡的雪松味——那是顾屿惯用的香水味。她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顾屿看着她熟睡的侧脸，指尖悬在她额前，最终只是替她把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许星哲凑过来低声笑：“也就她能在你面前这么自在。上次董事会上，你因为一个数据错误，把部门经理训得差点哭出来。”

　　顾屿没说话，只是把孙蕴的帆布包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他知道孙蕴在谈判桌上有多敏锐，知道她能在半小时内看出一份合同里隐藏的风险，知道她比谁都清楚什么时候该强硬，什么时候该退让。可那又怎样？

　　他就是喜欢看她在他面前迷糊的样子，喜欢她把所有琐事都丢给他，喜欢她仰头问“顾屿这个怎么办”时眼里的信任。

　　广播里响起登机通知时，顾屿轻轻拍了拍孙蕴的肩膀：“小云朵，该走了。”

　　孙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他拎着两个行李箱站在面前，帆布包被他背在肩上，手里还拿着她的登机牌。阳光透过候机厅的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庇护所。

　　她站起身，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顾屿，我们去哪儿来着？”

　　“意大利。”顾屿低头看她，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去看你上次说想看的薰衣草田。”

　　孙蕴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地，笑着往他身边靠了靠：“对哦，那我们快走吧，别错过了花期。”

　　顾屿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他知道，这趟旅程里，他的小云朵大概还是会忘带东西、会走错路、会对着菜单犯迷糊。但没关系，他会一直走在她前面，替她挡住所有麻烦，就像过去的二十年里一样。

　　毕竟，他的小云朵，只需要在他身边，做个快乐的小迷糊就好。至于那些需要精明的时刻，他知道，只要他回头，她永远会站在那里，眼神清亮，带着他最熟悉的、独属于孙蕴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