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颂丰碑》懒大鹅L

10、超前消费6

　　第六节. 活工厂
　　“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救我们！” 米基扬和姜筝柯几乎是扯着嗓子同时喊出来，声音在空旷诡异的空间里回荡，带着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急切。
　　姜筝柯跪在米基扬背上，一只手死命抠着冰冷光滑的墙壁试图寻找支点，另一只手不顾疼痛地用力拍打着墙面，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米基扬感觉身下的“流质”吸力越来越强，他拼命向后仰着头，下巴几乎要贴到那蠕动的白色物质，艰难地嘶喊：“使劲啊！我……我感觉沉得更快了！”
　　姜筝柯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拍墙的手更加用力，声音带着哭腔：“救命！快来人啊！救命！”
　　时间在绝望的挣扎中仿佛凝固，又流逝得飞快。米基扬下沉的速度惊人，转眼间，那粘稠冰冷的白色“地面”已经淹没到他的鼻梁，只剩下惊恐的眼睛还露在外面，视野被不断蠕动的白色物质占据。两人都清晰地意识到，彻底沉没就在下一秒！
　　姜筝柯当机立断，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她准备先从米基扬背上下来，哪怕只有自己暂时脱困，也要试着把他拉出来一点。就在她重心下沉，试图离开米基扬后背的瞬间——
　　“砰！”
　　一声突兀的巨响从左前方传来！伴随着这声音，一扇原本严丝合缝、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门，猛地向内弹开！
　　门口，站着一个身影。肤色微黑，身形结实，双手稳稳地握着一把手枪，保持着高度警戒的战术姿势。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房间，最终定格在房间中央那两个姿势怪异、浑身沾满粘稠白色物质的人身上。
　　米基扬仅存的眼睛看到来人，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绝望，他几乎是用尽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带着哭腔喊道：“张楚！张楚！快！快来救救我们！”
　　来人正是张楚警官。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并非米基扬期待的救援，而是深深的疑惑和警惕。他看着跪在米基扬背上、姿势狼狈的姜筝柯，又看看几乎被“地面”吞没只剩眼睛的米基扬，眉头紧锁，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和不解：“你们……在干嘛？”
　　米基扬和姜筝柯同时一愣。
　　就在这愣神的刹那，一股奇异的感觉流过全身。脚下那粘稠、冰冷、带着强大吸力的蠕动感……消失了？两人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哪里还有什么吞噬人的白色流质？地面平整、光滑、坚硬，依旧是那令人熟悉的、一尘不染的白色。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下沉和挣扎，只是一场逼真的幻觉。只有身上残留的、半干涸的粘稠胶状物，证明着刚才的凶险并非虚构。
　　姜筝柯感觉脸上有点发热。她慌忙从米基扬背上爬下来，手忙脚乱地帮他拍打衣服上被踩上的尘土，一边语无伦次：“啊……这个……那个……快起来！”
　　米基扬却并没有立刻起身。刚才的挣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精神更是像绷紧到极限的弦骤然松弛，带来一阵虚脱般的眩晕。他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地、艰难地把自己从“地面”上撑坐起来，然后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
　　张楚看着两人怪异的状态，眼神中的疑惑更深。他谨慎地走近几步，确认周围没有明显威胁后，才将手枪插回枪套。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过米基扬和姜筝柯：“米基扬？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
　　米基扬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紊乱的呼吸。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粘液，从发现纸箱里的错版薯片开始，到被吸入这个空间，遇到姜筝柯，水池和地板的诡异变化，以及刚才那差点将他们吞噬的“活地板”，原原本本地快速讲述了一遍。他的叙述有些混乱，带着后怕，但关键信息都清晰地传达了出来。
　　张楚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凝重。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转向惊魂未定的姜筝柯：“你说你是在下班路上突然失去意识，醒来被困在一个类似面团的东西里，挣扎出来后发现自己在这个白色房间？然后地板开始异常，你才逃了出来？”
　　姜筝柯用力点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是的，警官。就是这样。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楚的眼神变得异常严峻，他站起身，环顾这个巨大、洁白、死寂的空间：“中途醒来……这意味着，可能还有更多的人，被困在这里，或者……其他类似的地方。” 这个推测让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他果断做出决定：“这里太邪门，不能久留。我先送你们下去，到我的车里。然后我立刻呼叫支援。这个地方必须彻底搜查。” 说完，他伸出手，用力将瘫坐在地的米基扬拉了起来。米基扬双腿发软，差点又栽倒，被张楚一把扶住。
　　三人走向张楚进来的那扇门。当米基扬和姜筝柯迈出门槛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呆滞，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门外，不再是想象中的街道或荒野，而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工厂内部！锈迹斑斑的钢铁支架如同巨兽的骨骼，支撑着高耸的、布满灰尘和污渍的穹顶。远处是成片早已停止运转、覆盖着厚厚油污的陈旧机器。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铁锈和陈年灰尘混合的沉闷气味。而他们刚才所在的，那个让他们经历生死、感觉无比巨大的“白色房间”，此刻看去，不过是依附在工厂顶层角落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方方正正的白色小仓房！就像一个巨大的白色集装箱，被随意地放置在这废弃工厂的顶端。
　　巨大的空间落差和现实的荒谬感，让米基扬和姜筝柯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这太疯狂了！太匪夷所思了！
　　张楚显然也对这个环境感到意外，但他迅速调整过来，保持着警惕：“跟紧我，小心脚下。” 他示意两人跟在自己身后，然后沿着一条环绕工厂内壁、布满锈迹和灰尘的金属楼梯向下走去。楼梯狭窄陡峭，张楚走在最前面，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左手扶着冰冷的栏杆，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昏暗的工厂底层。
　　米基扬和姜筝柯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心提到了嗓子眼。工厂里异常安静，只有他们踩在金属楼梯上发出的轻微“哐当”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更添几分阴森。
　　下到大概工厂中层的高度时，走在前面的张楚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猛地抬手，示意身后两人止步。他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下方和四周，脸上的肌肉绷紧了。
　　“不对……” 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刚才进来时，这条楼梯的出口应该正对着底层大门左边那个通道。现在……通道口不见了。我们需要绕到另一边才能下到底层区。” 他指着下方一个完全不符合记忆的方向，“位置……绝对被移动了。”
　　米基扬和姜筝柯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刚在白色房间里的恐怖经历瞬间涌上心头。刚刚放松一点的心情，立刻被更浓重的紧张和恐惧死死攫住！两人下意识地靠拢，背靠背地站着，惊恐地打量着周围锈迹斑斑的钢铁丛林，仿佛那些沉默的机器和支架随时会活过来。
　　张楚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他缓缓拔出了手枪，打开保险，双手握紧，枪口微微下垂指向地面，摆出标准的搜索戒备姿势。他一步步向下挪动，每一步都异常谨慎，目光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突然，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左前方一段锈蚀严重的楼梯扶手！那扶手的颜色和锈迹，与周围似乎并无二致，但在张楚眼中，它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后退！捂住耳朵！” 张楚头也不回地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工厂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米基扬和姜筝柯虽然不明所以，但对张楚本能的信任让他们立刻照做，飞快地后退几步，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张楚的枪口瞬间抬起，稳稳地指向那段可疑的扶手。没有丝毫犹豫！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巨大的工厂空间里轰然炸响！回音如同滚雷般反复激荡！
　　枪声的余音还在耳边嗡鸣，米基扬和姜筝柯惊恐地看到，被子弹击中的那段扶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它猛地剧烈扭动起来，像一条受伤的毒蛇！紧接着，他们脚下的整段楼梯——至少有十几米长——如同一条巨大的金属蟒蛇被激怒，猛地向上拱起，然后狠狠地向侧面一甩！
　　巨大的力量毫无征兆地爆发！
　　“啊——！” 惊呼声被甩脱的失重感打断！
　　张楚和姜筝柯像两片被狂风吹起的落叶，被这股巨力直接甩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下方不远处一个堆满废弃木箱的二层平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木箱碎裂的声音。
　　米基扬则在楼梯甩动的瞬间，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一点运气，双手死死抓住了旁边另一段没有“活化”的楼梯栏杆！巨大的惯性让他身体像钟摆一样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支架上，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咬紧牙关，死也不松手！整个人惊险地悬吊在半空中，脚下就是十几米高的空旷底层！
　　“米基扬！” 摔在平台上的姜筝柯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张楚的反应快如闪电！他强忍着撞击的疼痛，一个翻身从地上跃起，手中的枪再次举起，对着那仍在疯狂扭动、如同活物的楼梯主体，毫不犹豫地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
　　子弹呼啸着击中扭曲的钢铁，溅起点点火星！
　　说也奇怪，几枪过后，那疯狂扭动的楼梯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猛地一僵，然后迅速平静下来，恢复了锈迹斑斑、死气沉沉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狂暴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扭曲变形的栏杆和地面上散落的弹壳，证明着刚才的惊险。
　　米基扬趁此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哆哆嗦嗦地把自己拉回到还算稳固的楼梯上。他双腿发软，心脏狂跳，只想赶紧逃离这鬼地方，踉跄着就想往更下面的平台跑。
　　“停下！米基扬！别动！” 张楚焦急的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米基扬下意识地刹住脚步，低头一看，瞬间头皮炸裂，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脚下不远处的底层平台，那坚硬的水泥地面，此刻如同沸腾的泥沼！剧烈的波动肉眼可见，整个地面都在扭曲、起伏，仿佛下面有无数巨大的蚯蚓在拱动！如果他刚才再往前一步，此刻恐怕已经陷了进去！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回跑！而他脚下的楼梯，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再次开始轻微地扭动、震颤，让他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跄跄，险象环生！好在楼梯的“活性”似乎被张楚的子弹暂时压制，没有再次狂暴，他总算有惊无险地连滚带爬逃回了张楚和姜筝柯所在的二层平台。
　　三个人惊魂未定地聚在一起，看着下方如同波浪般起伏、蔓延的底层地面，那波动甚至开始沿着承重柱向上蔓延，所过之处，坚固的墙壁和钢铁支架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扭曲！
　　“它”在动！整个工厂，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活了过来！成了一个拥有意志和恶意的钢铁巨兽！
　　张楚看了一眼远处紧闭、似乎也被波动封锁的大门，脸色铁青：“看来大门走不通了！”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窗户！那边有窗户！” 姜筝柯眼尖，指着他们所在平台左侧不远处，一排高大的、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旧式工厂窗户喊道。
　　“走！” 张楚当机立断。三人立刻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向窗户方向冲去。脚下的平台也开始传来明显的震动感，起伏不定，每一步都像踩在颠簸的甲板上。他们只能紧紧抓住彼此的手臂，才能勉强保持平衡，不至于摔倒。
　　然而，工厂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意图。越是靠近窗户的区域，地面的波动就越是剧烈！那扇布满灰尘的旧窗户周围的墙壁和地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起伏、扭曲！坚固的砖墙和水泥在无形的力量下像面团一样被揉捏！窗框发出刺耳的金属变形声，玻璃“咔咔”作响，布满裂纹！
　　“来不及了！快！” 张楚看着迅速变形的窗户，知道再犹豫一秒就彻底没机会了！他再次举枪，对着窗户下方剧烈波动的墙壁和地面，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
　　子弹打在扭曲蠕动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奇异地，子弹落点附近的波动似乎被短暂地“压制”了一下，扭曲的幅度明显减弱！
　　“跳！” 张楚大吼一声，侧身让开窗口位置，枪口依旧警惕地指着后方波动的区域。
　　生死关头，不容犹豫！米基扬和姜筝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两人一前一后，冲到窗边，看着外面离地三四米的高度，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奋力向外一跃！
　　“呼——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落地声接连响起。米基扬和姜筝柯重重地摔在工厂外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瞬间眼前发黑，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米基扬感觉左肩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好像真的摔断了。姜筝柯也疼得蜷缩起来，半天喘不上气。
　　工厂内，张楚正准备紧随其后跳出窗口。
　　“吼——！”
　　仿佛是被彻底激怒的咆哮，整个工厂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巨大金属扭曲声！窗户周围的墙壁瞬间如同活化的巨蟒，无数根粗壮扭曲、仿佛由生锈油管和钢筋融合而成的“触手”，猛地从墙壁里探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疯狂地卷向窗口的张楚！同时，整个窗框在巨大的力量挤压下彻底变形、崩塌！
　　千钧一发！
　　张楚瞳孔骤缩，身体反应快过思考！，他对着窗边狂舞而来的“波动”和剧烈扭曲的窗口区域，打空了手枪弹匣里剩余的子弹！
　　“砰砰砰砰砰！”
　　枪口喷吐火焰，子弹打在离窗户最近的“突起”上，溅起火花，让其动作微微一滞！
　　趁着这不到一秒的阻滞，张楚毫不犹豫，看准窗外空地，用尽全力向后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条卷到眼前的恐怖“触手”！
　　“噗通！” 他也重重地摔落在工厂外的地上，就在米基扬和姜筝柯旁边不远处。
　　三人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几乎无法动弹。
　　他们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身后。
　　那座废弃的小工厂，此刻静静地矗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墙皮剥落，窗户破损，锈迹斑斑，看起来和城市边缘无数被遗忘的工业废墟没有任何区别。安静，死寂，毫无生气。
　　谁能想到，就在刚才，它像一个被唤醒的钢铁巨兽，差点将他们彻底吞噬？
　　三人互相搀扶着，忍着全身的剧痛，踉踉跄跄地向着张楚停在远处的警车挪去。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没有人敢回头。
　　那座沉默的工厂，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他们身后。布满灰尘的窗户空洞地“注视”着三个渺小的身影，缓缓离去。
　　而在X市繁华的灵槐大街上，百乐买超市里。
　　琳琅满目的零食货架上。
　　一包错版薯片，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薯片膨化食品”区域的角落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