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颂丰碑》懒大鹅L

1、序章 地下之物

　　2077年7月3日，凌晨。
　　X市，商业二街旧百货拆迁现场。雨，从午夜下到天亮。
　　直到天边泛白，才悄然止息。厚重的云层依旧低垂，仿佛压到楼顶。空气湿得像团发霉的布，混着水泥、煤油和雨水浸透的尘土，钻进鼻腔、喉咙，呛得人说不出话。工地上积水未退，铁板路滑得发亮，黄白相间的警示线在水中扭曲断裂，如同被涂抹的旧画。街灯映照在水面，留下模糊晃动的光影。 “这土怎么这么松？昨晚不是才加固过？”
　　张建国蹲在地基边缘，搓开一团泥土，“一脚踩下去，能陷一掌深。” “下了一夜雨，灌层了。”
　　王守站在不远处抽烟，烟雾被湿气压得沉沉的，“这破楼四十多年了，地下有啥鬼东西谁知道。” “可我今早转了一圈，总觉得这地儿……有股怪味儿。”
　　阿强皱眉，语气低沉。 “你是宿醉了吧？”王守笑了笑，嘴上调侃，眼神却也不自觉飘向深坑。 “别扯了，快清理，今天还得推两面墙。”
　　工头李德庆看了眼表，催促道，“小周，支撑架检查怎么样？” 对讲机里传来周宝林的声音：“都稳着呢，没问题。” 他话音未落，地底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嗡——”。
　　不是爆炸，也不像塌陷，更像某种巨大的闷雷从地心深处滚过——缓慢、厚重、令人胸口发闷。接着，“咔啦”一声脆响，像什么东西被生生撕裂。地面猛地震了一下。 “哎——撤！”李德庆猛喝一声。泥块崩落，碎石乱飞。原本平整的地基中塌出一个巨大的深坑，钢筋扭曲裸露，如同断裂的骨骼。尘土落定，所有人都愣住了。在深坑最底部，赫然立着一块巨大的黑影。它笔直地矗立着，高约两层楼，和四周残垣断壁格格不入。
　　表面仿佛被凝固的深夜铸成，无光、无纹、无反射。光靠近便被吞噬，边缘模糊不清，让人分不清它是实体，还是一道裂开的虚空。 “……什么玩意儿？”孙强低声问。 “像碑，又不像。”张建国眯着眼，“没字、没缝，像一整块铸出来的。” “你说，会不会是……文物？”李宪民探头探脑。 “文你个头，文物长这样？像火化场铲出来的。”王守嘴上揶揄，脚步却悄悄后退了半步。 “都别动。”
　　李德庆低声说，语气前所未有地严厉，“这玩意儿不对劲，先上报。” “要不要拍张照？” “别拍。谁都别拍。” 沉默，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工地。没人再说笑。几天后，工地上的气氛诡异得像被抽走了空气。人开始“请假”不再回来。最先失联的是李宪民，电话不通、消息不回，家属报案。他家饭桌上还盖着保鲜膜的晚饭，门锁完好，床铺未掀，手机还在枕边。紧接着，周宝林失踪。再然后是李德庆的堂弟李建兵，仅仅曾在坑边逗留过半小时的家属，也没再露面。失踪者逐渐增多，几乎全是当日靠近过“碑石”的人。他们的家，没有任何挣扎痕迹。
　　仿佛他们只是被谁悄无声息地，从时间里切割了出去。李德庆偷偷报了警。警方确实来过一次，但只留下四个字：“正在调查”。
　　之后再无动静。几天后，X市本地频道快讯中只出现了一条冷淡简讯： “商业二街拆迁工地发生轻微地基沉降。相关单位已介入处理，经专家确认未对周边造成实质影响。工程将延期施工。” 画面中，深坑早已被黑布遮蔽，仅留干净围挡，贴着“市政施工暂停 请勿靠近”的告示牌。一切，被悄然掩盖。事实上，工地已被重新封锁，高密度阻光布将其包围，监控设备重新架设。唯一的出入口，有一个陌生男子守卫——他不穿施工制服，也从不说话，只静静站在门口，眼神冷漠地扫视一切。城市如常。车流、人声、喧闹，生活在继续。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而在被隔离的地底，那块黑色碑石，依旧静默矗立。它不动，不响，不解释，
　　却像一道裂缝，撕开了现实与未知之间的界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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