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金佛寺(二) ...
-
金佛寺内火光漫天，哭喊声尖叫声胡乱拍打作一团。寺内大殿中佛像垂眸，悲悯又冷漠。
忽而，佛像的坍塌声压过众生低语，裂痕如火舌般燎上。
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失魂落魄，一步步迈上佛像，用尽虔诚。
他行医多年，见惯了在神佛面前苦苦哀求却一无所获的人，病患也好，家眷也罢……
曾求佛一事嗤之以鼻，这会子竟然有了悔过。
娘亲为他求的佛坠不见了，他不该同她置气的。
轰隆——
秋时的雨来得迅猛，雨水潺潺不绝流入宫墙。
衣着华美的女人对着铜镜愁容不展，三千墨发垂下，宫女正在为她梳发。
“唤雨。”萧贵妃音色沙哑，她看向铜镜内女人娇贵艳丽的容颜，掩饰不住的憔悴与悭恐，“本宫又梦见有人拍打窗户了。”
小宫女手一顿，她模样不大，眉目下垂微窄，“娘娘，那已是十余年前的事情了。”
萧贵妃握紧了手中的小像，流露出哀思。
圣恩如流水，而她在宫中连个知心人都没有。
她恐红颜已逝恩不复，更惧红颜未老情先断。
萧贵妃揉了下发疼的太阳穴，唤雨便说：“娘娘，奴婢去将香点上。”
经过焚毁的寺庙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显孤寂，枯枝正飘零，雨一大就打折了去。
皇家新建了所金佛寺，旧寺许久无人问津，难以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银叶的沙沙声响起，魍妄兮手持烟斗，赤裸双足。足下的雨水自动避开，空中落雨也近不了她身。
苍白鬼火幽幽，从烟斗绕至她腕间，再从腕间攀至她臂膀，乖巧地伏着。
若烟道：“姐姐，就是这。”
上一世，凌熙时便是在这座旧夺遗迹中误打误撞得到了佛莲子，进而让她的计划在最后一刻功亏一馈。
让鬼主再临的任务重大且繁琐，需炼冶法器从引，出不得差错。而凌熙时就好比一个自带公式的答案，只需她稍加改造便可。
女人妖冶若蛇蝎的容貌上泛出难以言喻的阴狠之色，还是太慢了……
凌熙时就该主动给她送上门。
应昭空撑着把小破伞，少年身形，肤似老妪。
他瞪着亲昵中的主仆二人，苍天不怜，就连这雨也同他过不去，专往他一个人身上打。
第一怪老天爷，重生一次本以为走的是大男主重生复仇路线，就差仰天大笑。
老天爷待他不薄，他没遇见魍妄兮那个疯女人，商行辞还是个苦逼的小弟子，还有凌熙时……哼哼！父母出没出生都说不定。
想到商行辞上一世的凄凉样，心头可算是快活了些。
上一世他假死才从棺材板里爬出来，日子没过遥上两天就被凌熙时抓住了。
过去境名裂十万神器之一，传言可教人观测过去事物。
鸡肋的是这玩意儿只测得了自己的。
偏生凌熙时看上了，流三河域内大设阵法。
魍妄兮吩咐他去破环，他当然是把他的师兄骗过来利用了。
过去境仅凝结四分之一便归入魍妄兮口袋。
可结果了？
他反手就遭影兵抓了，外带商行辞，五花大绑地送到凌熙时面前。
凌熙时气极反笑，“商行辞，我千叮咛万嘱咐喂到狗肚子里去了。我不是说过，过去境事关重大，你动不得吗?”
“你师弟才从棺材子里出来，泥都没拍干净就迫不及待舔去了，是我太放纵你了吗？”
应昭空吓得直哆嗦，一心想着完了完了。
出乎意料地，凌熙时并未立刻收拾他。
“按照辈份，你该当我一句[师叔]。”
“应师叔，作为弃子，我想你该知道如何活下去。”
应昭空连连点头，他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命，其次要揣着自己的富贵。
影兵按着他动弹不得，商行辞封住口，不能言语。
大殿之上，她是唯一的君主。
“应师叔，我不想看见师尊恨我的模样。”
影兵掷下把短刃，应昭空会意，凭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精神理念，当下便决定把商行辞给卖了。
而重来一次，他怪天怪地怪空气，就是怪不到自己身上。
决定在逍遥门先给商行辞杀了，再去把凌熙时祖宗辈的人给断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天可怜见，计划何止是完美无缺，简直是天衣无缝。
他聪明得一批，更绝的是这一世他没有鬼王印记，行动自如，就差仰天大笑。
幸福生活在向他招手。
远离鬼族，背刺师兄，灭人母辈。
前景好不光明。
应昭空自觉聪明得一批，安排得明朋白白的。预知未来，抢进先机，野鸡也能变凤凰。
哈哈哈！
他就是天命之子！
哪知道背刺没成功，反是把自己性命搭进去了。
可见苍天垂怜是如此的短暂。
上一世这个时候他好歹是个俏生生的男儿郎，这一世变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
“有点意思。”魍妄兮吐出一囗烟，方才阴狠消散无形。
寺顶靛青色与朱红盘旋成画，画布点缀金边，八方各盛开着一朵盛大的莲花，瓣白瓣黑，各有神韵，层层叠叠。
下一刻，魍妄兮风轻云淡地吩咐：“抓几个凡人过来。”
应昭空气啊，又不敢气啊，满口答应，笑得跟个店小二似的：“好嘞大人，包您满意。”
成大事者不拘小结，他迟早会有大作为的。
魍妄兮寻着怨气找到两个泥童塑，二泥童五六岁，色彩脱落，没有雕刻瞳仁。
唇含烟斗，一吐便是阵烟斗，顺着二泥童干裂的皮肤步步侵入。
黑夜静了半响，泥童生出眼仁，黑洞洞的。
魍妄兮满意地眯眼：“汝为何身？”
俩小童黑洞洞的眼睛弯了起来，很是稚嫩，说话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软糯，“为君奴仆。”
一夜未了，车途漫长，凌熙时在马车里揉着一团毛茸茸的小鸟，是师傅留给她的。
小白鸟被她捧在手里活像碗白米饭，怎么揉也不会醒。
商行辞感兴趣：“哪里来的小肥鸟。”
凌熙时不正面回应，说了他又不高兴，只答：“它不胖。”
嗯，圆润和胖是不一样的。
就好以人渣和伪君子。
尽管是[伪]的，多添了君子二字，便多了几笔墨，口中嚼着便多了雅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