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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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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路被月光镀上一层薄银,浅夏和浅宇辰正说着明天要核对的资料细节,迎面忽然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许星禾穿着件深灰色风衣,臂弯里夹着几本精装书,显然是刚从他那家开在街角的独立书店出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像是凝住了。浅夏下意识地拢了拢肩上的外套,喉咙里像卡了半截话,想说句“好巧”,又觉得太刻意。
许星禾也愣了愣,怀里的书往臂弯里紧了紧,最后只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
“星禾哥也来散步?”浅宇辰眼疾手快地插进来,笑着往旁边让了让,“正好我们往回走,一起?前面就是我们住的别墅了,不远。”
许星禾看了眼浅夏,见她没反对,便点了点头。
三个人并肩走在树影里,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浅宇辰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想缓和气氛,可左边是抿着唇看地面的姐姐,右边是望着远处路灯出神的许星禾,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假装研究路边的灌木丛,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西装袖口。
风吹过树梢,落下几片叶子,浅夏弯腰去捡,许星禾几乎同时伸出手,指尖在半空中碰了下,又像触电似的缩回。
“呃……星禾哥的书店最近生意还好吗?”浅宇辰终于憋出一句。
“还行,新到了一批法国诗集,卖得不错。”许星禾的声音有点闷,目光扫过浅夏,“你们呢?看你们样子,是刚吃完饭?”
“对,在鎏金盛宴。”浅夏接了话,声音很轻,“那家的舒芙蕾不错,甜而不腻的。”
“是吗?”许星禾转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我记得你高中时就爱吃甜的,每次下课,都要拉着简然去校外买糖霜饼干,说甜的能让人思路清晰。”
话一出口,两人都顿了。高中文学社活动室里那些细碎的画面突然浮上来,浅夏耳根微微发烫,那时候许星禾总坐在靠窗的位置翻书,却总能精准地记得她爱吃哪种口味的饼干。
浅宇辰在中间轻咳一声:“姐现在也爱吃甜的,刚才在餐厅还说舒芙蕾没吃够呢。对了星禾哥,我们过几天要去法国,谈个新能源项目,我也跟着去看看。”
“去法国?”许星禾眉峰挑了下,看向浅夏,“出差?”
“嗯,一个新能源项目。”浅夏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平淡了些。
许星禾没再追问,只是脚步慢了些。快到别墅门口的岔路时,他忽然停下:“我往这边走,你们到了。”
“星禾哥慢走!”浅宇辰挥了挥手。
“下次见。”许星禾朝浅夏点了点头,转身时怀里的书滑了滑,他伸手按了按,没回头,脚步有些快地消失在树影里。
浅宇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身边姐姐泛红的耳根,挠了挠头:“这……气氛好像更尴尬了?早知道我就不提舒芙蕾了。”
浅夏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低声笑了:“没事,他一直这样。”只是那笑意里,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久久没平复。
推开别墅大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浅宇辰换了鞋就直奔二楼书房,嘴里念叨着要再核对一遍法国合作方的技术参数,浅夏则慢吞吞地脱了外套,走到沙发边坐下,手机在掌心转了半圈,终究还是点开了相册。
加密文件夹里存着的不是单张照片,而是一整个相册——十年前的冬天,圣诞市集的彩灯下,她和许星禾在镜头前;初二新年庙会的烟火里,和简然,于念举着棉花糖比耶;初三的毕业聚会上,她和简然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又熟悉的影子……一张张翻过去,像素不算清晰,却能看清每个人眼里的光,像被冻住的星星。
浅夏的指尖在屏幕上慢慢划着,停在最后一张——是圣诞节,她和许星禾站在正中间,雪花落在他的发梢,两人靠的很近,嘴角的笑被镜头截了个正着。
正看得出神,手机突然连震五下,微信好友申请的提示叠在一起跳出来。最上面是许星禾,头像是一只白色的小猫,申请消息只有三个字:“许星禾。”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点了“通过”,后面几人的申请也一并通过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许星禾的消息已经弹了进来,字里带着不容错辨的锐利:
“这么久不把微信加回来,你是要跟我彻底分手吗?”
浅夏的手指猛地顿住,屏幕的光映在她眼里,晃得人发懵。分手?这个词像块冰,猝不及防砸进心里——她从没想过这个。这些年隔着时差和距离,联系淡了是真的,重逢后刻意疏远也是真的,但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像个攥着旧糖纸的小孩,既怕化了,又怕丢了,从没想过要“分手”。
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才磕磕绊绊敲出几个字:“我从没想过……”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心脏忽然跳得厉害。她把手机扣在沙发上,起身想去倒杯水,刚走到吧台边,手机又震了。
拿起一看,许星禾的消息很简单:“那你在怕什么?”
浅夏握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冰凉的杯壁贴着掌心,却压不住发烫的耳根。怕什么?怕十年的时间把人磨变了样,怕再靠近一步,连最后这点念想都留不住,更怕承认——她其实早就盼着,能有个人把她从这份犹豫不决里拽出来。
她在害怕什么呢?害怕重逢又在期待重逢。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
她重新打开相册,里面一张张都是十年前和朋友们的合照。那些定格的瞬间,是她青春里最明媚的印记。当滑到她和许星禾的合照时,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他的脸。她在想什么呢?是在想他是否已经有了新欢,还是一直在等她?
此刻,她的泪水打湿了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得厉害。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许星禾的消息,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深藏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变得格外沉重。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面的聊天框还停留在许星禾的那句“那你在怕什么?”,却迟迟无法敲下一个字。
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时,屏幕忽然又亮了——是许星禾的消息。
其实他根本没走远,就站在别墅外的梧桐树下,手机屏幕亮了又暗,输入框里的字删了又改。从“我还在你家附近”到“有些话想当面说”,最后只剩下一句简单的:“我们能不能再见一面?我想跟你聊聊。”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抬头望了眼二楼亮着灯的窗户,指尖微微发紧。
浅夏看着这条消息,愣住了。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心里那团混沌忽然被这行字劈开一道缝。她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个字,又觉得太冷淡,加了个句号,最终只回了个“嗯”。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台,发出沙沙的轻响。她放下手机,走到镜子前理了理微乱的头发,镜中的自己眼眶泛红,却藏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原来有些等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别墅门口的路灯投下暖黄的光晕,两人隔着两步远站着,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两条不敢靠近的藤蔓。晚风吹过,带起浅夏耳边的碎发,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目光落在脚尖前的地砖缝里。
许星禾喉结动了动,率先打破沉默:“我们……散散步吧。”
浅夏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别墅区的林荫道走。脚下的石板路被月光浸得微凉,两人并肩走着,脚步声格外清晰,却谁也没再开口。
走到一处岔路口,许星禾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浅夏抬起头,撞进他沉静的目光里,那些憋了十年的话忽然就涌到了嘴边。
“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点发颤,“当年……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
许星禾的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示意她继续说。
“我爸妈突然要我搬来纽约,我当初……在纽约哭闹了好几天,他们把我的手机卡换了,社交账号也全注销了。”浅夏的指尖攥得发白,“我试过找你的联系方式,可那时候我们都用校内网联系,账号没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后来我去查过以前的通讯录,号码早就空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又热了:“这十年,我总想起你们,可越想越不敢找。有时候在街上看到和你身形像的人,心脏都会跳得厉害,可真要追上去,又怕认错人,更怕……你们早就把我忘了。”
“我甚至快记不清你的声音了。”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再见面时听到你的声音,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原来你说话的语气,比我记忆里沉了点。”
许星禾静静地听着,直到她的声音低下去,才轻轻叹了口气。他往前挪了半步,距离拉近了些,语气里带着释然的温和:“我知道。”
浅夏愣住了。
“见到宇辰时,我们加了好友,他有和我保持联系,跟我聊了很久。”他望着远处的路灯,“他说你这些年总对着旧照片发呆,说你手机里存着我们高中的合照,说你每次不管忙到多晚都要看看那些照片。”
他转头看向她,目光里没有怨怼,只有理解:“我得到我爸给我的书店时,就是当初你最喜欢去的那个书店。我一直在想,说不定哪天你就回来了,路过的时候能进来坐会儿。”
“你没必要愧疚的,浅夏。”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很多事由不得自己。你能记得我们,能想着联系,就够了。”
“至于声音……”他忽然笑了笑,刻意放柔了语气,“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重新记起来。”
晚风吹散了最后一丝尴尬,浅夏望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心里那块堵了十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许星禾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执拗:“顿了顿,他又说:“我不想跟你分手。这十年,我一直在找你。”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像是要把这十年的空白都填满:“我不知道你当初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想分手,还是被迫离开。这些年我翻来覆去地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是现在,”他往前一步,几乎与她平视,“我想听你亲口说,你是怎么想的。”
浅夏猛地停下脚步,晚风卷起她的衣角,也吹乱了她的呼吸。她抬起手,用指腹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泪,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些,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想分手……我从没想过。”
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像是积压了十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这些年我总在担心,担心你早就喜欢上别人了,担心你早就把我忘了。”她吸了吸鼻子,指尖微微发颤,“我还特意查过你们许家的集团新闻,看到一条消息说‘许少爷结婚’,就三个字,没写名字。”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嘲的涩意:“我那时候就认定是你。心里想,要是你真的结婚了,我也就该放下了。可我试了无数次,怎么也放不下。”
“我甚至想过,这辈子就一个人过算了,不婚不嫁也没什么不好。”她抬起眼,泪水又涌了上来,“可我后来才知道,那所谓的‘许少爷’是你哥,不是你……”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终于敢承认自己藏了太久的执念。
许星禾静静地听着,直到她的声音渐歇,才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泪。他的指尖带着晚风的凉意,却让浅夏的心猛地一颤。
“浅夏。”他的声音里带着叹息,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的温柔,“我怎么会喜欢别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钱包,打开来,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正是圣诞夜那个小男孩拍的合照。
“你看,我一直带着。”他把照片递到她眼前,“至于结婚的消息……我哥确实办了婚礼,没想到会让你误会这么久。”
他的拇指轻轻蹭过照片上她的笑脸,语气坚定:“现在你知道了,不是我。所以,别再想什么不婚主义了。”
浅夏望着那张照片,又抬头看向他眼里的认真,忽然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这一次,却不是因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