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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听觉先于所有感官启动,细碎的金属碰撞声从不远处响起,感官启动,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一片轻松。

      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白色。

      不远处摆弄金属的声音停下,脚步声传来,伴着一个很好听的男人的声音。

      “你醒了?”

      视野中闯进来一个男人的下巴,即便如此刁钻的角度,来人也好看的不像样,五官立体的像山,跟建模一样漂亮。

      怎么有点熟悉?

      萧惟石想起来看清楚医生的脸,一动身上就疼,又被压回床上。

      “身体没什么事,主要是一些擦伤和磕碰,休息一会就好了。”医生开口。

      声音也耳熟的不得了。

      碘伏酒精的气味从医生身上飘过来,带着隐隐约约的药苦味。

      “这里是?”萧惟石试探的开口。

      “这里是检查室,你受伤了。”

      这个医生听着不太像npc的样子。

      “请问你是?”

      “我叫沈铜骆,是你的主治医师,负责你的身体健康。”

      有点人机,不会只是个设定比较复杂的npc吧?萧惟石心想。

      萧惟石还记得自己晕过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片白色,难不成就是这个沈铜骆?是游戏设定的剧情npc?

      “如果受伤,可以找到我进行治疗。”沈铜骆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温温柔柔的。

      看来是个回血点。

      这游戏还没疯到丧心病狂的程度,知道不能一上来就玩死人。

      “这里是安全的。”沈铜骆说。

      安全屋,这个萧惟石知道。

      知道自己现在在安全屋后,从一开始就提着的那口气稍微松了一口。

      还好还好,这游戏的创作者还没疯到无可救药,至少留下来点理智。

      萧惟石安详的闭上眼,开始整理思路。

      已知这个无限流会扭曲人的记忆,而小说中的无限流有些会用各种方法麻痹甚至同化闯关者,那么这个无限流的同化手段估计就是篡改记忆了。

      只要他坚持没有被同化,那么他就能回到现实……

      “如果需要,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

      !?!?!?

      萧惟石瞬间睁开眼。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句子。

      连声调都一模一样。

      浑身冷汗透衣。

      他知道为什么了。

      萧惟石脖子僵硬着,一卡一卡的侧脸看向旁边的医生。

      医生俯身处理伤口,萧惟石看到了他的脸。

      身材高挑,长身玉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蘸了碘伏的棉签在消毒伤口。

      一双完美到毫无瑕疵的手,往上是沈铜骆的真容。

      很漂亮。

      丹砂稍欠半分红,脂玉微少几分暖,仙人觉失一点姿,桃花羞缺三抹艳。

      萧惟石的视线被那张脸定住,完全挪不开。

      沈铜骆抬眼,与萧惟石视线交接,莞尔一笑。

      很蛊惑人。

      眼睛。

      跟他进电梯时提醒他的那个医生一模一样。

      也跟他的那个病友一模一样。

      从一开始。

      他萧惟石就在副本里了。

      他的记忆已经被扭曲篡改过了。

      那个过来替他签字的母亲。

      真的是他的母亲吗?

      等等。

      他是因为什么进的医院?

      车祸。

      他真的出车祸了吗?

      他是孤儿?

      他是父母健全的人?

      他……

      是谁?

      他的认知从一开始就被扭曲了。

      同化开始了多久?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他是谁?

      他真的叫萧惟石吗?

      沈铜骆起身收拾东西。

      “咔……咔哒……”

      粘腻的,虫子蠕动的声音突然响起,从门口渗进来。

      萧惟石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门口。

      原本木质的门被腐蚀成半透明的薄膜,仿佛动物出生时的胎膜,一只眼睛占据了全部画面,大到目前认识里所以的生物都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眼睛。

      眼睛移动,与萧惟石对上视线。

      黑色的,原本按认知应该是瞳孔的地方,集满了蠕动的黑虫,密密麻麻,爬来爬去。

      身体先于意识恐惧木化,大脑失去身体控制权,傀儡一般硬。

      过去。

      过去吧。

      被祂融化。

      成为一体。

      然后迎接新生。

      祂轻声呢喃着,引诱着无辜者被祂捕食。

      萧惟石的眼神空洞下去,失去正常应该有的物理反射,完全没有光的纯黑与纯白,诡异的不像现实的东西。

      巨大的碰撞声,沈铜骆转身看去,衣袖扫落一柄手术刀。

      铁床上的患者四肢着地,动作怪异的不像人能做出来的,爬向门口。

      果然。

      追到这里来了。

      沈铜骆抬眼,眼神没有面对萧惟石时的温柔似水,千年的玄铁一样冰冷,看向门口的眼睛。

      没有任何理智与认知的。

      纯粹的,简陋的。

      与主体剥离的。

      怪物。

      他习惯称呼祂为。

      “残存。”

      手术刀弹动了两下,竖着刺进地面。

      沈铜骆缓慢的蹲下身,握着刀柄,拔出刀。

      脚步声靠近。

      眼睛不有看沈铜骆,只盯着萧惟石,一眨不眨的,里面蠕动的虫子仿佛被惊扰的虫谷,疯狂扭动。

      手术刀转向门口,刀刃反射着冷光,手搭上门把手,微微扭动,好像要打开门。

      眼睛动了,看向门把手,等待着门打开。

      下一秒,手术刀硬生生穿过薄膜刺进眼睛。

      血喷涌而出,顷刻便染红了白大褂。

      手腕一转,刀刃在肉中搅动的声音粘稠而迟缓,肌肉崩裂的哒哒声。

      眼睛终于肯看向沈铜骆了,瞳孔移动,任由刀刃随着祂的动作而划出一道竖刨的裂缝。

      晶状体透明,胶质物流出,倾泄到地板上,联想到反倒的老酸奶,眼睛上的膜一寸寸开裂,瞳孔处的虫子淌了一地,翻滚着跳动,红色粘在上面,像才开始腌制的生虾。

      “哒哒”

      萧惟石爬过来了。

      沈铜骆缓慢的眨了下眼睛,拔出刀,蹲下身,轻抚萧惟石的后背。

      眼睛看着他安抚着萧惟石,萧惟石的眼睛慢慢反上人应该拥有的物理光亮。

      眼睛里的胶质流动着,沾到萧惟石手上,眼睛干扁下去,风干的木乃伊一样。

      “咔咔……咔——”

      干扁的“残存”仿佛一片木牌,被吹的向后反倒。

      然后消失。

      沈铜骆扔开刀,俯身抱起萧惟石,将萧惟石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拍着萧惟石的后背。

      。

      萧惟石感觉自己快冻僵了。

      眼前一阵黑色,失去身体的所有感知,连耳朵也充斥着嗡鸣声,跟木头人一样。

      他焦急,却无计可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只是一小会,嗡鸣声开始弱了。

      眼前的黑色转变成五颜六色,交相闪动,虽然还是没有感觉,但可以勉强移动了。

      先于一切透进神经的是冷。

      渗进骨头缝的冷。

      他甚至能听到关节移动时冰碴在囊腔里互相碰撞的喀喇声。

      真实的不像幻觉。

      嗡鸣声换成尖利的鸣声,视野里的颜色蛇一样扭动着,鼻腔里分不清到底是冷空气还是过大的刺激导致的失觉,舌头上的神经将虚假的幻觉传回大脑,大到好像要堵塞呼吸道。

      肢体被摆弄的触感迟钝的传到大脑,有东西在积压他的身体。

      回暖了。

      关节里的冰块惨叫,如同放到烤炉上,从外界传来的温度高的恐怖,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放进焚化炉中了。

      视野中的彩色蛇游动的速度慢了下来,鸣声下减。

      烧灼的温度降下来,有人抱起他来了。

      彩色蛇离开了。

      视野中的是一个下巴,

      “你从床上翻下来了。”

      沈铜骆温柔的声音穿过鸣声,破开杂乱,仿若天籁。

      温度降到舒服的范围,感知恢复,抱起他的胳膊从后背抽离。

      “所幸没造成新的伤口。”

      沈铜骆伸手调整萧惟石枕着的枕头,将被子拉到萧惟石肩膀。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没有任何责背,更像是嗔怪。

      “好好休息,”沈铜骆收起各种仪器,“静养静养吧。”

      沈铜骆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沈医生!”

      萧惟石已经有心理阴影了,生怕沈铜骆离开后再出现什么怪东西。

      “沈医生!我刚才看到了!看到了!”

      萧惟石突然哽住。

      他看到了什么来着?

      原本清晰的记忆在开口试图诉说的瞬间模糊成浸烂的浆糊,好像有东西让他缄默,不许说出看到的一切。

      “看到了——看到了——”萧惟石越是紧张想说出来就越说不出来。

      “你太紧张了。”沈铜骆突然打断他的话,“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在这里陪你。”沈铜骆顿了一下,开口道。

      “不是的!我看到了!看到了!”

      “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陪你。”

      “我!”萧惟石猛的抬头想争辩,却看到了沈铜骆的眼神。

      无机质,像木偶一样的漂亮却无意义的玻璃眼珠。

      一盆冷水从头而下,浇回了萧惟石的理智。

      对了,差点忘了。

      沈铜骆只是特殊剧情npc。

      他只是太害怕了,突然遇到一个有点像人的npc就依赖上了。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研发者“指不定现在就在背后看着他嗤笑呢。

      萧惟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

      “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陪你。”

      萧惟石抬头看着沈铜骆。

      这只是个npc,一团数据而已。

      手边的桌子上摆了个精致的杯子,里面冒着热气。

      都是数据。

      都是游戏。

      都是那个“研发者”的玩具。

      他就是个被“研发者”看中的猴子。

      看着他被吓的团团转,被耍的团团转,为祂的生活添点娱乐而已。

      他跟猴一样的被耍,被玩,被嘲笑。

      凭什么?

      凭什么!

      怒火烧上来,从一开始就在聚集的火气在这一刻烧到巅峰,急需一个发泄的口子。

      “哗啦!”

      桌子上的东西被一扫而光,杯子摔碎,热水泼到沈铜骆的腿上,布料冒着热气粘在皮肤上。

      沈铜骆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一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机械的重复。

      “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陪你。”

      萧惟石正愁火没处发,挣扎着想起来将火撒到沈铜骆身上,只是刚一下地就脚下一软朝地上扑过去。

      没倒。

      沈铜骆的手很有力气,也很有技巧,虽然架着让他不至于扑到碎瓷片上划伤,却没有任何因着力点单薄而拉扯疼的感觉。

      沈铜骆将萧惟石半抱半扶着躺回床上。

      “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陪你。”他说。

      萧惟石没方子了,再大的火无处发泄也只能憋回心里,眼不见为净,一把将被子扯过头,把自己埋进去。

      这一天跌宕起伏的,一放松下来,疲惫接踵而来,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沈铜骆看着萧惟石终于入睡。

      他蹲下身,伸手捡拾地上的碎瓷片,瓷片的裂口锋利,划破了指尖的皮肤。

      皮肤裂开,却没有一点血流出来,只看到白肉,白的像菜市场放干净血的猪肉,在冰柜里陈了多年的尸。

      低头时,脖子与头发接壤的地方暴露出来。

      一个豁大的口子,几乎可以将手伸进去的大小。

      窗户没关,风灌进来,绕上脖子,将那块口袋一样的破皮吹的哗啦做响,能通过皮肤翻动时,顺着骨头的间隙一直看到大脑。

      空的。

      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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