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樱桃（cherry)

5、中秋

　　时光如溪水般缓缓的流淌，偶尔会碰到些卵石，激起小小的水花两三朵。转眼间，七月流火已经过去，八月朔风来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风十四也曾想过要离开，但每次都被热情过度的小书生给拦了回来。再后来，嘿，她却是自己都不想离开了，这事后来她仔细想想，难不成，那么久之前就将心倾许了？不，不能够吧……
　　清晨，小书生会忙忙碌碌的准备早饭、熬药，有时，风十四心情好，也会去帮忙，渐渐的，同桌吃饭变得自然而然起来，偶尔攀谈几句，风十四才知道莫凡的父母亲死于“文字狱”，不过，那个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文字狱”是什么，看着小书生眼中流露出的伤怀之色，她又不好开口去问，只好点头说哦，蒙混过关。后来，她特地跑到镇子上，抓了个代别人写信的家伙，才搞明白，不过，这些她都不曾与莫凡提起。
　　风十四每天都会去学堂外的大树上听小书生给孩子们上课，倒不是因为忽然来了兴致想要读书，而是，不知不觉中，贪恋起透过窗子看那个男人侧脸的感觉，看到他的笑，就会觉得，生活中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开开心心的。
　　夏日的夜晚，蝉鸣声声，莫凡依然喜欢伴着月色读书，有时候风十四会无聊的躺在屋里，听着窗外的嘀嘀咕咕。
　　有时候，干脆到院子里坐在台阶上，让小书生讲故事给她听。
　　莫凡是个天生的老师，每每风十四要求，他就手舞足蹈的兴致勃勃。风十四总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秀眉微皱的看着眼前这个跟跳大戏一样的书呆子，却没有一次开口阻止过。
　　一个月下来，风十四不但知道了张生和崔莺莺，就连蒋兴哥和杜十娘，她也不再当他们是路人甲乙丙。
　　小书生依然睡在风十四床前的柴草上，有时夜里翻身正对上风十四，猛然睁开眼睛，又赶忙打滚转身，用力打自己的头，说着不该不该。风十四无语，摇摇头便接着睡去。
　　又是一个清晨，风沙沙的吹着窗外那棵枣树，风十四抬头，赤红色的果实坠了满树，立秋了。
　　“风姑娘，早！”小书生的声音穿透清晨的宁静。
　　“早。”风十四微微点头答应，看到小书生正在出出进进的忙活，将一盘一盘鲜果、菜蔬还有花生等等摆在枣树下的矮几上，不由得好奇起来，“你在干什么？”
　　“今天是中秋呀，晚生，呵，要祭拜父亲母亲。”小书生说，声音中满是想念。
　　风十四闻言有那么一刻的出神，又是，中秋了呀，每年月圆的时候，最是相思意，十二坐在湖边守候的那些日子，风十四每每想起，心都还会隐隐作痛。
　　“我帮你。”还是简简单单的话，却分明加入了什么细微的东西，是庆幸还是惋惜，又或者两者皆有吧。
　　不等小书生反应过来，风十四已经拿过他手中的杯盘，不再说一句话的做起事来。
　　“爹、娘，今天是中秋，孩儿来看你们，孩儿过的很好，爹娘不必挂牵，孩儿想，爹娘一定也过得很好，因为只要爹和娘在一起，孩儿就放心了。这些鲜果和蔬菜都是邻居们送的，他们待我很好，孩子们也都很听话，还有……风姑娘，她也待孩儿很好……爹和娘要好好的，孩儿也会好好的。”莫凡手里拿着点燃的香烛，恭恭谨谨的说着这些话，然后又对着那棵大枣树磕了头。
　　他一直都很专注，以至于在说到风十四的时候，不曾看到她眼中的惊讶之色，还有瞬间红了一下的脸颊。风十四一直静静的看着莫凡拜祭父母，等到他长跪之时，便单膝蹲在矮几前，径自拿起三炷香，点燃，沉默无语的三拜，而后插在香炉之中。
　　莫凡惶惑开口，“风姑娘？”
　　“应该的。”风十四在起身时似云淡风轻般飘出了这三个字来。
　　莫凡没有再应，看着风十四离去的背影，脸上却露出了极欢愉的笑，酒窝深深的嵌在憨厚老实的脸上，让人心中暖呼呼的，“爹、娘，你们多吃点儿！”
　　******
　　傍晚的时候，小书生和风十四被叫去参加村子里的中秋大会，那场景异常的热闹和欢乐，但是风十四却相当的不适应那么多人、那么喧闹的环境，于是早早便退了出来，独自闲逛。
　　也不知道怎的，就来到了学堂外的大树下。跳上大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看着天空发呆。云遮月，呵，扫兴么？也不至于。顺手摘下一片叶子，绷紧放在唇边，幽咽的乐音便响了起来，那是十二最喜欢吹的曲子，带着浓浓伤怀，点点希望。
　　“风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呀。”熟悉的聒噪声，总是带着喜悦。
　　“恩。”风十四一曲吹罢，坐起身，看着树下的小书生， “要不要上来？”
　　“啊，那个，好。”小书生本是不会爬树的，可是看到风十四那么诚意主动的邀请，忽然就很高兴，把手往自己的身后抹了抹，一鼓作气的想要爬上那其实并不高的树干，可是……
　　爬上，滑下去，爬上，又滑下去，如此往复，看得风十四都不忍心了，小书生一个劲儿的傻笑，又急又紧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就在他全身的力气快用光的时候，风十四忽然伸出了自己的手，“上来！”
　　小书生看到风十四伸出的白皙修长的手指，顿时心跳加速，“不不不……”
　　“上来！”风十四打断他即将发作的碎碎念。
　　小书生没法，自己没本事，风十四又很强势的态度，最终哆哆嗦嗦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她的，借着风十四的力量，终于爬上了粗壮的枝干。坐下来拍拍手，长吁一口大气，可真是把他累死了。
　　风十四看着爬个树都快“半死”的小书生，不禁摇头抚额，“没用！”
　　闻言，小书生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嘴咧得大大的。看着他这个样子，让风十四都不忍心再去责备。
　　“哦，对了，风姑娘刚在吹什么？”
　　“草笛。”
　　“可不可以，再吹一首给晚生听，真好听！”
　　风十四没有拒绝小书生的要求，就这样将叶片放在唇边，吹将起来。
　　小书生听得入神，忽然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云遮月啊，哎。”
　　听到小书生的轻叹，风十四停了下来，“你很喜欢看月亮？”
　　“呵呵，也不是，只是，以前每到中秋，晚生都会和爹娘一起赏月，后来爹娘不在了，每逢月圆，晚生就喜欢自己来看看月亮，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觉得，爹娘就像在身边一样。”小书生看着无星无月的天空，发呆的说着。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天一起来看。”等到小书生回过神来，风十四早已跳下了粗壮的枝干，边走，边扔给了小书生那样一句话。她背对着他而站，以至于他没能看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起了好看的弧度，羽睫垂下，又张开，眼中露出了从未曾有过的娇羞之态。
　　“啊，风姑娘，你说什么？”
　　“风姑娘，等等晚生，晚生，晚生还没有下去呢！”
　　“哎呦！”咣当……
　　听着身后哗啦呼啦的声音，风十四始终不语，只是淡淡笑意愈来愈浓，到最后竟是笑弯了一双冰凉的眉眼。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蛮喜欢的。